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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19.

      在天边出现金星的时候,卫宫切嗣站在大宅老旧的仓库中,完成了魔术阵的最后一笔。开放的日式房屋无法捕捉散佚的魔力,唯一能建立类似于“工房”的所在的,也就只有这间封闭式的仓库。
      对于已经陷入沉睡的爱丽丝菲尔而言,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让她静静地休息以蓄积魔力。而后——圣杯大概会通过她那纤细的肢体降临吧。
      然而那到底是怎样的境况,魔术师杀手拒绝去思索。
      再次检查了画在地上的魔术阵——精细的魔术一向不是他的专长,确认没有错误之后,卫宫切嗣才站了起来。打开仓库的门,天色已经微明,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停留在院中树枝上的鸟儿察觉了人的动静,扑棱着翅膀飞去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也只不过辨别出院子里的树并非胡桃而已。
      瞬间,伊利亚那寻找着胡桃冬芽时,稚嫩的笑闹声音,好像紧贴着切嗣的身后而响起一般。
      ——停下来。
      对自己、下达了仿佛自我催眠一般的命令,切嗣举步朝着大屋走去。
      守在爱丽丝菲尔门外的久宇舞弥,在看到切嗣的表情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即使如此,她并没有说出只言片语。
      在心里默默地感激着对方,切嗣走进了妻子的房间。银发的人造人如同童话里的睡美人一般沉睡着——只不过,永远也没有斩断荆棘的王子会来寻觅她。即使知道她不会清醒,切嗣还是轻轻地抱起了她,朝向仓库走去。
      ——不要多想。
      鞋底摩擦沙石的声音,在凌晨的静谧里显得如此刺耳。切嗣沉默不语地走进仍是一片黑暗的仓库,将怀中的人造人放在冰冷的、绘制着魔术阵的地面上。
      ——可以做的事情,到此为止了。
      看着魔力渐渐充盈,魔术师杀手这样想着,就在要转身离开的当口,地上的人造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如、他第一次见到躺在培养槽中的人偶之时。
      为何要赋予容器这副多余的外表呢。在问题刚刚出口之时,本该连意识也不具有的躯壳睁开了眼睛。红玉一般纯洁无辜的眼睛,就这样和她未来的送葬者对视着。
      那景象,只是让魔术师杀手再一次地确认了自己残酷的本性——为了唯一正确的愿望,就算连纯洁无辜之人也可献祭。但是,在成为“卫宫切嗣”的九年里,这景象,早就被男人的负罪意识深深压入了心底。
      直到现在。
      就仿佛在沉睡中迷失了本性一般,爱丽丝菲尔只是无目的性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但是,这已经足够让卫宫切嗣跪在她的身边,用那摸惯了枪支的僵硬的手指抚摸着妻子的脸庞。
      “——我做了一个梦,切嗣。”
      就如同奇迹一般,本来不会再度醒来的人造人恢复了声音,轻声地在丈夫的耳边诉说着。
      “是圣杯的梦境吗,爱丽。”
      爱丽丝菲尔轻轻摇了摇头:“是和以前都不同的,漫长、又真实的梦境。”似乎还无法摆脱梦魇一般,她娇小的身躯和声音一并颤抖着,“太过……漫长了。”
      “那是个好梦吗?还是讨厌的噩梦。”
      “我不知道。”人造人迷惑似地皱起眉头,“那……太真实了。”
      卫宫切嗣微微地笑了。他抚摸着妻子娇柔的脸庞:“别去想它了。好好睡吧。等你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爱丽丝菲尔静静地凝视着丈夫,然后笑了:“切嗣,我爱你。”
      “我也是。”卫宫切嗣轻声地回答,感觉到妻子的手伸了过来,冰冷地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自己的有生之年,恐怕都无法忘记这一触感吧——他这样想着,失去了将手收回来的力气般停留着。
      爱丽丝菲尔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如果可以,她可以告诉他,她是多么的幸福。如果要注定作为圣杯的命运,她愿意自己是为他倾倒愿望之实——但,并不是此时。
      因为此时,跪在她身边的,只不过是卫宫切嗣。是让本来为器物的她、作为人类得到幸福的男人。是明知道不可能,还会说出带着女儿逃走的话语的男人。是会拥抱着自己,在自己面前哭泣出来的男人。
      在地脉的深处,巨大的混沌再一次地、传来了胎动的脉动。人造人的意识被吸引着渐渐模糊起来。然而,她还是对着自己的丈夫露出了微笑——即使眼睛已经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那么,我走了。”*
      “嗯——保重。”*

      卫宫切嗣走出仓库,就看见了背着自动步枪的久宇舞弥。
      黑色短发的女子,就如同过去世界的规则一样,严酷地望着和妻子告别完毕的男人。
      电光火石的瞬间,卫宫切嗣察觉到了,自己在工房里耗费如此之长时间的意义。
      因为不想切断联系“卫宫切嗣”的、唯一凭据。
      魔术师杀手、以一贯的懦弱选择着逃避。
      但是,抉择之时已过。
      就如同在男人的背后扣下扳机。
      就如同对准飞机、为导弹制导的片刻。
      他终究松开了妻子的手。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退路都已经斩断。魔术师杀手必须朝孤高的理想走去,以此身成为世界一切之恶的受肉,才能达成对此世诸般之善的祈求。
      “舞弥,爱丽丝菲尔的护卫工作就继续拜托你了。”*
      “是的。”
      虽然简短地回答着,但久宇舞弥注视着他的视线,渐渐变得迷惑起来,“……切嗣?”
      魔术师杀手简单地视线回应着助手的疑问。
      久宇舞弥,在刹那之间露出了从来没有的、近乎放心的表情。然而回答着魔术师杀手的,确是平日冷静的女子。
      “我一直很担心。但终于又看到了,您以前的表情。”
      “……拜托你了。”
      并没有回应对方的话语,切嗣朝着起居室走去。
      接管了舞弥的使魔的Archer正在注视着一溜排开的监视画面。听到自己Master的脚步声,Archer站起了身:“如你所料,他们都曾经造访教堂。Rider移动的速度很快,大致可以看出来是朝向西面。Saber及其Master正朝艾因兹贝伦的森林进发。”
      卫宫切嗣知道肯尼斯为何要再度进入艾因兹贝伦的森林。并不是为了单纯的复仇,而是因为来自时钟塔的魔术师始终没有放弃探寻圣杯之器线索的打算。
      “我们走。”
      简短地下了命令,卫宫切嗣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Archer也站了起来。没人能从这名Servant的表情中探索出他的内心,但他还是默默地跟上了Master的脚步。

      Rider的战车降落到未远川边时,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色。始终被韦伯抱着的男孩或许是因为紧张和疲惫的缘故,已经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看到小Master抱着孩子的费力样子,Rider为难地抓了抓下巴:“——我说呐,还是先在这边休息一下吧。”
      “不行。”虽然已经有点气喘吁吁——魔术学徒的体力显然在标准线以下,“现在这边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
      “这么大的城市,不会那么巧就碰上的啦。”Rider倒是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挥了挥手,“而且,现在这孩子没处去的话,住处的各种东西都不够了。说起来,这小鬼头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还说衣服——你知道现在东西多贵吗?我也只不过是个穷学生,穷、学、生!”
      “钱财这种东西,是那么需要担心的东西吗?”Rider好奇似地睁大了眼睛。
      韦伯还想争辩,但是忽然一下子泄了气,索性抱着小孩两个人一块儿瘫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和你计较这些的我才是疯了……”
      Rider索性也坐了下来——不过是坐在还占着晨露的草坪上。熹光中的城市洗去了黑夜的森冷,渐渐露出些鲜活感来。刮过河面的晨风虽然冷冽,却也夹杂着泥土和草木的鲜活气息。Rider深深吸了口气,说:
      “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
      “在这里也看不到日出啦。”韦伯无谓地望着对岸的高楼,“都是楼。”
      Rider倒不在意:“你的家乡,也和这里一样吗?”
      “乡下的小镇而已。没这么多高楼的。镇中心才有几家小店,书本也很难找到。”察觉自己开始抱怨的韦伯收住了口,然而家乡的景致和记忆,却逐渐变得鲜明清晰起来,“——春天的时候,荒原上会开出很多的野花。雪花莲,番红花,还有石楠。附近有个池塘,夏天的时候总是在那里、在树荫下读书……”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年轻的魔法学徒赶紧转变了话题,“不、不过,那种生活,在去时钟塔的时候已经决定抛弃掉了。”
      Rider就像怀念什么似的眯起了眼睛:“是啊。男子汉总得离开故乡才成哪。所以,你的故乡是在海的那一端?”
      “要坐飞机,之前和你说过了吧。”
      “嗯——不过,不能亲眼看到广阔的大地,可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天气好的话是可以看得见下面的。”韦伯争辩,不过他这一生中仅有一次飞行体验,所以又收回了半句,“——大概吧。”
      Rider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哈地朗声笑了起来:“太棒啦。等战争结束之后就去坐吧,那个飞机!”
      没有护照是不可能坐飞机的——韦伯正想这么反驳回去,但这个念头却反而吓了自己一跳。怎么,自己难道也相信Rider会一直留下来吗?而且,好像自己到了那个时候还要为他操心似的!这怎么说也太荒谬了——
      “从远处就听到你的大笑了,蠢货。”
      一句冷冷的评论打断韦伯的脑内暴走。仿佛被冰冷的爬虫爬上脊背一般,不详的预感大大咧咧地占领了魔法学徒的神经,他僵硬着、如同生锈的机器人那样一点一点将头转向后方,仿佛这样就能延迟那可怕的真相到来一样——然而,自家超级没神经的Servant,却只是略略有点惊讶地打了个招呼:“哟,Lancer,真早啊。”
      ——早你个头!
      韦伯第无数次地涌起暴走的冲动。但现实中,他只敢战战兢兢地,回望那位毋庸置疑地强大、但绝对不可理喻的Servant。
      ……不过,那是啥啊。
      超出了穷学生想象力的奢华皮草,正被世界上最古老之王随随便便地披在身上。下面露出来的衣物,凭看的就感觉价值不菲。再加上各色金光闪耀的项链戒指等饰品,由金钱堆积出来的光芒开始让没吃早饭的魔法学徒感到了轻微的头晕。
      在战斗的姿态已经足够金光闪烁了。结果私服的状态也是如此吗。
      用红刚玉一般的瞳孔注视着Rider组的二人,古老的英雄王意外地没有散发出杀气。要战斗的话,只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但是吉尔迦美什是一个珍视乐趣的人。
      不知是否察觉到了对方并无动手的意思,伊斯坎达尔坦率地招呼着:“一直想找你好好喝一杯,Lancer。既然都是称为王之人,怎么样也该在刀剑厮杀之前,手持美酒畅谈一番罢。”
      英雄王嗤笑了一声,却从河堤上走向韦伯和Rider所处的绿地:“在这种地方开宴会的话,也太过寒酸了吧。”
      “——怎么会。仔细感觉的话,还能感觉到不久前的战火味儿呢。在战场上以美酒对酌,祭祀将要到来的大战,这可是一项享受啊。”说到这儿,Rider为眼下无酒的状况遗憾似地咂了砸嘴。
      但是英雄王显然已经把“不虞匮乏”四字顶在脑门上了。光芒的漩涡短暂地出现后,眩目的黄金酒具已经出现在身前:“凡间的美酒,不过是玷污本王的舌头而已。看看吧,这才是‘王之酒’。*”
      喂,这样直接喝下敌人的饮料真的好吗。虽然韦伯在心里这么吐槽,但是Rider毫无犹豫地饮下了对方的美酒,随即长出了一口气赞叹着:“美味啊!这不是一般的凡人酿造得出的吧。”
      “当然,无论是酒还是剑,我的宝物库里都只存最好的东西——这才是王的品味。”*
      悠然地晃动着酒杯,坐在草地上的英雄王的仪态依然如同坐在黄金之座上。
      Rider啧啧地品味着美酒,然而目光却锐利地注视着对面的英雄王:“既然都是争夺圣杯的同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Lancer,你究竟为何追逐圣杯?看你的模样,不像是有愿望寄托于上者——”
      “真受不了。”英雄王半闭了眼睛睨视着对面块头庞大的Servant,“所谓‘争夺’,一开始就不成立。原本那就应该是我的所有物。世界上所有的宝物都源于我的藏品,但因为过了很长时间,它从我的宝库中流失了,但它的所有者还是我。*”
      Rider睁大了眼睛,片刻后才笑着道:“这可真不错。我正好奇所谓的‘满愿机’是什么东西,既然你曾拥有过它,想必很清楚了?”
      “王怎么可能清楚宝库中的每样财宝?”英雄王否定了Rider的询问,“只要那是‘宝物’,那它就肯定属于我。*我所做,只不过是把它重新收回而已。”
      Rider愣了短短一刻,随即朗声笑起来:“啊啦啦。虽然一开始我就在怀疑,不过,我亚历山大真没想到竟能够亲眼看到史上最古之英雄王。”
      虽然被叫破了身份,但是吉尔迦美什只是并不在意地啜饮着金杯中的美酒:“伊斯坎达尔,你是个不至无趣的男人。我欣赏你明明只具凡人之躯,却敢挑战世界之壮举。如果你要成为我的臣下的话,一个两个杯子,赐给你也没关系。”
      “……还是不成啊。”Rider抓了抓下巴,“我的做法就是想要了就去抢,因为我伊斯坎达尔是征服王嘛。*”
      红色刚玉一般的瞳孔注视着面前的男人:“那你可要小心。我是不会让他人染指我的宝物的。”
      “那么,就为我们未来的战争献上祭仪吧。”Rider举起了手中的金杯,“我可不会因为你是英雄王而后退半步的。”
      “正好。”英雄王同样举起了酒杯,“如果没有游戏的对手的话——这世界可就要无聊透顶了。”
      韦伯略带迷惑地注视着身边两位露出笑容的王者。曾经在古老的战场上奔驰过的英雄们,他们所在的世界,无疑和韦伯所知的世界迥异——本以为Rider“想要成为人类”的愿望已经愚蠢透顶,没想到这位Lancer更加不按理出牌。
      “那么,有一天,战场上见,Lancer。”饮尽了杯中之酒,Rider重新使用了对方职阶的称呼。
      “啊啊——”英雄王微微眯起了眼睛,“让我玩得尽兴一些吧,Rider。”
      这到底是怎样的圣杯战争啊。抱着沉睡的男孩,韦伯一边想着,一边注视着沐浴在朝阳之金光下的两名Servant——
      新的一天又已到来。
      短暂的和平中,圣杯战争的倒计时已经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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