《洄游鱼》醉欢遮颜

1、全一章

　　Chapter1
　　当吴邪接到写有那个人名字的包裹时，邮递员连提醒了几声要签字他都没有反应。自七年前在杭州一别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起先还时刻抱着“也许哪天再发现值得盗的墓的时候又会再见”的想法，一方面觉得可笑，一方面又觉得安心。
　　理所当然的事。那个人，从自己接触他开始就知道，喜怒哀乐不会同别人诉说，也给人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尽管旁人乐意去倾听他，乐意去了解他，也模模糊糊似乎永远都在原地踏步。不说要去哪里，自然也不说什么时候再见，在有危机的时候却是适当的出现。
　　吴邪不管是语言还是思想上都表达不清对那个人的心情，理所当然地事，明白自己对那个人百分之百的放心和信任。
　　所以，七年前在杭州一餐饭后分别时，才会如此的不在意。
　　谁料得到，这七年内反倒是自己平平淡淡地经营着店，从前期盼来的安定在七年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但吴邪却逐渐地不安心起来。
　　——犯贱。
　　在无数次禁不住想起当初的种种惊险时，他同样禁不住给自己定论。
　　于是强硬着要自己不去回忆，熟不知回忆这种东西，越想要忘记，越加强烈。
　　“先生，麻烦签下字。”邮递员提高了音量。
　　吴邪不动声色地收回情绪，抱歉地笑笑，飞快地在指定的位置签下名字却暴露了他此时急切的心情。
　　看了眼盒子侧面写的物品一栏是衣物，但是重量怎么掂都明显太不符合了。
　　王盟看到自家老板宝贝似的抱着个盒子近来，从柜台后走出来想要凑近去看，吴邪把盒子放到身体的另一侧，语气里莫名愠怒：“等下客人要来取的单子你没做好的话，这个月的工资就减半来抵消好了。”
　　比起好奇心，目前饭碗更重要，王盟只有悻悻地坐回柜台后面，耷着脑袋想着让自家老板这么反常护着的东西到底是有多珍贵来分心着继续他的工作。
　　吴邪小跑着上楼，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床上，忽而又皱眉嘟囔着“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啊”，行动上却因为紧张而半蹲在了床前。
　　想是期待很久，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玩具的小孩子，心里迫不及待地要拆开包装，又生怕弄出污痕而慢慢地打开。
　　盒盖被打开，入眼的是一件已经洗脱了色的七八十年代的绿色军衣，吴邪把它从盒子里保持原样的拿出来，衣服在手上的分量说明的里面藏着的什么，摊开在床上，掉出一把银灰色的匕首。
　　“怎么可能……”
　　看到匕首上和那个人那把黑金古刀一模一样的花纹，不同的就是这把的确是有被人仔细地磨过的痕迹。吴邪的大脑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止。
　　过去的种种突而全涌上来，似乎触手可及的场景，七年前仍奔波于各地墓穴的大家的身影，都随着这把相似的匕首搅得心里那份不平静愈发。
　　——一定还有别的提示！
　　吴邪焦急地翻着衣服的各个地方，一旁空出来的盒子也被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遍。
　　没有，任何再多余的提示都没。最后不抱希望的又看了次白底绿条纹的包裹单，果然是地址和联系方式照例不会有。
　　只是邮寄人那栏方方正正地写着那个人的名字，是他闭上眼睛也可以勾画出来的字迹——
　　“张起灵……”
　　Chapter2
　　当有一个人悄声无息地出现，保护你，像藤蔓一样侵占你，然后又悄声无息地消失，你等待，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他又像是等不及似的要回归你的生活i，你是该欣喜，亦是慌张，更或是责怪
　　你应该以什么身份你摸不透他的人生。
　　银灰色的匕首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吴邪躺在床上，侧过头看着，他从前就不大能了解他，如今更是摸不着头脑，他翻起身来，拿出手机打给了胖子。
　　铃声响了不到三下，他又把电话给挂了，奇怪地，他与他久别的心情不愿与他人分享。

　　“老板！老板！”
　　王盟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吴邪听着他这种催促的语调想要不耐烦的说道说道，话到嘴边，止住。
　　——是不是……

　　“哒哒”的脚步由下至上清晰地敲打着吴邪的耳膜，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与这脚步声相交映着，如同期待了七年的戏剧正慢慢拉开了大幕。
　　他从床上起身，急忙地穿上自己的鞋子，房门就已经被人推开。
　　骨节分明的手指，颀长的身材。没有经过风尘仆仆留下的气息，仿若七年这人一直都没有离开，还是那些在各地奔走的日子，继续寻找，在危险和奇迹中来回流转。
　　吴邪张开了口，一大串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哟。”
　　最后他选择了最直白而且简单的句子。
　　来人顿顿，低低地望了他一眼，不多言，一瞬间，是，一直都没有离开。
　　背包随手扔在了吴邪的床上，他坐下，吴邪就感觉身边的位置下陷，心情，平复了。
　　七年内的发生的平淡都不用与他说，继续的是未来的日子。

　　“小哥……要吃什么吗”
　　“……”
　　“忘记了，之前存货都吃完了，外卖外卖！”
　　“随便……”

　　说到这，反而显得尴尬，吴邪的心里明明是很想问那人这些年去哪了，为什么要寄那把如此相似的匕首来，分明本人也是要来的，为什么……
　　他往那人看一眼，殊不知正好对上对方的投过来的目光，丝毫没有波澜的，他的话又再次咽下，这么矛盾的心情也只有他才会清楚。
　　——一方面觉得可笑，一方面又觉得安心。

　　吴邪僵硬地扯出个笑，张起灵的目光却仍是投向他，没办法，嘴已经比大脑更快地反应：“你这是，回来了吗？”
　　“这次是吧……”
　　同他目光一样毫无波澜的语调，张起灵说完便低下头去看着柜子上的匕首，银灰色的面儿倒出模糊的影。
　　吴邪不知该回答什么，是不是记忆中他们就这样的尴尬，无话？还是说他们一直保持着静默的默契？
　　Chapter3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季节悄然而逝的时间。这是张起灵自七年前再次与吴邪共处的时间，吃饭，或沿着西湖散步，悠闲得让吴邪甚至怀疑以前的生死都是没有发生过的。
　　闲淡下来。
　　——一直就这么下去也不会违和。

　　吴邪虽然到现在都不能说清自己的心情，但这种生活，他却真真切切地清楚是自己想要的，有时候的只一秒共同的对视，有时候的并没有事先商量好的共同的选择，有时候的瞬间经过大脑就共同说出来的话语。
　　有些东西，不说，双方却比说出来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深层的情感。

　　是，他就这么一直觉得可以吃饭睡觉，看铺子，沿西湖散步地过下去。

　　但当第四个月来临的时候，吴邪却在也找不到了张起灵，仿佛所有与他相关的痕迹全部抹去了，剩下的是吴邪记忆中的平淡的所期待的过往，如同七年前那般，任何都联系不上，不，实际上，他也并没有他的联系。

　　——如果，你累了，欢迎你随时回到这里。

　　只是承诺，以记忆为纸，以心为笔的承诺。

　　慌张地起身欲寻找，吴邪又躺回了床上。
　　一方面的情绪平静得是安心，相信，除了相信，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等吧，安心地等，安静地等。
　　或许某一天，他会出现，就像他每次那样，毫无预兆地来。
　　毫无预兆地去。
　　Chapter4
　　闲淡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胖子就打电话来说发现了新目标，上等的墓，上等的明器。
　　吴邪动了动心，最后淡淡地拒绝了。
　　没有他，他哪儿都不想去。
　　胖子大声惋惜着，循循地诱惑着。
　　吴邪轻笑：“喂，我们可都不年轻了，要出什么意外……”
　　接下来，谁也没有继续说，年轻气盛的时候，还有那个人的会时刻出现的时候，什么也好奇便什么也去探索，顺着线，一条一条地摸着，不怕黑暗，不惧生死。
　　现在却耗不起这精力，更重要的是——
　　我要等你。我耗去了我的时间，却等不到你，怎么办就我想要在这原地等着你，等你往回走，能一眼看见我的位置，能快步地朝我走来。

　　年华在一天一天老去，生活在一天一天过去。
　　秋果收获，冬雪裹素，春花遍地。

　　时间再次回到夏蝉鸣叫之时。
　　王盟趴在柜台上打着呵欠翻着手中的货单，吴邪躺在扶椅上看着手中的书。一如既往的。
　　炙热的阳光斜穿过屋檐，打在铺子的前厅上一片光芒，因为有着清爽的凉风而反倒有了小清新的意思。

　　——带点哀伤，喃喃低语，爱怎样
　　逃逸，逡巡於头顶的高山上
　　且将他的脸隐匿於群星之间。

　　印刷的墨色字体没有感情的诉说着当年的往事结局。
　　吴邪闭上眼睛，感觉到阳光穿透到了自己的眼睛里，再穿透过自己的记忆，停止，一大片的阴影阻止了它的继续穿透。
　　睁开眼。

　　“欢迎回来。”
　　后记
　　直到吴邪老去，烛灯将近时，张起灵没有陪在他身边，但他意外的平静。
　　多少，像是循环一般，三个月为期，多一秒没有，少一秒没有。
　　来来去去。

　　所有事情落下幕。
　　——那么，就此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