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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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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城》虽然阵容豪华,但无疑算不上一部大制作的电影,制作出来后时长来大概也只有一个多小时,因此拍摄时间要比较短,半个月左右就完成了。
而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今天只有两场戏。一场是敦贺莲和月森凉美的对手戏,还有一场是补拍东时瞳的表演。大家都认真点,争取一次过。要是出了什么白痴错误的话,立刻就给我滚!”水野良司在导演座位上喊道,“各单位都就位……Action!”
镜头里是安静拥吻的男女。暗红色黑色的发在地板上凌乱地交缠在一起。
亲吻结束。女子懒洋洋地躺在他的怀里,神情慵懒,半闭着眼,似乎在假寐。Gin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眼神温柔而痴迷。
他至今仍记得,当初只希望为她除去一切障碍的他,嫉妒得开始发狂。
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
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你。
不想你再对其他人笑。
不想你再接触任何人。
如果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只活在我们的世界里,别人看不到、听不到、甚至无法和你活在同一片天空下,那就好了。
Gin看着那个男人走向他自己的车,脸色平静冷漠,放在衣袋里的手带着凉薄的狠意按下某个键。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车里爆出熊熊的烈焰,路人纷纷尖叫着躲避。而那个曾经俊秀的男人也就此消失在这世上。
Gin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还要杀多少人,才能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漠然转身,打算离开,黑眸里却映出漫天的火光中,那个向他走来的女子。
她在笑,笑容邪肆冷魅,眼神冰冷残酷,步伐漫不经心。
走到他面前,东时瞳伸出手,搂住他的颈脖,红唇靠在他耳边,轻声问:“你就这么爱我,愿意为了我杀那么人?”
Gin嗅闻着她的味道,缓缓点头。
东时瞳笑,她的声音低不可闻:“那么,做我的情人吧。”
然后,便是一年。
他还是继续杀人,杀他想杀的人,也杀工作的目标。她也继续唱歌,在万人的崇拜中漫不经心地笑。区别只在于,他们住在一起。
他们做一切情人间会做的事,但却从不提他们的未来。
因为没有意义。
“你又把那个和我合作的人杀了?”东时瞳眼都不睁开,懒懒地窝在他怀里问道。
Gin一点反应都没有,随口道:“太碍眼。”
东时瞳笑了起来。
“Gin,你说你最爱我,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Gin吻她的发,“没有对比的对象。”
“是吗……”东时瞳睁开眼,那双拒绝一切的黑瞳里,幽幽地闪着光。
“那么,你愿意为我死吗?”
“如果你要,就拿去。”
东时瞳笑了。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她却笑了。
“知道吗,Gin?你爱上的,是一个死人。我早就在五年前死了。就像哈姆雷特的父亲一样,我活着,成为明星,是为了复仇。”
“我知道。”Gin亲吻她的额头,“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死人。”他吻她的脸颊,吻她的颈脖,“你的身上,有残酷的死亡之美。”
东时瞳闭上眼:“那么,记得等我。……在那个,我所在的,天空之上的城市里等我。”
“那里只有你吗?”
“还有你。”
她轻声哼唱起来:“只有我们的城市,只有我们的世界。每一寸空气每一片天空,都只由我们分享。抱紧我,亲吻我,和我一起去往那座城市……那座天空之城。”
“等你……永远。”Gin从怀里摸出手枪,放到她冰凉的手上。
握紧冷冰冰的手枪,东时瞳攀着他的颈脖,与他拥吻。这个吻温柔如水,极尽缠绵。
枪口对准了Gin的心脏。
东时瞳吻着他,含糊不清地说:“知道吗?我说我最喜欢的是伏特加,其实是骗你的……我最喜欢的,是琴酒啊。”
Gin轻轻“嗯”了一声。
扣动扳机。
鲜血汩汩流出,宛如红色的河流。
东时瞳慢慢将黑发男人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凝视了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片刻,站起身,离开。她的背影,宛如一只鲜红的幽灵。
地上的黑发男人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失了神采的眼眸执拗地对准了那双一步步远去的黑色皮靴。
暗红色头发的女子略微回首,然后门被“啪嗒”一声轻声关上了。
片场一片寂静。
“Cut!一次过!”
众人欢呼起来。
“啊啊啊,Gin好深情啊,不行了我要晕了……”
“瞳也很棒啊!连我这个女人都脸红了!”
“话说回来,莲和凉美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和啊?没有擦出火花就算了,怎么这么冷淡呢……”
议论声不断。然而话题的男女主角只是一个低头看着剧本,一个侧首和水生明奈说着什么,就这样漠然地擦肩而过。
没有人看见,握着剧本的修长有力的手指在这瞬间用力得发白。
走在敦贺莲身边的社幸一不由打了个寒颤。
——社长,如果冻上了他可以要求工伤赔偿吗?
最后一场戏。
补拍东时瞳的表演。
敦贺莲坐在离摄影地点最远的角落里,漫不经心地抬手往嘴里灌着咖啡,眼神却落在那个光芒闪耀的中心上。
摄像机对准、灯光照耀、万人仰慕,她在那样的光芒里,用纤细的手腕握着冰冷的麦克风,唱着那样动听却又激烈得近乎伤悲的歌。
她的唇边是慵懒的笑,她的眼梢是浅淡的媚,她的瞳仁是极致的冷,她的歌声是刻骨的悲。
可在仰慕着、爱恋着她的人群中,有谁曾听见她的悲伤?
她依旧在唱,依旧在笑。但他分明有无形的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下。
窒息一般的寂寞。始终把脊背挺得笔直的高贵。
那样骄傲,那样耀眼,那样伤悲,那样寂寞。
所有矛盾的特质在她身上结合,绽放出让人无力阻挡的灼眼光芒。
而她就在那灼眼光芒的笼罩下,漫不经心而又极尽落寞地笑。
敦贺莲把咖啡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了,莲?”社幸一吓了一跳,“你不是说昨晚没睡好所以要喝咖啡提提神吗?”
“太苦了。”敦贺莲凝视着高不可攀的舞台上的歌者道。
“太苦了?”社幸一莫名。他记得他买的是便利店里仅剩的加了双份奶的咖啡吧?
舞台上。灯光闪耀。
银色的灯光打在她身上,照耀着她樱红的唇,她迷离的眼和她炫目的发。
她却只觉全身冰冷,如同身在冰寒的深海。她拼命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到海面上那闪烁的微光,却仍是无能为力,只能看着自己,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握着麦克风的手腕又传来了针刺般的麻木感,她的笑容愈发妩媚,眼神却愈发苍凉。
末日之前,她只想认真地,唱好这一首《末日之前》。
“请紧紧地抱住我,
在末日到来之前。
天空灰暗,凝结愁绪,
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我就无所畏惧。
你在哪里,我的爱人?
请回到我身边,
在末日之前……”
音量减小,她空灵的声音随着旋律渐渐散去,在空气里开出一朵朵无形的花。
所有人连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凝视着她。
而她凝视着头顶的灯光,眼神迷茫,神情懒散中带了几分凄伤。
“啊——!”
“凉美!”
“凉美小心!”
“快躲开!”
声音纷杂,聚成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头顶的聚光灯飞速落下,她却在怒吼的波涛声中闭上眼。
双腿麻木,动不了。
心太累了,动不了。
那么,就不要动好了。
嘭。
尖叫声一片。
月森凉美软软瘫倒在地,鲜红的血缓缓淌开,如同一朵娇美绝艳的花。
倒下前,头顶是银白色的灯光。醒来后,头顶依然是银白色的灯光。
月森凉美纤长的睫毛被灯光粉刷成莹白色,她眨了眨眼,神志渐渐回笼。
“终于醒了。要喝水吗?”
月森凉美又眨眨眼,缓缓侧首望去,对着坐在床边的黑发的男子摇了摇头。
敦贺莲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静默了半晌,月森凉美才带了丝沙哑地问他:“是GBS吗?”
GBS,急性神经根炎。
敦贺莲怔了下,点点头:“你早知道?”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月森凉美凝视着头顶的日光灯,唇角牵起苍白的笑。
“明明感觉到了还不去医院?”敦贺莲眯起眼。
“只是想,起码要把《天空之城》拍完……因为我讨厌半途而废,也很喜欢这个故事。……Jey和明奈呢?”
“在医生那里。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应该是暂时退出艺能界,回美国治疗吧。”月森凉美笑笑,“再不治疗,迟早呼吸困难、吞咽障碍、脸部肌肉麻痹。”
这个笑容背后的情绪,是真的满不在乎的,或许,还多了几分迷惘。
“如果那样也可以吗?”敦贺莲道。
“当然不可以。”她倦极似的闭上了眼,“我还要唱歌呢……如果连唱歌都做不到,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直击心扉的歌的背后,都一定有一颗对这首歌无比虔诚又无比热爱的心。
她的每一首歌都是她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灵魂去唱的,所以才会无一不感人至深。
“治疗……大概要多久?”
月森凉美闭着眼想了想,说:“大概……一年吧。”
“一年……”敦贺莲沉吟了片刻,而后再无声息。
在这样宁静安谧的氛围里,月森凉美渐渐昏昏欲睡,却听见他说:“月森凉美。”
她一惊,却没有睁开眼:“嗯?”
“我们是同类,你知道的,对吧?”
“嗯。”
“所以,虽然我看起来或许很谦逊,但你也知道我并不是那种人。其实我很自信,也很讨厌自己重要的东西被抢走。”
“嗯。所以?”
“所以……”敦贺莲把手撑在她的两侧,轻轻吻上她的唇,又退开些许,“所以,不要喜欢上,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说完,他又吻了上去,温热的舌尖轻舔着她娇嫩的唇,似是抚慰又似是挑逗。
月森凉美狠狠推开他,勾起的唇带出一种冰冷的妩媚:“你还真敢说啊。”
“Why not?”敦贺莲凝视着她浅淡的琥珀色的眼,“你要的,我全都能给你。”
“那你说说,我要的是什么?”月森凉美冷笑。
敦贺莲凑近她,用手压着她的后脑,轻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低沉的声音恍若喟叹:“……是这个。”
月森凉美,无数人的梦中情人,犹如女神一样的存在。
她想要的是什么?
是爱。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不是对温柔美丽又慵懒的偶像的爱,不是对宛如天籁般的歌声的爱,不是对她唇边温柔笑容的爱,不是对她冷淡漠然的琥珀色眼眸的爱。
只是爱,单纯的,纯粹的,对于一个温柔又残忍、恶劣又狡黠、聪慧又虚伪的女孩子的爱。
不是月森,不是凉美。
只是凉。
“那么,……叫我凉吧。如果,你真的给得了的话。”
门外,Jey战战兢兢地看了看水生明奈,轻声说道:“明奈……一会儿你能不能闭上耳朵不听我说的任何话?”
水生明奈翻了个白眼:“等你把脑子睁开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