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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一袭及地的殷红色长裙,凤无瑕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九阶九台白玉坛,长发如黑缎散下,被不知哪里来的阴风向后吹散,玉白的肌肤,黑墨的青丝,鲜红的衣衫。
      晶润如玉的赤足一步一个脚印,落在羊脂玉的台阶上,分辨不出足与玉的区别。
      希望不要到尽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铭记此时的心情。
      可惜,她的时间挽留不住他的时间,也无法追回过去的时间。
      左手腕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不痛,没有流血,她却知道已经裂开了,不为什么,知道便是知道,一再地......
      人们都说人生苦短,其实短短的一生没什么不好,走尽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喝了亡魂汤,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怕只怕磨来折去,活得越久恨得也越久......再如何高高在上法力无法,不过是一群被命运愚弄了千万年的所谓神仙而已。
      “朔风不解寒梅意,可怜暗香空无瑕。”
      九层的玉坛之上,躺着一个已经沉睡了八百四十年的躯体。
      凤无瑕立在玉床旁,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躯体。
      神散形存,留下的不过是一个没有魂魄的躯壳,无论这个人是谁,都不可能再活过来。就算他不死心,费尽心机,亦是徒然。死了,也未尝不是种解脱,留于这世上,难得心里的安静。
      “如是我闻,浮提众生。身口意业,恶习结果。百千报应,是诸众生。先受如是等报......凤无瑕愿以灵魂作祭,燃起地狱炼火,炼火焚烬一切罪孽。”
      大火猛然升了起来。
      “你做什么!”那个人手中化剑,尝试破开半实半虚的火焰。
      “地狱炼火,阴毒炽热,伤神伤魔,不一幸免。”凤无瑕在地狱炼火里看着那人一剑斩下:“攻击它,你会伤到你自己的。”
      银光一道,非但没有劈开火焰,甚至窜得更高,直往那人身上扑去,那人撤剑后退,阴沉着脸:“灭火。”
      凤无瑕微笑着,摇了摇头:“地狱炼火,一旦起来,除非燃尽,不可能熄灭。”
      一颗火红拳头大小的珠子在半空中悬着,熊熊大火形成一道火墙,把那个人隔在了九层之外。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
      那人停下了动作。
      睁开乌然的双眼,眼前还遗留着火光的残影,凤无瑕未唤来谷雨,独自一人起身,靠窗坐着,浅金色的晨光透过窗户里淡淡地洒在她的身上。她身着珍珠光泽浅湖蓝泼墨上衣,深蓝色兰花大滚边,下裳为同色系略微深些的马面裙,深深浅浅疏疏密密的蓝色调错有致,仿墨的青丝用一支镶珠凤尾点翠簪在垂鬟分肖髻上,不染纤尘,清丽淡雅,似雨后的空气。
      自己梦见的是自己的未来吗?
      侯爷告诉过她,她有梦见的能力,却不可能梦见自己的未来,因为上天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如果梦里见到的并非自己,那么,梦中极像自己的,穿红衣的女子是谁?躺在玉坛之上的人又是谁?为何她可以徒手燃起熊熊烈火?
      那个挥剑的人带给她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耳边隐隐传来前楼“千金一笑”的一夜未歇的丝竹笙歌和院墙外行人走街买卖的声响,只不过都与她无关罢了。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就被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
      “小姐。”霜降在门外轻叩三下门。
      “进来。”凤无瑕关上了窗户。
      穿着桃红色褙子和鹅黄色棉衣,腰间系了一条嫩绿色汗巾子,梳着双平发髻的霜降端着一铜盆推门进屋,头上对称簪着两支银流苏小发簪:“奴婢就在屋外候着,小姐醒了,也不唤奴婢一声,自己起身穿衣。”
      霜降撅着嘴,按照顺序摆好洗脸盆,温热干燥的毛巾,漱口用的盐水,盆中漂浮着一层红梅花瓣:“小姐事情都自己做了,要我们这些奴婢做什么。”
      含着红梅雅香的温水轻扑在脸上,凤无瑕接过霜降递来的毛巾,拭干脸上余留的水滴,用盐水漱完口:“让你清闲,还不好吗?”刮了刮霜降的鼻子,霜降是几个暗卫里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心性颇重。
      霜降拼命甩头:“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发簪上的银流苏随着她脑袋的动作晃了起来:“小姐是金枝玉叶,这些琐事留给我们做才是。”老气横秋的说话让凤无瑕不禁想起谷雨。
      “今日腊月初几?”凤无瑕问道。
      “初四。”霜降唤屋外候着的小丫头们进来,收走洗脸铜盆毛巾等物。
      一身鸭黄色袄裙的白露双手呈上一封五百里加急的信给凤无瑕,低首说道:“昨夜来的信函。”
      “为何昨夜不交给我?”凤无瑕对着花叶铜镜,在发髻上簪了一支玫瑰紫珠流苏簪,显得灵活。
      白露双膝跪地:“信来的时候,小姐已经睡下,奴婢见这几日小姐睡得都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不敢打扰小姐。”
      “起来吧。”凤无瑕取了些蜀葵花胭脂,扑在双颊上,脸色看上去不那么青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小姐。”
      “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但......”没说下去,凤无瑕接过信,打开一阅,眉头微皱:“回京。”
      本想在外多待些日子,多几日的清静,看来,这下是不行的了。
      一行三十多人在林间崎岖的小路上行走着,软轿前面十个人分成两路,持着刀剑护送,软轿后面也紧跟着持着武器的十个人,左右最贴近轿子的的是白露和霜降,抬着轿子的同为凤无瑕暗卫的四个男子,其余六七个仆人抬或拎行李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白露。”有些虚弱的声音从简单精美的软轿里传出来,凤无瑕一脸病容,握着鎏金柳叶手炉。
      走在轿子旁边的白露挥手,示意停轿。
      立春、雨水、惊蛰、春分四人放下轿子,谷雨立刻凑到了轿边:“小姐,怎么了?”
      “咳咳咳咳咳……” 凤无瑕正准备说话,却先咳了一阵,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赶路,她都没好好休息过。
      “小姐,身子感觉怎样?”穿着宝蓝色棉袄的霜降紧张地插嘴道:“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先服药?”
      “霜降放肆!”白露厉声训斥。
      霜降朝白露做了个鬼脸,乖乖闭上自己的嘴巴。
      “我没事!”放下绢帕,凤无瑕止住了咳嗽:“我们已经走到哪里了?”掀开软轿小窗帘子一个缝隙,丛影斑驳,不见人烟。
      他们赶的是山间小路,比走官道,可以早几日到京城,但碰不到人家可以借宿一晚。
      “小姐,这里是少华山,还要再走三个时辰才能出山。”白露忍不住叹了口气:“过了少华山,再翻过太华山,少说也得再走上一天一夜才可以看到人家。”
      “看来,天黑之前,我们出不了少华山了。”凤无瑕又咳了几声:“你跟他们说,在前面找个空旷的地方生火休息,明日天亮再继续赶路。”暗卫都面露疲色,遑论普通的下人,这几日的赶路累坏众人了。
      “小姐。”霜降苦着脸说道:“要不我们走回官道,虽说晚几日到京,还是赶得上小年。小姐这样日夜兼程赶路,又露宿野外,身体会吃不消的,到时候病倒就不好了。”
      “霜降,你又乱说话。”白露无奈,霜降说话不分轻重的毛病何时可以改一改,眼角偷瞄了凤无瑕一眼,小姐的面色比在金陵城绿水居的时候更为泛着青色。
      “我没事,你跟他们说,我们晚上不敢路,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凤无瑕放下轿帘,闭目养神。
      白露领命而去。
      母亲信上说父亲一意孤行,乱点鸳鸯谱,十五日便会公告天下,给他们赐婚。
      自己一定要在此之前赶回去,希望来得及劝父亲改变赐婚的主意。
      想到以前做过的梦,梦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凤无瑕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耳边响起兵器碰撞的响脆,以及熟悉的厮杀声。
      心突然一悸,猛然睁开眼,忙找出药丸,空口服了下去。靠在轿中的软垫上,喘了好一会儿的起,心悸才渐渐平复了下来。手撩开轿帘,暮色里,隐隐约约地看见雄伟奇险,山势峻峭,高耸入云的朝阳峰。看着看着,那山像要压到过来一样,给人窒息的感觉。
      凤无瑕微微一蹙眉,心头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救命啊!救命啊!”
      黑暗宁静的山间,尖响的求救声分外刺耳。
      围在火堆旁休息的众人纷纷被惊醒了过来,轮到守夜的惊蛰抱着剑,刚毅的面部没有丝毫波动,安分地坐在大石头上。
      “怎么回事?”坐在轿子里的凤无瑕本就浅眠,更容易被这尖利的叫声惊醒。
      “小姐,好像有女子在附近呼救。”惊蛰仔细停了一下,隔着轿帘,毕恭毕敬地向凤无瑕回报。
      “大半夜的,又在荒郊野外,怎么会有女子?”凤无瑕想了一想:“惊蛰,你带上几个人过去看看。没走太远,要是找不到就立马回来,一切小心为上。”
      惊蛰带了几个人朝呼救声传来的方向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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