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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夏至 月儿

      透过厚厚的窗帘,月儿看见太阳慢慢的沉了下去。几只飞鸟掠过朱红的天空,月儿羡慕极了: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出过家门了呢。
      从端午节之后,月儿就感觉自己是生病了。说不上什么原因,只是一天天衰弱下去,渐渐的,连床也不能下了。知道丈夫工作太忙,不忍心叫他抽空陪自己去看医生,只是想着,慢慢休养吧。
      天黑了,丈夫艾涛高大潇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想从床上跳下来迎接他,脚尖刚伸出床沿,艾涛立刻大步跨过来,故意皱眉头:“月儿不乖,生病还想到处乱跑,我要生气啦。”
      月儿两只纤细的手臂揽上丈夫的脖子,清新温暖的剃须水味道充盈了她的鼻腔。她忍不住抚摩他俊秀的轮廓,泪水渐渐满了眼眶:“涛,我现在是不是病的好难看了?”
      “小傻瓜。”艾涛把头深深的埋在月儿浓黑的长发里,声音慵懒沙哑:“怎么会呢?昨天才照过镜子,你永远都是我最美丽可人的洋娃娃。”他点一点月儿的鼻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柔情。
      月儿笑了。她有个世界上最体贴温柔的丈夫。

      彼时立秋 初遇
      2003年9月21日。艾涛遇见了月儿,仿佛是一场命定的相逢。
      他是某国际品牌御用造型师,英勘外表、时尚谈吐。身边从来不会缺少各色各样的女子。然她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群美丽光鲜的玩偶。他可以倾尽心血塑造她们,亦可以片字不留离弃她们。
      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燥热的黄昏,艾涛照例去了游泳馆。他喜欢戴着墨镜躺在浮床上享受岸上女孩子们火辣辣的凝视——匀称身躯、宽阔胸膛和修长四肢,每次都是异性眼中的焦点。他视线向岸上有意无意的扫去——这是制造艳遇的黄金机会,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砰!”背后忽然扑过来一个人,将他不偏不倚从浮床上撞了下来。他狼狈的吞了口水。俊脸微怒:“ 不会游泳还来深水区,想死么?”
      “对不起……”一声娇娇怯怯的轻答后,艾涛的目光定格了。
      眼前是一个精致的好似玩偶的女孩子,刚从水里起来,发丝还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几乎能看见额角细微的绒毛。她有着一对小鹿般大而纯真的眼睛,睫毛上的水珠好似花间朝露。嘴唇上没有任何化妆品,却红润饱满的好象熟透的草莓。

      专业如艾涛一眼就看出,面前这是一块璞玉,他要用最好的手段来打磨她。
      之后,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精致的笔尖,蘸上明丽的色彩一笔一笔滋润在女孩子娇嫩的脸庞上,也这样,画进了她细腻的心里。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少女热切的眼神,然而,不知怎么他不忍心重复对待之前的女子那样的步骤。
      那无非是三步:吃饭、上床、离去。他暗自摇摇头。如果说以前那些女子是塑胶的玩偶,月儿则是水晶的雕像,太纯洁了,会轻易的碎裂。

      彼时元宵 花嫁

      时尚派对上,月儿的面孔在闪光灯下完美的阐释出樱花粉的娇艳、草叶绿的纯净、大海蓝的空灵。然而,尽管被多少人火热爱慕的目光注视着——其中包括商界巨擘、潇洒小开、政坛新秀——她那双纯真的眸子,始终只看向艾涛一个人。
      艾涛不可抑制的震撼了。接着是荡漾着的心动。
      月圆的夜晚,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指:月儿,我愿意为你变成最专情的男人,请你原谅我过去的一切。
      月儿的笑靥,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动人。
      元宵节,那场花嫁轰动了整个业界。月儿的婚纱是用无数朵盛开的玫瑰花花瓣穿起来的。英俊的王子携着公主的手,走向有白天鹅和蔚蓝湖水的城堡,要在那里终老。

      仲夏 艾涛

      沙发上的女歌手娇滴滴地唤:“艾先生,我的眼影有一点花了,你过来看看好么?”
      艾涛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拉起女子的眼皮审视。忽地,感受到热乎乎的气息吹拂在他手腕上。心下雪亮,看去正对上极尽挑逗的一对眸子。含情脉脉。
      他冷哼一声,转头对一边经纪人吩咐道:“对不起,这位小姐的造型我拒绝再受理了。先走一步。”
      那中年男子十分惶惑,一把拉过他的衣角:“艾先生……说好了三个造型的,价钱好商量,再加这个?”他伸出四个手指。
      “我说了不再受理。”英俊的造型师面色冷的似冰。“这位小姐行为轻薄,她难道看不见我手上的婚戒么?”
      无名指上,宝石发出绚烂的光泽。好像一句亘古的誓言。

      助手看着男子大步掠出,不由跟了上去:“艾涛,这个CASE很重要的,你怎么……”
      “我要对我的妻子忠诚。”造型师微动嘴角,眼神执意:“我曾经失去过她一次,我已决定,决不给自己任何背叛她的机会。”

      立秋 梳妆

      婚后,月儿便退出了模特界,但艾涛和她有个秘密约定:“亲爱的,以后我晚上有空,你就再做我的模特吧?只给我一个人看哦。”
      月儿乖顺的依在他怀里。好啊,只要涛喜欢。
      他有片刻的失落。抚摸她柔顺的头发——她对他的言听计从,一开始让他满心温暖,在习惯之后,却变成某种枷锁。
      最近,他晚晚给她化妆。浅褐色笔尖划出修长的眉,带着珠光的闪粉令肌肤美若凝脂;兔毛小刷子蘸着玫瑰色胭脂,娇艳如花;
      最后,他从最深处的化妆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蔷薇花形盒子,他用自己的嘴唇沾着它,轻轻的吻上月儿的唇。终于,那双唇也似咬破了似的,现出一抹诱人的鲜红。

      宝贝,可以照镜子啦。艾涛像魔术师似的,将玻璃镜从背后取出。平静的镜面上,月儿的脸闪烁宝石样的光泽。
      “你是我精致的娃娃。”艾涛的嗓音奇异的暗哑。他抚摸她的脸,以端详艺术品的眼光注视着她。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又瘦了呢……月儿忐忑的抚摸自己的脸颊。
      “傻瓜,又说胡话了,”艾涛搂住了她,声音轻柔:“你老是说你病了,有你这样美丽的病人么?”
      月儿低低的笑了。即使生病有什么关系?只要他守在她身边。
      “宝贝,我爱你。”
      艾涛,我也爱你,即使我病了,即使我的躯壳消失了,灵魂依然爱着你……
      月儿沉沉的睡去了。艾涛自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话纪录。几个月以来,几百个未接电话。名字都是同样的三个字:花茹玫。花茹玫。花茹玫。
      这三个字伸出疯长的枝叶,将艾涛缠绕的几乎窒息。
      艾涛转头看着月儿,目光忽然失神凝滞。那秀气洁白的右耳,延伸至上的,是一道狭长丑陋,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疤痕。

      彼时春分 艾涛

      半年前的一个黄昏,几个男子从办公楼出来,松下领带发着牢骚。
      “艾涛,喝酒去不去?后街开了家新酒吧,里面的妞很正点的噢!”
      “算了吧,我们艾公子自从娶了个冰雪一样的老婆,就天天颠儿颠儿的往家赶急着团圆呢,哪顾的上我们这些光棍儿?”
      “哈哈……我说小子你还真不错,老婆又漂亮又乖巧,被你捡到宝啦……”
      艾涛烦躁的制止他们的聒噪。正准备开车回家,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倦忽然从胸腔里浮起。他和月儿结婚两个月了,他没碰过别的女孩,没喝过酒没红过脸——这平静安谧的生活不是他一直想要的么?可是,为什么得到了以后,却觉得没有那么美妙了呢?
      她是个娃娃,又乖巧又美丽,但是,他只需要一个娃娃就够了么?
      他摇下车窗,招呼哥们儿:“走啊,我们去喝酒!”
      就是那天,他认识了花茹玫。目光媚惑身段火辣的女子,有着一头酒红卷发。身躯亦是柔软疯狂的。
      回家的时候,他的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和香水味。
      推开门的时候,月儿身躯瑟瑟地窝在沙发里,已经睡着了。看见他,欢笑开来:“你回来了,真好!”
      他放下心来。月儿是如斯单纯的好女孩,他不舍得离开她,但是,仅仅有她却也是不够的——太单纯圣洁,本身就是一种乏味。
      他和花茹玫频繁的约会。她从不在乎他的身份,亦不会央求他离婚——这令他觉得无比舒适自在。同花茹玫在一起,他是雄性的野兽;和月儿在一起,他是温柔的丈夫。
      他的生活有了两种不同的节奏,他觉得这是完美的至高境界。
      直到,端午节——

      冬至 飞雪
      这天似乎格外的凉爽,月儿早早就起身了。
      昨晚,涛给自己化妆的时候,她坚持要换一种颜色的唇膏——就是那种少女很淡很淡的粉红色,老是用那么鲜艳的唇膏,把人都画老了。她噘嘴抱怨,涛无奈,只好从角落里摸出一只淡淡颜色的润唇膏,涂在她的嘴唇上。有丝丝草莓香。
      他说太累了,就沉沉进入了梦乡,连镜子也没给她照。她有点不高兴,决定起来后看看粉红色的唇膏适不适合自己。
      她使出全身力气,跳下了床。头有点晕眩。
      翻找了半天,一面镜子都没有。月儿打开衣柜,看见那条自己最喜欢的雪白连衣裙,月儿心里涨潮似的欣喜,轻轻的套上了身,啊……松了一点呢,看来我得多补充一下营养了。
      忽然,客厅里电话铃声大作。月儿有点惶惑,她自从生病以来就没有出过卧室,因为涛不准;可是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也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一阵风吹进来,她的裙子腰间被吹得一鼓一鼓,像一面白帆。

      外面很冷,是彻骨的冰冷。月儿抓起电话,颤抖的“喂”了一声。
      “艾涛?”是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
      “他不在……”月儿有点咳嗽。外面怎么这么冷啊。
      “那么你是……”那个女子的声音僵了一下,似乎被硬生生的截断了:“你是哪一位?”之后这句话有点发抖,已经不大连贯。
      “我?”月儿笑了,这个女孩子真是消息不灵,连艾涛结婚了都不知道。“我是他太太呢,你叫什么名字?我等他回来转告。”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然后,随着“砰”一声,嘟——嘟——嘟……的电话切断音响起。
      好奇怪的女孩子。月儿缩缩肩膀准备回卧室,真冷啊。
      然而,她的目光凝滞了。
      电话正对着的,是一面硕大的镜子。是结婚的时候两人一起去挑选的。一面毫发毕现的镜子。
      而镜子里映出一张完全没有血色凹陷的脸,同裙子几乎是一样的颜色。嘴唇惨白干燥,似抽干了水分和生命的花。而那上面,浮着极浅极浅的一抹粉红。
      原来,我已经……
      月儿惨淡的笑笑。一阵风刮过来,月儿像个剪纸娃娃似的,缓缓缓缓的倒下。

      端午 伤痕

      “吱呀”。月儿拿着钥匙僵在原地。卧室里一片凌乱,床上是纠缠的两个躯体,其中一个是她熟悉的——她的丈夫。
      “对不起!”她低头关上门奔出,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知道自己要离开,却不知道去哪里。慌乱中,她穿着绣花毛拖鞋的脚一脚踩空。
      月儿的身体如同飘飞的白蝴蝶,漆黑的长发舞动出华美的乐章。她静静躺在楼梯之下,右耳上方的裂口涌出大堆的鲜血,凄厉鲜艳,如一丛巨大的红蔷薇。

      赶上来的艾涛,面如死灰。
      他只知道她今天要去亲戚家拜访,只知道她会很晚回来,只是拗不过花茹玫的娇嗲带她回了家,只是——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月儿!
      月儿静静的看着他。嘴角有含笑的深情:“涛,我没有怪你……我爱你,即使我的躯壳消失了,灵魂依然爱着你……
      艾涛定定看着她歙动的唇,他多么傻,最珍贵的东西一直都在身边,他却如此浪费,这样的丢掷她的感情;那样纯真的感情——
      他抱着渐渐冷却的月儿,失声痛哭,直到毫无气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指着大门,对一边衣衫不整的红发女子命令:滚。

      结局 艾涛

      大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英俊的造型师,肩上已经积了雪花。
      他扶起倒在客厅里的女子,她灵动的眼睛已经静静的合上,这一次,是不会再睁开。
      她是迟早要离去的,他很清楚。也许是自己的诚挚感动了月儿,让她忘记那一切,多陪了他半个年头;即使她失去生命的身体日渐苍白干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他销毁了卧室里所有的镜子,只有靠每日晚间的化妆后,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可是,一切还是到来了。
      他明白自己对她的爱。他不可以再失去她!
      他平静的从内衣袋里取出一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
      温热鲜红的液体流在苍白的女子面颊上,开出了蔷薇色的花;落在干涸的嘴唇上,变成玫瑰般柔软娇艳。

      后记
      x年x月x日,本市城东花园A座X室发现一男一女牵着手的尸体。经查证:男子是著名造型师,女子是他的模特和妻子。男子胸口大动脉刺破,明显属于自杀;而奇怪的是:一切迹象表明女子死亡日期在半年之前。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流言纷飞。还有一件事情似乎也和此有关:本市一位酒吧歌手艺名花茹玫,于当天站在该座楼下喃喃自语,经查:由于巨大的神经刺激,该女子已精神失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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