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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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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夏,天幕蓝得透彻,不见一丝云。只觉得热风像是被堵住出路,纠缠着几桩热闹了一个暑假大新闻在街头巷尾流窜。“张家人说,赔多少钱都不要,必须把孩子的尸体葬在实验中学的旗杆底下!”

      “孩子死在学校,谁家都接受不了……但‘实验’也因为这事丢了今年的中考状元,都不好过……”

      “不好过的还有‘盛景’!什么‘状元年年出实验’,就想靠着实验中学炒高学位房?呵呵,今年这状元就没出在实验!”几人哈哈大笑,玩味瞧着公交站台上的两幅广告。

      一旁等公交车的陆星怡听得皱紧眉,这才顺着他们的视线扭头看,身后的灯箱里一大张红榜:热烈祝贺市七中傅霖同学勇夺2001年中考状元!她不屑移开眼,再看旁边的:状元年年出实验!10万现金奖励中考状元。

      我去……左右看完,果然尴尬。

      “别等了曦曦,”她戳戳身旁的白皙胳膊,“77路又挤又堵,今年这么热,那湖边也没什么可看的,打车走吧!”

      “你等不了你打车,我自己去看,学校的联欢晚会上见?”

      一听这回答,星怡探身瞧了瞧还在八卦的等车人,指着红榜费解问:“你就是要在这里找虐吗,那么想听傅大状元的传奇故事?”

      “你也是市七中的,好不好,我们学校有人考了状元,你应该高兴。”

      “高兴?”她瞪圆了那双大眼睛,音量拔高三倍,“他不就是捡漏才考了个状元嘛,要不是实验的张子凡出了事,能轮得到他?真是……”

      不远处听得安静。

      夏曦吓得赶紧拉她退出站台,“行啦行啦,话多,我跟你走。”沿着种满悬铃木的林荫道躲开,见她得意地昂高了脑袋,开心挽来胳膊里。

      整整一个暑假,夏曦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对傅霖惊叹,这个她暗恋了四年的男生,在中考后一飞冲天,成了全市的黑马状元……

      而她自己却因为一个意外,连省重点高中都没考上。

      瞧她很是落寞,陆星怡长长叹气,扬手拦下一辆出租,拍拍她手。橙黄色小车载着这两个15岁少女,穿过茂盛的悬铃木街道,朝着东山脚下的古城驶去。说是古城,不过是一片依山而建、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城区。

      市七中,就在那里。

      这座城市叫作落城,位于祖国的西南高原上,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城市的南北有高速公路贯穿低缓的山丘,是出入境的通道,城东的青山高耸入云,像一堵天然屏障将这座小城紧紧扣于湖水之滨。

      湖叫“泽海”,以前的内陆人没见过海,遇到这种浩瀚的湖就把它称作“海”。高原的湖泊总是蔚蓝而沉静,艳阳下,天海交界处跳动起粼粼波光。

      夏曦凑近车窗,眯眼望着它。

      这一片美丽的泽海是落城的明珠也是夏曦心口的朱砂痣,只要不赶时间,无论去哪里,她都喜欢乘着公交沿它绕一下……出租车开过一大片鳞次栉比的高楼,那座蜿蜒深入泽海的山岬突然出现。

      那曾是个垃圾场。

      五年前,城市决定沿湖发展,垃圾场迁往城郊,这位置极佳的山岬,被一家初来乍到、名叫“盛景”的地产公司拿下,变成一个依山傍湖、错落有致的庄园式豪宅小区。开盘价格高得吓人,现房出售,看房需要提供资产证明。

      这在当时的落城如惊雷落地,也炸出了不少名流富豪,短短三个月,楼盘被抢购一空。

      正是这个名震落城的顶级小区——龙城海景,让盛景集团一战成名,作为落城地产界的黑马,取得了与政府合作的重要机会。

      以垫资模式,修建了眼前的滨湖大道、广场和景观带,也将临湖的全部开发用地,置换到囊中,而这些地块,刚好都环绕着声名赫赫的实验中学。

      这所私立初中,自创校以来每年都出中考状元,不仅如此,还有近四分之一的毕业生,能顺利考进全省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落泽一中。

      可惜毕竟是私立,学费昂贵,只是少数人能享受的优质教育资源。不料今年遇上改革,它被强制收编成公立学校,从明年起必须按片区招生。这又给了盛景一次良机:依托它开发全市最牛的学位房。

      可惜,棋局刚布下,黑马就撞上了黑马。

      今年中考,实验不仅丢了状元,对落泽一中的高升学率也大打折扣,只考出往届一半的水平。远处红灯亮起。出租车缓缓停下,路旁正是实验中学的校门。

      陆星怡摇下车窗呆呆望着它,拍拍身旁人,“曦曦,盛景集团奖励了傅霖10万元奖金,你听说了没?”

      “他是我们七中的,盛景还愿意给奖金啊?”

      “那也得给呀,人家是状元嘛,再说了,许伯伯这人言出必行,我爸说他是一个最好的商人!”她噘一噘嘴。

      夏曦抬手刮刮她脸,对于盛景,夏曦也是有好感的。

      这家公司喜欢做慈善,搞建设的品味更不错,不论是“龙城海景”还是那一系列的湖滨广场,都建在了这个喜欢钻研设计的小姑娘的审美点上。甚至,它推出的每一个新项目都让夏曦感觉,它是在很默契地,替她实现着对这座城市的完美构想。

      “星星,你见过这位盛景集团的董事长吗?”她瞧着四周空旷的土地,好奇打听。

      “见过几次,一个超——级资深帅哥!”陆星怡一边答话一边从背包里翻出一袋牛奶,咬开一角叼在嘴里。星怡的爸爸是落城的规划局长,工作原因,两家还是相熟。

      对着满脸期待的夏曦,星怡指指牛奶故意逗笑,“要喝啊?我还有。”

      “不是要这个!”

      平生最怕喝牛奶,偏偏有个乐善好施又视奶牛为母神的闺蜜,夏曦怏怏望过去,“我是想听……许总的事。”

      “哦。”

      陆星怡挑眉笑,拿掉牛奶拍拍她,“也好,那我就告诉你一点点,许伯伯这次的奖金给得亏呀,本来是能给到自己人手里的,根本轮不到傅霖……”

      她话说一半又眨眼,叼上牛奶,盯着后视镜里的实验中学。夏曦话听个半截没下文了,顺着她的视线扭头一看,憋不住地气凑去跟前,“哪个自己人呀?就是……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偶像——江朔?”

      星怡霎时后退,嘬着腮不答话。

      “哦,对哦,”她好笑追击,“某个花痴曾说过,张子凡死了,实验中学的江朔肯定能当上中考状元,也对,毕竟他是学生会主席嘛,按照规律,他们的主席都是状元,怎么今年,就破例了呢?”

      陆星怡急得瞪眼,“江朔考了全市第二好不好,就差傅霖0.5分……他很好啦!”

      她一双大眼睛因为谈及江朔扑闪扑闪的,扭过身子认真坐好,“曦曦,你就从来不觉得奇怪吗?以前每年中考全市前三名都是实验的,就算今年他们的第一名死了,也轮不到傅霖来考状元呀,对不对?”

      “所以,才有传言说,这第一名死得蹊跷啊!”出租车司机也加入了聊天,车堵得厉害他也闲极无聊,瞟着后视镜里的实验中学继续说:“听说这实验里呀,有一个同学为了能拿盛景的10万元奖金,故意害死了他!”

      陆星怡立马坐不住了,“那是胡说八道好不好!”对着司机就生气问:“你让张子凡家拿出证据来呀!”

      司机包容地摇摇头笑笑,瞟她一眼,闭上嘴。据说这个被张家人高度怀疑的嫌疑对象,就是这些小女生的偶像,江朔。

      瞧着星怡那副失态的小模样,夏曦也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笑,要说嫌疑,你那个考了状元的傅霖,嫌疑不是更大?!”星怡急得跳脚。司机哈哈大笑,“行啦,都是半大孩子,怎么可能是凶手,老百姓们瞎猜罢了!”

      车龙终于移动,他伸长脖子遥望前方,赶紧一打方向盘,避开晚高峰的市中心。

      “不过,这张家人是真不好惹啊,为讨说法,孩子的尸体愣是不下葬,我听说啊,这家的老人以前是市里的领导,啧啧,真是家大势大,惹不起哟!”

      听完这话,两个女孩默契地闭紧了嘴。

      从小长在政府大院里的她俩,对张子凡家再熟悉不过。他爷爷以前是财政局长,爸妈也都在财政局上班。后来张家下海做钢材生意赚了大钱。三年前,他们家在龙城海景买下一套豪宅,高调搬离了政府大院。

      张子凡,那可是张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当宝贝供着的。但这人内向又胆小,猫都能把他吓到,小时候没少被陆星怡捉弄,回家一告状,张老爷子二话不说就找上陆家的门。

      陆父陆启升,又是赔笑又是假装训斥女儿,回回都要好一顿折腾才能把人送走。几次下来也受够了张家一点小事就兴师问罪的操作,干脆命令女儿划清界限,坚决不和这种人家的孩子玩,以免以后有理都说不清。

      张家搬家前,实验中学刚刚名声大噪。张老爷子开心地在大院里成天做宣传,夸“龙城海景”如何美、实验中学如何棒,说等搬去了新家,就把孙子送进实验,说他们家子凡成绩好,只要重点培养,三年后的中考状元准是他。

      这话听得偏爱争强好胜的陆母——余丽大医生很不爽,连夜拉着老公商量,要将女儿也送进实验。

      陆启升当晚就一票否决,他即瞧不上张家的做派,又担心实验攀比的氛围会影响陆星怡成长,坚决为女儿选了离家最近的老品牌——市七中。

      气得有些虚荣的余大主任医师一个月都没理他,说“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在单位里都抬不起头来”。

      陆星怡对父亲的小霸道和母亲的小虚荣早已司空见惯,她倒是巴不得就在市七中读书,这样才能和她刚交上的好朋友——夏曦成为同学。

      为了让友谊的小船乘风破浪,她央求老爸出面,确保她和夏曦初中分到同一个班。得益于此,在初中的前两年里,这份关于友情的快乐深深满足着陆星怡。

      直到初三上学期,一份实验中学的内部校报,忽然传遍了整个落城,也撩得陆星怡那颗从未开蒙的少女心怦怦直跳。

      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作后悔,竟然马失前蹄选择了市七中!而当时办这份校报的人,正是实验中学的学生会主席——江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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