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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end
    之后,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花荣在让女儿安睡后,一个人独自仰躺在炉火边的虎皮上,火焰跳跃在他眼里,燃烧在他心里。从未曾想过自己会有孩子,不是低估自己的能力,而是像他这种选择黑暗的人,老天怎么可能会开眼到恩泽他一个后代。所以处处留情,选得都是那些不能生育的女人,被光明遗弃的人们,用彼此的温度驱赶内心深处的寒冷。所以同样的,他以己度人,直到箭离弦时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深。
    那夜,他也像现在般躺在火炉边,陌染蜷缩在他的怀里,是那般锲合,没有一丝空隙。他如同进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在那里他只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男人,在家里有着一个相爱的女人等着他。当他想看清对方面容时,却是半张绝艳半张毁灭的脸。那是谁?冷汗溢出身体,颤抖着,下一刻温暖涌上,绿色蔓延。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熟睡的时候,陌染早已醒来。贪看着他的容颜,却笑得苦涩。他的过去,她已熟知,甚至她知道出现在他梦里的是他曾倾心相恋的人。不同于花荣所想,作为神官,贞洁观念早已深入她的灵魂。她不会奢望他和她之间能有像战爵大人般的传奇。所以放任自己留下最后的念想。
    天亮了,花荣吃着对方准备的早餐,开始认真地考虑着成家的可能性。而陌染却在计算着他们还有多少偷来的时间。于是,就在花荣经过慎重考虑后,准备破斧沉舟请出了蜜月后的公子杀出马帮忙时,人去楼空,只余残香。
    “雷暴,你很早以前就知道燕燕的存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将公子杀请出去后,雷暴安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被今天众多消息刺激颇深的男人。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你女儿目睹了家庭悲剧?陌染带着燕燕在六杀呆了两年,你都没有察觉。你觉得你有资格在这质问?”缓口气,“花荣,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为什么七年前她没有好心地把孩子还给我?”
    “那个时候的你,连人都不算,能把孩子养好?”
    “是,我行尸走肉,我流连花丛,连染染都骗了我,你们这群骷髅人凭什么指责被欺骗者?”
    “每个人都舍弃了一些重要的东西,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不希望你女儿再步她母亲的后尘,你最好抓住这次机会。燕燕作为公主的第一护卫,她的婚姻只能是政治交易。”
    岁月不饶人,连曾经单纯的战爵如今也能游刃有余的在丑陋的政治游戏里行走。她的话,应该也是那位骷髅王后的意思,总归牺牲了一个,不想再牺牲第二个。话说回来,当年陌染带着身孕回到骷髅时,想毕惊呆了多少人。尤其雷暴说过,她竟然成功地躲到神殿内,直到快生产了,才被王后揪出来。也难怪那个女人如此对他,自己心爱的护卫竟然为了他屡屡违背她的命令,甚至还不名誉地留下一个孩子,愤怒的可想而知。
    “对不起,染染,我不知道,你为了我,为了燕燕做了那么多。”闭上眼,压抑住眼睛中的湿意,“我……很想你。”
    “母后,这是谁的衣裳?好美啊,像天上的云彩一样。”一个象精灵般小不点梳着两个冲天辫,淘气地扑到正在整理旧物的母亲身上。
    “这是你陌染姨的东西。”
    “陌染……姨……她是谁?我没见过她啊。”
    咚咚的敲门声起,“殿下,小公主可在这里?”
    小家伙连忙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小手揪着藕荷色镶白色狐狸毛的裙边,“妈咪,我不要睡,我要听故事。”
    “夕曦,进来,芽衣在我这里。”
    推开门,一身女官服的夕曦就看到小公主躲在母亲的身后,一副赖皮淘气的样子。“殿下,您也该休息了,属下带小公主下去就寝。”
    白皙的手掌在红色的软绸舞衣上轻轻抚摸着,“今天就破个例,母后给你讲了故事,然后你就乖乖去睡觉。”
    “好,妈咪,我要听仙女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跳舞跳得很美的仙女……”故事在微风中徐徐舞动着,天真的眼睛渐渐被睡意困扰,“后来,仙女就被神收走了,留下了这个故事。”
    “唔…哈欠…妈咪…我想起来了…姐姐跟哥哥说过…陌染姨…就是燕燕的妈妈…哈欠…困…晚安…”硬支着的头终于摇来摇去,倒在了母亲的怀里。
    夕曦忙要接手,“殿下,我来吧,您的身体还未痊愈。”
    “嗯,你抱着芽衣,我给你点灯。”
    当将小丫头安顿好,夕曦将厚实的水貂毛披风给王后系好,风帽遮好,“殿下,恕属下多言,你也该照顾好自己,陛下为了您的病特意给您猎了几只上好的紫貂做披风。”
    举起火把,隐没在风帽里的人,淡淡地回答道:“行了,夕曦,你该不会又来做他的说客?”
    “殿下,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您都将燕燕送回她父亲身边,您还有什么看不开?”叹着气,夕曦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明明已经和陛下和解多时的王后。陌染的离去,六星的坍塌,对于剩余活着的他们而言都是心底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痕,但是谁也不愿看着活人一直困在死人的负疚中。
    “夕曦,如果我没有让她去六杀总领姐姐的婚事,是不是她还在我们的身边,我不用看着像死物一般的舞衣,而是她故作妖娆的舞姿?”
    “殿下,路是陌染自己选的,正是因为她爱着那个男人,她才会选择死亡。”
    “选择用死亡来成全所有人。所以,我也恨那个男人,恨他带走陌染的心,却不懂得珍惜。”
    夕曦跟在王后的身后,抬头看了眼隐在暗处的阳台,“您恨他,但也放下了,何苦再惩罚自己?”
    “你该说何苦再惩罚陛下吧。这么多年,夕曦,你还是那么言不由衷。”不自觉紧紧衣服,“这件事,我恨陛下,恨他心狠,明知道陌染和你们对我的意义,偏偏让她做那样的事情。”
    “殿下,于公,陛下的选择并没有错误,这您是明白的。不然早在事发当时,您就可以完全不理国事,也用不着利用大公主的婚姻巩固六杀和骷髅的关系。我们确实需要华门要塞的装备技术,不然哪一天六杀翻脸了,我们只有被屠戮的份。”这件事,事后作为宫廷秘书官的布雅曾经摇头叹气地对她和七曜抱怨过,陛下太过心狠手辣,他劝过很多次,让陛下另择人选,否则极易破坏帝王夫妻的感情。确实出了战爵外嫁异国这种让宸景一世极度不甘的事情后,陛下容不得王后和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再和六杀或罗斯有任何瓜葛。原本夕曦的身世就让陛下有些担心,身为凤家漂流在外唯一的嫡亲小姐,她与凤六之间名义更多于实质,何况她那时与六星之一的浅草订婚,天下雪也就不在这上斤斤计较了。七曜可以说是王后的影子,更多的时候陛下恼怒的是,该如何将七曜从王后身边踢开。至于陌染,在祭司大人成为骷髅王后之后,她便渐渐淡漠自己的存在。直到某天,陛下看到王后开心地逗着一个一看就是陌染女儿的小丫头学走路,便留心调查,再根据自己的推测,猜出这个叫燕燕的女孩的父亲应该是都察院那帮黑衣禽兽之一,便有了一箭多雕的计划。布雅感叹地说道,虽然不知道陛下到底和陌染说过什么,但是陌染的决定以及之后的所作所为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王后殿下身边的人,出手就是掀起一场不亚于六杀建国之初的殿上地震。
    “那于私呢?他就不曾想过我的感受!”
    “殿下,那是您在意陛下了。当初,您摆明只做辅臣的态度,可是让陛下气恼了很久。”
    “哼,他娶我,不就是不甘心姐姐远嫁,不能让雷族的力量旁落。”
    “殿下,问问你自己的心吧。更何况,陌染最后留下的话,我想您还是触动很深的。”
    “那个大笨蛋,还被誉为艾斯大陆第一诗人,陌染那么明显的小伎俩都看不穿,妩媚,舞魅,这世上还有谁能称得上舞之媚?”
    云水轩,云之深处,水之源头,一夜间如雨后春笋般,开遍六杀各大城市,成为达官贵人又一处销金窟。每一处云水轩,都有一位镇店舞姬,或媚,或妖,或纯,或傲,千姿百态,目不暇接。都察院很快就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出手盘查,却探不出深浅。于是作为都察院的头牌花名,花荣义不容辞接下军令,深入虎穴,终于在深藏帝都的牡丹园里见到那位隐于幕后之手。素手琵琶,一挑一拨,挠得人心痒,偏偏却如鱼刺梗喉般,进退不得。那日他输得极惨,狼狈不堪地逃离让他心动加速之地。
    细密的布局,虚虚实实之中,陌染起用的都是当年神殿的核心,如水般柔弱无骨,进退间欲拒还迎,在懂得保护自己的同时,情报源源不断地流入水云轩,综合后流入骷髅境内。都察院也不是容易糊弄的主,花荣和这幕后之手来来往往里,越发觉得此人不简单,居然能为了保住旗下某个女子,而交出他们屡屡得不到的贪官证据。一次又一次的较量中,花荣似乎爱上了这位轻勾慢引的女子,每当此时他不得不在警醒中扪心自问,为何又一次爱上敌人。直到有一日,湖边柳絮中,他看到这名女子手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女孩款步在濛濛细雨中撑伞而行,才在女孩那双如翠柳般的眼里察觉到心底深处来自渴望的疑问。
    可惜,他的动作太慢了,陌染终于在棋盘上下到了收官一子。一切来源于他们打入骷髅最深的钉子,不惜暴露送出紧急情报,迫使陌染下令水云轩迅速消失,顺带卷走六杀工程技术核心的几个人。为何当日她不走?这是花荣心底深恨的问题,为什么,明明可以离开,活下去,为什么,要扛起这一切,还偏偏留下一堆证据让六杀的帝王不得不铁血血洗朝堂,一如当初建国政变。
    当一身黑衣军装的他推开牡丹园的门,看到的是在熊熊火焰里枯萎的魏紫姚黄,一阵琵琶声将他引入后院。一颗盛放的樱花树下,一名黑色长发用豆绿挽起的女子正坐在树根上弹拨着一曲花间词,轻快的曲调,这般格格不入。放下琵琶,青绿色的软绸随着飘落的落英舞动着,一时警铃在他心里大作,饮血的长剑出手,铿锵声中越发坚定了对方的杀意。直到剑入腹,鲜血染红了舞衣,舞袖里掉落的是他曾送给她的钗,抬起的眼里只有熟悉的解脱笑意。随手摸到她发际出的突兀,撕开后,心中鲜血淋漓。
    “为什么,染染,为什么?”
    “荣少…咳…总该让你有个交代不是吗…呵…”
    “别动,我带你回去,白石能救回你。”
    “然后呢?咳…别…别傻了…你…该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我…死…了,都察院可以…盖…棺定…论。虽然…说对不起迟了,但…请…让公子…杀…别再…追究。大人…和陛下…之间…肯定会有…裂痕,而且…呵…你们的…皇后肯…定…知道该怎么办…放心…你们…吃…不…了亏…”
    “不…求你…”泪滴下,将青色衣衫上的鲜血晕染开。
    “都…最后…了…你…还不能…成全…我一次?荣…少,念…那首…诗给我…听,你那时说…娶…我的时候念…给我听的…就是燕燕于飞…”
    他跪在樱树下,在漫天缤纷的樱花雨中,紧紧抱着逐渐失去体温的躯体,轻轻吟诵着:“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引颈于野。瞻望企及,思泪如雨。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回之。瞻望企及,伫立以喜。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相迎于南。瞻望企及,实慰我心。”轻轻整理好发边的豆绿,“仙姿萼绿华,修茎花苔碧。笔墨难描画,浅绿深烟翠。敛心娇玉容,似曾月下逢。曾惹青莲醉,一舞惊上仙。”
    在被捂着嘴强行带走女孩最后的一眼里,黑衣的军人抱着青衣美人在花雨里,天长地久无尽时,只是空余恨。
    沸沸扬扬的朝堂血洗,终于在都察院的铁腕压制下完成,而骷髅王后在产后未愈之时得知哀讯,竟在两国关系最糟的时候不顾一切闯入都察院强逼花荣交出陌染的尸首,却被雷暴用陌染留给她的信轻轻阻挡。后六杀皇后亲自驾临,递上当年的信物为其子求娶刚出世的骷髅公主。
    “大人,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请您勿要责怪陛下,虽然陛下的动机确实值得商榷,但是您也会采取一样的方法,对吗?结局是我自己选择的,请原谅我的不战而逃。我爱他,但我深知他如风的性格,习惯流连花丛里的人怎会为我收起他的双翼。所以我借着陛下的手,用我自己的生命对他下了情蛊,把我刻在他的灵魂里。替我照顾好燕燕,希望有一日他们父女可以相见,保重,陌染绝笔”
    既然这是你的遗愿,那么我会拼尽一切为你实现。信在手中燃烧,飘落在地上。火光灭去,花荣捡起,只有“把我刻在他的灵魂里”的片言,随即脆弱的纸张破碎,再也无法拼凑。
    “碧海纯青色,风华别样鲜。含羞带笑问,可比花容娇?染染,你可知,我终于见到了燕燕。”留在白衣古袍身后的是一片碧绿的豆绿牡丹,娇俏的女孩正在花丛里玩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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