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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ext ...

  •   我在寒冷与饥饿中不情愿地醒来,窗外大雪浩荡,白茫茫的一片在空中颤抖着,扑倒地面上才算安静下来。算日期,现在也差不多是圣诞前后了吧。

      我又梦到他了。

      明明我和他从未一起度过冬天,但我却梦到他与我一同布置圣诞树,不是用魔法而是徒手。梦里的氛围是温暖愉悦的,我们一边忙着装饰,一边轻松地聊天——就像我们曾在夏日夜晚摘悲啼果是那样。我系好最后一个挂饰,后退一步想欣赏下自己的“大作”,却撞进他温暖的怀中。然后是他的呢喃:“Gal,新的一年就要到了,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得到他的赐福。”

      很多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真不想醒来。

      在纽蒙迦德的这些日子里,漫长的时光打磨着我并不坚强的意志力。那个时候看着塔下的空地,总是会想起他,想起我们那“惊天动地的一战”。说起来,我们在戈德里克山谷里的任何一次打闹都比它更精彩,可偏偏这一次把我送进了我自己督造的牢笼。

      那个时候他孤身而来,风雪在他身边环绕。几十年不见,他浅褐色的头发依旧那么迷人——但是天哪,那一大把胡子实在是太恐怖了,有机会我一定要把那碍眼的东西清理掉。我几乎忘了他是来“解决”我的,大概我从来就不相信他下得了手。

      所以当我看到他稳稳拿着的魔杖时我才会惊讶。

      对于一个拿着魔杖的阿尔,世界上是没人奈何得了他的,就算我手里有老魔杖。那两个月里我曾用老魔杖与他交手,但竟然被缴械了。之后我不服气地窜起来,像没有拿到糖的小孩一样去抢他手里的魔杖,他倒也配合地躲闪,但不知是不是一疏忽就被石头绊倒,眼看就要摔倒。我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结果两个人一起从山坡上骨碌碌地滚落下去。我们在彼此身上嗅到了各自渴求的气息,在阳光下尤其迷人,他低下头来吻了我。

      我以为,那就是我们的爱,建立在比肩的才华与平等的优秀上的爱。可实际上,我们的才华一样卓越却完全不同,我们的爱一样炽烈可本质迥异。

      这一点正是我看到他的魔杖时意识到的。

      不同于从前,这一次我在他的魔杖前感到的是一种背叛、一种愤怒。他用魔杖镇静地指向我时,我就明白,他在对我的爱和对“众生”的爱中选择了后者,选择抛弃我们的爱,抛弃我,甚至抛弃曾经的自己,代替整个世界向我举起魔杖。他对我的爱如此理智,理智到他宁可把它藏在心里,狠狠地灼烧自己;而我的爱是狂放的,我宁可为了阿不思毁掉整个世界,也不会让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老去。可是——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把你写给我的“For Greater Goods”奉为口号,我任由英格兰的人们躲在你的光环之下,我对不能控制自己的巫师以最温和的待遇(我至今不知道你是否原谅了我——但那是我唯一一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后悔),我甚至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我们之间的任何琐事——我最亲密的助手都不知道我认识你。这些都是我为你做的啊。

      “盖勒特,”阿尔的声音变得有点嘶哑,也许我应该先弄杯水让他润润喉,“衣服很漂亮。”

      我觉得我熟悉的那个阿尔又回来了。“哦,谢谢。”但这件紫色天鹅绒西装是麻瓜的款式,我穿它只是因为工作需要。【乱入:JQ点详见第六部】

      “那么,你还是不肯停下么?”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调皮地笑了:“你瞧,我还没做好准备呢,我们的计划只实现了一小部分。你知道有些部分只有你才能完成,集齐圣器参加抽奖什么的。”

      “不,忘了圣器吧。”他的表情有点悲伤,“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们还是来一决高下吧。”

      一决高下?这个词还真是好笑,就像我们谁比谁高一截似的。

      但我还是举起了接骨木魔杖。

      那个瞬间我的脑海里充斥着很多念头,比如阿不福斯和他现在关系如何,我送他的凤凰他是否喜欢,他有没有和哪个女教授传绯闻(我好去灭了那贱人和散播谣言的白痴),他最近连载的无聊论文后续如何,将来他是否愿意在报纸上开一个美食专栏(我很怀念他做的覆盆子果酱)……还有,我想问他:“你过得好吗?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我也不知道阿尔施咒的速度为什么比他年轻时还要快,而且偏偏是挑中我走神的一刹那出手,总之我就这么倒在地上了,全身动弹不得。真可恶,我就这么输了,估计他们不会留我这条命的。

      阿尔,这样你就满足了么?这样你就能获得世人的赞美与至高的荣誉,抹去我这个污点,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了么?

      我多希望真的是这样。

      我当时也许就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没有那个可恶的束缚咒。

      我多希望你能够坦然地对我微笑,召来那些傲罗把我押入监牢,然后转身大步离开。那样我起码还能彻底断了希望,告诉自己当年我根本没有认识这个自以为万能的心里只装得下世界却装不下我的家伙,让自己从此丢掉这份爱,权当我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你。

      不知是谁的魔杖掉落,不知是谁双膝颤抖,脚步踉跄地来到我身边。

      “盖勒特,”他在我身边跪下,“你为什么不还手?!”

      说实话,我真懒得回答他,但我还是勉勉强强地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还手啊!

      你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阿尔沉默,半天只说出一句:”你不要怪我。“他的声音好像被什么哽住了,”我的誓言是你的,但我还要对这个社会负责。对不起。“

      他就这样跪在我身边,柔声地讲这些令我们都无比痛苦的字句,用”责任“这样的字眼来搪塞我。可是他说,他依然爱我。好吧,我只能承认,这对我来说就够了。反正我从最开始就知道,只要有一天倒在地上我就再也不会潇洒地活下去,不是一命呜呼就是在狱中了此残生,能在这样的时刻确认他的爱,可以说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我的眼睛似乎想湿润起来,可是泪腺就好象也中了束缚咒一样,什么都流不出;也对,Gallert Grindleward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恶魔是不会流泪的,伟大的白魔法师Albus Dumbledore也不会。我只是看到有一些细碎的光芒在那双湛蓝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阿尔坐下来,像年轻时一样从容地开口。他开始讲霍格沃茨,讲阿不福斯的扫帚酒吧,讲自己那些有趣的邻居,讲生活中一切的一切。我出神地听着,壁炉里火焰噼啪作响,窗外寒风呼啸,可这些声音都像我一样深深地陷入他柔和的嗓音里,慢慢就不见了。

      这样安详的时光,慢慢就不见了。

      阿尔讲完威森加摩里的几个讨厌鬼是如何天天被他整的之后,说道:”Gal,爱比圣器更伟大。“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把胡子衬得更扎眼了(真可惜,我没机会把这玩意解决掉了!),不经意间透出沧桑的感觉来,真好看。最后他又补了一句:”到了最后的最后,我会带你回家的。“

      然后阿尔拿走了老魔杖,走出了这间我精心准备的”决斗场“。走出了我的生命。

      他只把纽蒙迦德留给了我。

      在这里待得麻木了,我也学会了像他说的那样”苦中作乐“,没事干就和狱卒聊聊天,骗点报纸来看,或者一遍一遍在回忆里拜访那个少年,听他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夏天给我念诗(那时我不知道他给我念的都特么是麻瓜的诗!):

      ”有一种希望太像绝望……“

      可是第二年秋天阿尔出现在塔下时,我就觉得再怎么绝望都是值得的。守卫非常恭敬地请他进来,我摒住呼吸,听那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牢门打开,我从床上猛地站起来,把那个狱卒吓得连连后退。阿不思非常坦然地进到牢房里面来,并且让狱卒就站在他身旁。

      阿尔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没有。他没有俗气地瘦到双颊凹陷,没有白了很多头发,更没有多了什么岁月的蚀刻。他只是显得有些累,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但举手投足仍是灵活轻巧的。我觉得我快不会呼吸了。“邓布利多。”我的喉咙就好象刚刚被火焰灼烧过一样,声音异常涩重,“你来干什么?”

      “加固魔咒的。”他有些疲惫地笑,然后举起曾经属于我的那枝魔杖在半空中凌乱地挥舞。他白净的手指让我不禁想象着他是如何拿起羽毛笔写“FOR GREATER GOODS”,想象着他如何为年轻人佩戴梅林勋章,如何小心地翻动古书的书页(你知道,有些过于敏感的老古董魔法书总爱端着架子不允许被魔杖指着翻来滚去)……阳光里的尘埃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它们在阿尔的指间灵巧地飞舞·,如同阿波罗手上的星辰。我真想一直痴迷地捕捉他身上的每个细节。但是这里还有个碍眼的狱卒,他在阿尔身后恭谨地站着,不时向我投来厌恶的目光——平时他可不是这样的!他只是通常没有太多表情,偶尔会为一些无聊的笑话笑到岔气。可是现在,他看向我的时候是毫不掩饰的恐惧,而看向阿尔的时候他的眼里又出现那种谦卑的崇拜。这让我一瞬间觉得,他比那些麻瓜还要令人作呕。就是这样的人成为了我与阿尔之间的屏障,他们自以为是地用善恶区分我们,严禁我去“玷污”他们的“善”,似乎这样就能维护世界和平,或者证明“邪不胜正”这样的大道理。可是这些都不是我需要的。我的爱情只需要两个人而已,不管这两个人是否在一起,是否都活着。我的爱情曾要求我把阿尔绑在身边;现在它要求我隔着屏障对阿尔微笑,只对他一个人。我的爱情从来不会要求我与他站在同一阵营,善恶在这里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我开始痛恨这些把善恶定义强加给我们的人。假使我和阿尔生活在一个没有是非观的地方,哪怕是原始社会,我一定正和他在荒野上奔跑,拥抱,亲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为一次短促而不自由的会面就心痛不已。

      我一直傻笑着盯着阿尔,直到狱卒非常正式地叫了我一声:“格林德沃。”该死的,我还在对着阿尔笑,“你有什么别的要求要想邓布利多先生提么?只要是不过分的,嗯威森加摩一定会出于人道主义满足你。”

      去你的人道主义!我真的很想一个咒语把这个家伙送入地狱,然后好好地教育一下威森加摩那帮蠢货们:你们根本就不人道,否则为什么不让阿尔和我葆有相爱的权利!

      “没有。”话一出口我就有了一个新的念头,“我能写信吗?”

      阿尔和我对视一会儿,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了。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我想你的信件必须经过审查。”阿尔不动声色地修正了我的方案,他真是个天才!这修正案实在是妙到毫巅!他假装思索了片刻:“这样吧,以后你有什么信要寄的话,就寄给我,我审查过后在转寄出去;如果有人给你回信,我就帮他转寄给你。”

      “我不希望我的信件再被别人检查了,包括魔法部(那帮渣滓!),你能保证么?”我挑衅一般地看了一眼那个狱卒。

      阿尔被我孩子气的瞪视逗得很开心,他甚至输了一个有点叛逆的笑话:“我想,自从把你送到这儿来了之后,我还是为自己赢得了一点通信的完全隐私的。”

      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那么,我回去之后就给你送一只猫头鹰来。”

      阿尔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愈发明显。他早就不在年轻了,我也是。我们都有了皱纹,都有了白发,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从未改变。我们仍然心有灵犀,并且深爱对方,以我们独特的方式爱着。这些足以对抗一切。

      我趴在窗边看阿尔的身影逐渐模糊、消失。很久之后有雨滴落在我的嘴唇上,我抿了一口,尝出了冬天的味道。

      现在这个冬天和之前的那些冬天已经迥然不同。并非因为时间流逝,或是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而是我已经不再需要猫头鹰。自从我不需要亲吻火漆来打开加密信件之后,我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阿尔还是完成了他的计划。

      “……若一切顺利,我就可以免受Tom施在复活石上那个可爱的小咒语的烦扰,舒舒服服地放个长假。那个可怜的家伙还不算太蠢,一定会找到你;我并不是希望你不向他吐露它的下落,如何应答你尽可随意,因为实际上,他能否得到它对我的计划实际并无影响……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地度过我不在的日子。

      ”下个月我也许会和□□同事们去澳洲转转,当然是用魔法部新发的假期补贴。那边的阳光很好,我会用傻瓜相机找些照片寄给你的!不可以因为它们不会动就把它们撕了!……“

      我再也不会受到这样的信了,这绝对不能算是一种安慰。尽管就算再收到他给我的那些愚蠢照片,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撕掉。现在我都没的可撕了。哦不对,我前几天好像还撕过一本讲阿尔的鸟书,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这种搬弄是非(尤其是针对阿尔的)的人,而且她显然还打扰了我姨婆的清修(实际上她能这么长寿实在是令我惊讶,她那阵还挺支持我和阿尔的)。我真想像阿尔一样不负责任地离开,但是我知道起码现在还不行,因为我有了一位难得的访客,我想我知道那是谁。

      我睁开双眼,一股黑烟飘飘悠悠地从窗口漫溢进来。唔,这招挺新奇的,我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时想,当初我要是用这招没准能直接镇住不少麻瓜。可惜我的业务范围还是偏重巫师们一点,要是显性速度这么慢我不如干脆敲门说”女士们先生们,我就是你们一直想解决的那个大魔头,我来是解决你们的“好了。在我那个位置上,只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家才会玩这种浪漫的把戏。

      也许我就快见到阿尔了。

      ”你来了。“我冲这个后生笑了笑,估计按我现在的身体状态这顶多能让他感到好笑而不是心肝儿一颤想要赎罪,”我想你会来的……总有一天。但你此行毫无意义。我从没拥有过它。“

      我知道这样说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但是我不想最后连一件状似有用的事都没为你做过。

      ”你撒谎!“这个家伙真是太不冷静了,欲念太强的典型特征,他把杖尖用力顶在我的颈动脉上,”给我老老实实地,否则黑魔王在你死前有无数种折磨你的方法!“

      ”哦,是吗?“

      然后我被硬生生地从整个世界里抽了出来。我的一段记忆突然被翻了出来——那是我和阿尔在一起查阅资料的一个画面。我意识到这个面孔走形的年轻人对我用了摄神取念,只消一瞬间我便用了大脑封闭术。但他已经看到了,那时我手里拿的魔杖正式他要寻找的东西。

      ”啊,我令人尊敬的前辈,“他把他那蛇一样的面孔凑到我眼前——我可看不出他对我的尊敬在那颗狐媚子蛋里扔着,”你用的那只魔杖很熟悉不是么?那不正是你的宿敌,已经死在我手上的邓布利多一直使用的么?”他缝隙一样的双眼里射出的却是疯狂的光芒,“什么威力巨大的魔杖会让那个懦弱的老头放弃自己命定的那支?哦,我早该想到的!”

      那两个狭长的裂口真让我想发发善心,帮忙缝合一下!眼睛那么小还看那么清楚干什么!我冷冷地扬起头:“你还没资格说他懦弱……你才是最懦弱的那个。”

      “你怎么敢——”他把魔杖高高举起,但愤怒却马上转变为干巴巴的嘲笑,“啊哈,我明白了。”他尖细的腔调活像一个小丑,“那个老家伙那套歪理的根源,居然在这儿!怪不得他一直在鼓吹那愚蠢的‘爱’,却从来没有真正地爱上谁——因为他的小恋人被他亲手送进了牢房!”他有一次凑近了,“你一定深深地恨他吧?不如好好求一求我,我会考虑进到霍格沃茨时顺便把他的画像拿来给你好好折磨一番!”

      我旁观着他过于戏剧化的“表演”,根本感觉不到蔑视以外的任何情绪。这个——我完全不记得叫什么的——年轻人,恐怕从来就没有试着爱或者被爱过。他只知道人可以有爱和恨这两种互为对立的情感,并且认为爱是优柔寡断而“愚蠢”的,恨是势如雷霆而具毁灭性的,所以他只会利用恨,而无法理解爱。怪不得阿尔提及他便说他“可恨而且可怜”;但我可不会怜悯我的敌人,那种同情心是多余的,尤其是对一个如此冥顽不化的敌人。

      “那么你就杀了我吧,我并不怕死!我的死不会给你带来你寻找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

      他的怒火再度被我激起:“我不明白?伟大的黑魔王明白爱又有什么意义!像你一样被扣在监牢里度过余生么?”

      他举起魔杖,一道红光袭来;显然是钻心剜骨咒。另一道红光倏地出现为我挡下了咒语,自己也落在地上窜起火苗,化为灰烬。我认出那是福克斯。

      “最后的守护?嗯?看来那个老家伙还挺舍不得你?”伏地魔看起来微微有些分神;这次我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了。

      我再一次要求着:“杀了我吧!你不会赢的,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绝不会、绝不会是你的——”

      又一道绿光闪过,我瞥见凤凰的雏鸟从灰烬中探出头来怯怯地看着我。我猛然想起阿尔旧时发出的感叹,与这一刻无比契合:

      Love is where the whole world meets its end.

      能在这个时刻死去,我大概已经得到他所说的“新年的赐福”了吧。

      =The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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