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葬》 神烦

2、第二章

　　田地里，众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忙着收割，刘哥一边教庄戌怎样割稻子最快，省力，应该从哪里割起，一边吆喝着大家今晚到他家吃饭，因为他媳妇今天生了个大胖小子。老李——就是那个黝黑的汉子，拍拍庄戌的肩膀“小庄，今晚你也来吧，刘哥高兴，你也给个面子不是？”笑眯眯的样子实在让庄戌无法拒绝，想到往日刘哥对自己的帮助，于是点点头。
　　正当众人说笑时，不远处升起一阵尘烟，马蹄声“哒哒哒”，快速却有序，五匹高头大马跑在前，中间是一辆精美的马车，车盖檐边挂着金色镂空小铃铛，尾缀大红麦穗式流苏，艳阳一照金光闪闪，煞是贵气逼人。后面跟着四匹马，一路奔腾而来，不消片刻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骑马为首的那个人一身短打，腰间挎着一把剑，头戴纶巾，剑眉星目，眉角却是往上挑，一看之下只觉煞人得很，炯炯有神的眼睛锐利得很，他扫视着这群农民，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
　　“哎呀，二娃！你咋在人家的怀里？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啦！”二娃的娘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孩子竟然在那个很凶的人手里，吓得以为人家来寻仇了。其他的村民也拎起了手里的锄头，就怕那些城里人欺负他们乡下人。庄戌直起身擦汗，突然直直地看着那辆马车，仿佛要把它射穿一个洞，他觉得马车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正与他对视，抓着镰刀的手紧了紧，她仿佛又闻到了睡莲的香味。
　　为首的那人似是不经意的看了庄戌一眼，哈哈一笑对众人抱拳“各位不要误会，我们是来这找人的，这位小哥帮了我们一个忙，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说罢抱着二娃跳下马来。“小弟弟，快回到你娘的身边吧，不然叔叔可要被误会欺负你咯。”二娃嘻嘻笑着跑回娘的怀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这位侠士要找什么人？看我们是否帮得上忙？”刘哥开口问道
　　“不麻烦各位了，在下已经找到了，就在这里”
　　“哦？这个人是谁？”
　　“他叫庄戌”
　　刘哥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庄戌，庄戌始终盯着那辆马车，对于村民们的视线仿佛看不见一般。只是挺直的脊梁和收紧的下颚出卖了他。
　　一时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终于庄严——就是为首的那人，上前一步对着庄戌单膝跪地说道“原来公子一直隐居在此，害得属下们好找，家主亦是日趋担忧，寝食不安，望公子与我们回去，只因公子一人在外无依无靠，危险得很。今日回府以解家主相思之愁，慰她烦忧之心。”
　　庄戌低着头，呆了一会才抬起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他走到过道上，拎着镰刀，站在庄严面前低头看着他。
　　“请公子上车，家主在里面等你。”庄严接过庄戌手里的镰刀。
　　庄戌看着马车动了动嘴角，好像妥协似的朝马车走去，等他走到车跟前内里的人似乎早知道了，已把帘子掀起来了。
　　马车里空间很大，放了一张书案，上面点着檀香，混合着那人身上特有的香味，好闻极了。座位上放着虎皮毯，再往上坐着一个女人。庄戌抬起眼看她，心里颤了一下。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她脸庞的轮廓线条甚至比庄戌的还深，就像是刻刀精雕细琢过，棱角确实流水线似的恰到好处。三千青丝尽数披在肩上，发端挽了一个利落的髻，上面插着一支雕着白玉凤凰的簪子，淡雅而迷人。饱满光洁的额头，宽窄得当，那双眉毛不像其他女子似的细细弯着，而是一双剑眉直插云鬓，也不似男人那般粗犷。眼睛显得细长，只是那眼神不带温度，就算在这酷热的夏季，看上一眼也使得人犹如身处寒冬，睫毛长而翘，让人很有触碰的欲望。鼻子和庄戌的一样，高而挺，只是鼻尖不若鹰钩样，如此又增添了一二女性特有的柔和。饱满的嘴唇好像常年缺失血色，显得苍白了些，她的肌肤比庄戌还要白上几分，是属于圣洁、干净的那种。一身白衣胜雪。
　　她端坐在书案后，一手轻轻摩挲着一只一指长的白玉獬豸，静静地看着庄戌。刚才为庄戌掀帘子的丫鬟早已识趣的下车，把空间留给家主和眼前这个散发着汗味，满身淤泥的青年。家主的脾气她可是清楚的很，惹她生气的结果恐怕无人能担得起。
　　他们对视了许久，庄戌知道她在打量自己，率先避开视线，斜侧低头。我已非当年的我，而你还是如此的令人神往却不敢触碰。庄戌扬了嘴角，露出了多年来最大的笑容，眼神温柔。
　　钟离凝暮看到他的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轻松了不少，“你……这些年好吗？”
　　庄戌浅笑着点点头。
　　“许久不见，你，容颜未变。”沉吟了一会儿，“此番前来，我只为一事告之。”
　　难道又将与她陌路？庄戌压下心中的失落暗自懊恼叹气，嘲笑自己妄想太多。抬头微笑示意她继续。
　　“你跟我走，到我身边。”钟离凝暮习惯性的命令。
　　气氛突然就凝固了，庄戌不说话，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淡去，深邃的眼睛看着钟离凝暮。
　　钟离凝暮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情绪，罢了，她也从来不懂。只是今天她一定要带走他。无论是她觉得心里愧疚想要补偿还是其他什么她不愿意面对的情绪。
　　“庄戌，跟我走，到我身边，可好？”钟离凝暮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温柔些，只是字句间浑然天成的威严还是令庄戌熟悉的弯了眼角。
　　看着这张深深刻在心上的容颜，还有那久久不能让他忘怀的睡莲香，他终究无法抵挡内心深处的希冀，它们在叫嚣“跟着她！即使万劫不复。”庄戌垂了一下头。钟离凝暮有些愉悦，这代表他同意了。庄戌看了一下帘子又回头看了钟离凝暮，头往帘子外歪了歪，钟离凝暮了然的点点头“去吧，我等你。”她心中悦然面上却并不表露，依旧是一副冷淡模样。
　　庄戌下车后走到刘哥面前示意他跟自己回到住处，看着身后准备跟来的护卫他挥了挥手阻止他们的举动，他一走村民中就窃窃私语，“哎呀，我早就知道庄戌不是平凡人了，你看他跟咱们都不一样。”“你说什么不一样啊？”“就是，就是气质呗，气质！”“我也觉得啊，他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哪像我家那位那样粗鲁。”“对啊，我还在他的屋子里看到过书呢，还是毛笔那些东西，你见过那个庄稼人会读书写字的？”“你看这马车真是漂亮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马车，估计得好几十两呢！”“你们这些土包子，瞅瞅这车梁，这可是那上等的梨花木，千年一成形，哦哟，再瞅瞅这些木纹，密集而平整，这手感真真是滑哟！”“有多滑？”有人调笑道，“这可比你家小媳妇儿屁股还滑嫩哟！”几个汉子嘎嘎嘎怪笑，那些个夫人则是面红嗔骂，个个却也是掩嘴低笑。守在马车周围的护卫们个个仿佛都没听到似的，面无表情端坐在马上，只有那座下马不安分的尥蹶子，喷气。
　　庄戌让刘哥在门外等了一会，自己换了一身白丝绸的衣装，白色的靴子。头发依旧随便的用布条束着。好大一会刘哥看着从门中走出的他目瞪口呆，嘴里喃喃“小庄，这。。。我就知你非常人，是了，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才对。”竟有些语无伦次。庄戌看着他难得的给了个笑容，更是把刘哥惊讶了，“小庄，哥哥我从来没见你笑过，其实你笑起来真好看，就是，恩。。。。给人很温柔的感觉。”庄戌浅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几本书和文房四宝递给刘哥。
　　刘哥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这。。这怎么可以，小庄你要干什么？”
　　庄戌拿出刚在屋里写好的话“这些年多亏你的照顾，书和笔墨留给你的孩子，银子拿去打个长命锁给孩子戴，这一别日后许是无缘再见。”
　　刘哥再要推辞，却被庄戌平静的眼神给说服了。道过了谢，与庄戌一起走到那道口上。
　　不待他走近庄严马上向前几步就将他手里的包袱接了过去，“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启程了。”
　　庄戌转过身对大家抱拳意为道别，就上了马车。马车绝尘而去，除了马蹄印，什么也没有留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刘哥想到五年前庄戌满身落魄来着这个村子，可是村子是不收外人的，谁想庄戌竟在老村长家门跪了两个晚上，连村长媳妇儿都大骂村长没人性，村里好些人也为他说情，老村长才勉强答应留下他作为外来人员，还要观察一年，过了一年就他才算正式留下来。他记得当时和老村长喝酒，老村长说“庄戌这个人，是不会在我们村呆久的，或者说他不会是个庄稼人，他始终是要离开的，只是希望他不会给我们村子带来坏处。”当时刘哥就有几分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