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遗失的世界》花开有声

23、二十三 兄弟

　　我无言，这就是命么？就算我们不是兄弟，如此相似的命运只怕也会将我们卷集在一起。可以放下嫌怨与他好好地谈一谈么？谈谈程品正，谈谈过往！
　　何必叫来了一箱啤酒。
　　看样子不论我愿不愿意听他都会说。他自斟了一杯啤酒，仰头灌下。“我恨程品正！”他说。我知道他的往事就如决堤的洪水正向我迎面扑来。
　　我于是坐下，静静地听他说话。
　　“那年我六岁。程品正抛弃了我和母亲，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她是独生子女，那时候外公是武汉的一个什么局长，当初程品正就是图着这一点娶了我妈。我妈长得很漂亮，但是人太单纯，又痴心。她找了程品正整整四年，没有找着。大家都劝她改嫁，她不愿意，总是说他会回来的！于是她苦苦地等。四年后，她含恨而终。……妈妈走了以后，我隐约听见大人们的议论。我知道我原来有个哥哥，我自己的爸爸跑去找哥哥哪，他不要我了。……那个时候我才6岁，看见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我特别难过！每次在街上看见长得像我爸妈的人我就冲上去，拉着他们叫爸妈！…..开始几年，外公外婆的手里比较宽裕，日子过得还好！后来，我读高一那一年，外公退休。……家里入不敷出。他们为了省钱，将我送往南沙所在的那个高中读书！在那里我认识了南沙！十年前的冬天，我刚刚上高一，我的外公和外婆为了省钱，冬天在家中烧煤炉取暖，不小心都去了。那一年我特别的绝望，我除了读书什么也不会！还好我考上了大学，然后没钱，去挣钱…..这就是为什么我爱财。因为经历了这许多，我明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受过太多苦，现在我必须补偿自己！”
　　他边说边喝，不久他的桌下便空瓶成堆。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我们的命运是被我们的父亲注定的么？为什么爱上父亲的人会那么的不幸？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我说不出谁更不幸，爱人的和被爱的都不过一场空而已。自古多情女子负心汉，都是受伤的女人，都有一颗破碎的心，又何必去计较受伤的轻重呢？同样的，都是他的儿子，我们何曾享受过他的父爱？
　　我很想问一问何必他是否想知道我们的父亲的下落！余警官在信中已经查明他的所在。不管他曾经怎样地错过，他毕竟是我的亲人，除外何必，对我而言他是这世上唯一的！
　　我原谅了何必，也许他对南沙和我对她有些许的相似！但是在南沙心里我永远没法与他相比！先入为主，女人可怕的固执！
　　我有什么理由指责何必？不择手段吗？我自己何尝不是？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这一刻，我彻底原谅了南沙！我也彻底原谅了何必！
　　他是我的兄弟！兄弟，多么亲切的字眼！撇开兄弟我们都是孤儿！或许我比他幸运，至少我还有一个寻找到母亲的可能，而他是不会有了。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决定退出！退出与南沙名存实亡的婚姻，给自己、他们留一条后路。
　　我平静地给南沙打了一个电话！我告诉她何必在半岛咖啡，他喝醉了！我相信南沙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赶来！哪怕现在的何必已经是别人的老公！
　　透过玻璃，我看见南沙匆匆赶了进来！“再见！南沙！”我低声道别！隔着这么多的空间，她是不可能注意到我。
　　我猛地回头，决绝地离开。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留念的！我要去找我的母亲，我的受尽折磨的母亲！在这世上，唯有她是我一个人的！我必须找到她，给她我所有的爱！我的为爱而狂的母亲！
　　我默默地收拾我的行装。此刻南沙是不可能回来的！我正发呆！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粗鲁而急促！我慢吞吞地拉开了门！
　　“咦，怎么是你？”门外站着一个漂亮之极的年轻女子，看她的样子不过二十刚出头。长长的栗色卷发，精致的装容，得体的穿着，无一不透露着她的尊贵！“美女，你找哪位？”我懒洋洋地问。我倚在门旁，另一手支在门上，没有放她进来的意思！“你是谁？怎么会住在我老公的房子里？”她忿然发问。我冲她眨了眨眼，摆出一副地痞才有的笑容：“那么美女你又是谁呢？”她气得面色发青，狠狠地说：“我是熊迤逦。我爸是熊风。何必是我老公！请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子里？你是南沙的什么人？”
　　我恍然明白是何必的太太打破了醋坛子，大约南沙也给她逮着了，不然她也不会提到南沙！熊风！难道她的父亲就是熊风？那个肇事者？
　　我一把抓住她的左手，冷冷地道：“熊风是你什么人？你再说一遍！”
　　熊迤逦吓得差点尖叫：“你、你、想干什么？我……我…..我….”半天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试图挣脱我的手，满脸惊惶。我心里暗笑，面色却更冷了：“一年前你爸爸是不是开车撞了一个中年妇女？那女人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不管我的事！救命！”她大声叫了起来！我一把将她拽进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熊迤逦吓得摊倒在地上。
　　“老老实实地呆着！不然……”我恶狠狠地斜睨了她一眼，接着道，“别怪我不客气！想必小姐你也常常关注报纸和电视！”我的样子大约凶极了，因为熊迤逦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了。
　　原来是个草包！我担心做过了头，留下后患。于是凑过头去，低声对她说：“别怕，只要你告诉我实话！我就不动你！告诉我你爸爸是怎么撞上她的？”熊迤逦泪流满面，她拼命摇头，身子一点点地向后挪：“不是爸爸，不是爸爸，不是爸爸！是我！是我！”说完放声大哭。“你故意的，对吗？”我轻声问。“不是！不是！她从医院出来，发了疯般向我的车冲了过来。我刹车，却迟了！爸爸怕我害怕！他于是说是他开的车！呜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原来是这样！看她痛苦，应该不会是撒谎！我笑着，拉她起身，扶她坐在沙发上！她大哭！我也放声大哭！我的母亲，是因为绝望么！是儿子不肖，不该伤了你的心！
　　门外擂门声如雷鸣。
　　见我没反应，熊迤逦急跑过去拉开了门。“爸爸！”她欢快地投入了来人的怀里。我停下哭，抬头看见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带着两个魁梧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熊风！在电视里见过无数次的商界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