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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5 ...

  •   雪刚下完,便又是雨夜。
      拍摄期间,整个剧组都住在山顶的温泉旅馆里。因为温泉旅馆并不大,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剧组包了整个旅馆一样。
      湿淋淋的空气里,声音似乎也会被暧昧地拉长。轻盈的脚步声踏着美妙的节奏渐渐走近,在不远处停下,然后又渐渐靠近。
      明明听见了,偏偏就是懒得睁眼。
      “你还是小孩子啊?”伴随着慵懒的轻笑,脸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烫了一下。
      敦贺莲睁开眼,笑了笑,接过月森凉美递来的罐装饮料。
      月森凉美在同一张长凳上坐下,“啪”地打开,喝了口饮料,将拉环放在手里把玩着。
      “咖啡……为什么不是奶茶?”
      “我的是啦。”月森凉美微微扬起下颔又喝了口,像一只正被抚摸得全身舒服的猫似的微微眯起了眼,“可是你今晚还要看剧本的吧?居然随身带着剧本,不愧是敦贺莲啊。”
      说着,她不经意地变换了下姿势,不小心碰到了敦贺莲放在长凳边缘上的手机,敦贺莲反应极快,在手机离地面还有五厘米的时候便已稳稳地接住了。
      “Sorry.”
      “Not at all.(①)”
      “身手真好。难道真的是不良少年?”
      “Exactly,was.②”
      “Oh?”月森凉美一笑,“真是惊讶,你竟然这么坦白?”
      敦贺莲怔了怔,下意识地旋转着手里温暖的罐装咖啡,片刻后才缓缓出声:“或许是因为……是难得的fellow(③)吧?”
      “……是吗?”
      敦贺莲瞥了她一眼,目光滞住,而后转回来,一分钟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那件衣服是你的?”感觉到月森凉美的视线,他又说,“对于女孩子来说,太Man(⑤)了点。”
      “放心,我还没有傻到为了装Cool(④)穿这种衣服的程度。是J的。因为大家都没带什么换洗的衣服,所以只是随便换了件。J那家伙说这种天气会着凉的,要是感冒了以后几天的工作就麻烦了。”
      “是吗……湿的外套披上会更容易着凉的吧?”
      “因为找到明奈之后还要费心去找那只东西嘛,被淋湿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反正也快干了……哎?”
      “运气好。去找Woof导演之前放在旅馆里了。”
      月森凉美看了他几秒钟,耸耸肩笑了下:“Thanks.”
      “At your service.(⑥)”
      “果然你不是纯粹的日本人吧?”
      “从口音听出来的?”
      “不,上次拍‘花与梦’的时候明奈就告诉我你的头发是染的。”
      “看得出来吗?”
      “Relax(⑦).一般人……或者说正常人是不可能的啦,不过到了明奈和社长的那位娃娃脸化妆师这种级别要看出来是轻而易举的。”月森凉美将温热的罐装奶茶贴在脸颊上,“不过这样没关系么?染太多头发会有可怕的后果的吧?”
      “For example(⑧)?”
      “没看见HP的结局里有一个‘脑门微秃’的Draco吗?”
      “那个是因为发胶吧?”
      “有一个很可怕的词叫做殊途同归。”
      “……”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只听见响彻天地的雨声。
      宛若哭泣。
      “对了,社长让我转告你,‘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让你再也不用担心了。”
      “……是吗?”月森凉美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仰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就算已经解决了……梦里也解决不了。”
      “既然可以那样安慰水生小姐,那么自己也应该可以自己安慰自己的吧?”敦贺莲说。
      月森凉美瞥他一眼,又转眸望向窗外的雨幕:“真不愧是你啊……MA,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吧?就算心里再明白,也还是做不到,中国人说的知易行难不就是这样么?童年的阴影是很难抹去的啦。比如你这种变态性格我觉得很大一部分就是童年留下了阴影的原因。”
      敦贺莲手中的咖啡蓦地落地,他动作僵硬地捡起,放在手里摩挲了片刻:“童……年?”
      月森凉美闭上眼,扯了下唇角:“十一岁……大概还算童年吧?”
      天花板上的灯发出柔和的光,世界上安静得只有雨声。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任性得要死蛮不讲理的小孩子,睡觉前和爸爸妈妈吵了架,哭着睡着了,在心里想等明天他们下班回来再和他们道歉好了。反正他们一定会原谅我的。可是……没有明天了。”
      灯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蝴蝶受伤的翅膀。
      “爸爸是个温柔得不行的人,替所谓的朋友做了保证人。借债人跑了,保证人死了,拿不到钱了,当然就要收房子了……收房子的时候,稍微再赚点好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敦贺莲侧首看她。她的侧脸柔美而平静,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可他分明听见了,她的声音,如同以插入喉间的荆棘为代价的荆棘鸟的歌声,里面流淌着鲜红温热的血液。
      “梦里我经常会回到那里,其实我已经不记得那里是什么地方了,”月森凉美笑了下,“只记得很黑,窗子在很高的地方,这么一想,大概是仓库之类的地方吧。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很美的月亮……”
      她的睫毛渐渐濡湿。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只要一睁开,泪水便会溢眶而出。
      “除了这些,就只有冰冷的地板……我也不记得到底持续了多久,到底是谁,到底是多少人……已经,全都记不清了。”
      敦贺莲依然安静。但他黑色的眼睛里,是深色的漩涡和狂烈的风暴。
      “我想反抗,但是我不敢……刀,月光照在刀上面,那光很漂亮……我不敢,我怕光会出事……”
      她的声音收紧,似是哽咽。
      清澈的液体顺着白皙光洁的脸颊流下,淌出一道透明的伤痕。
      那滴液体落下的那个瞬间,鬼使神差般,敦贺莲伸出手,接住了它。
      明明是滚烫的温度,但他却觉得冰凉得可怕。
      月森凉美许是凭借那极轻微的声响感觉到了他的动作,睫毛很轻地抖了一下。
      “光……?”
      “我弟弟。”月森凉美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染上虚假的笑意,“他很棒的。”
      “画册就是给他的吧?”
      “Bingo.(⑨)”
      “我认识吗?”
      “给你一个提示,他是在两年前出道的。”
      “Sabrina?”
      “……真让我惊讶。你连这个也知道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说Sabrina是男的……是你的名字吧,Sabrina?”
      念出最后一个单词的时候,他的声音格外柔和。
      “Just Rina.”
      “所以社长在短信里叫你R啊。”
      “哈……”月森凉美轻笑,“那个家伙没叫我Rabbit就算好了,我十五岁之前他一直这么叫我,说是R开头的单词里最可爱的就是这个单词了。”
      ……十五岁之前?
      “那个晚上,光被他们打晕了。后来他醒了之后,我趁那些人不注意就带着他逃了出去。后来……就遇到了那个家伙了。因为在日本可能会被那些人看到并且勒索,所以他就让我和光去了美国。”月森凉美终于睁开眼,“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说他再怎么无法忍受我也不能跳槽,真是孽缘啊。”
      孽缘吗?敦贺莲想起那个每天打扮得好像要去参加化妆舞会一样,见到他最常说的话除了“你说这个时候是应该旬拥抱他’还有‘亲吻他’还是‘什么都不做’呢”就是“你对于爱的演技只有肤浅、庸俗、做作这三个词足以形容了”的宝田罗利,不由点头:“同感。”
      月森凉美含笑瞥他一眼。
      “……可以借一下手机吗?”
      “没电了。作为艺人你不可能没带吧?”
      “漏在车上了。”
      “在taxi里?”那就麻烦了呢。
      “不……是在社先生的车上。”
      “虽然完全不明白情况但是……打电话的话可以去借旅馆的电话。”
      敦贺莲将五指插入柔顺的黑发间:“不是。我是要查资料的。”
      “哦?……莫非那里面有你不认识的字?”
      “不是。”敦贺莲微笑。
      “Ho?”月森凉美懒洋洋地笑,“明知道我不会信的。快点把那种恶心的笑容那我撤走。”
      微笑的闪亮指数顿时上升了几十个percent:“明明说了不是了……说起来,没想到月森小姐用词那么恶毒呢。”
      “已经很温柔了,起码比你那种内心越阴暗笑容越亲切的笑容温柔得多吧。不懂就不懂嘛,既然不是纯粹的日本人不懂也正常,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日本长大的。”说到这里,月森凉美托着腮转过脸看他,唇边的弧度冷漠而漂亮,“啊咧,这就是你的阴暗面吗?原来你受打击之后就会露出这种眼神啊,很有暗夜帝王的feel嘛。”
      真的是,彻彻底底,势均力敌的fellow啊……敦贺莲心底如此叹息。
      “那么你呢?”他冷笑反击,“黑暗公主么?”
      “错。是女王。”
      “公主不好吗?”
      “公主只会有保护她的哥哥,不会有要她保护的弟弟。”月森凉美不再看他,毫无焦距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雨幕,“既然有弟弟,那就一定要有女王啊。”
      然后两人都又陷入了沉默。
      内心潜藏着黑暗的人,都喜欢试探彼此,想看看对方到底阴暗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黑暗是由很多部分组成的,暴力、傲慢、杀戮、欲情、嫉妒、懒惰、冷漠。所以即使是相同程度的黑暗,也可以截然不同。于是当不同的黑暗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产生光的可能。
      简而言之,用此刻正与大洋彼岸的某人通话的宝田罗利的话来说,这两个人的相遇完全就是黑吃黑,王对王。
      “也就是说,是Lucifer和Satan之间的对决?”
      “我比较喜欢Satan和Lilith这个比喻。”(⑩)
      “……那么,我拭目以待。”
      镜头再转回来。
      “月森小姐?”
      “敦贺先生?”
      “既然您是在日本长大的……”敦贺莲叹了口气,拿起身旁的剧本翻到某一页,“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At your service.”
      敦贺莲把剧本递给她:“我觉得既然能写成剧本,起码百分之八十的国民是能看懂的。”
      “啊拉,不要在意这个,反正你不是。”
      敦贺莲终于确信这个女人的黑暗本性里包括了恶毒的吐糟这个讨人厌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里,对方会说‘天手古舞’,而我则要回答他‘真是辛苦你了’……”(注:天手古舞在日语里是手忙脚乱的意思)
      月森凉美莫名,歪了歪头:“那你就说啊……或者如果你想改动的话和导演商量就好了嘛。”
      敦贺莲沉默了起码半分钟才道:“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天手古舞是哪种类型的舞蹈。”他似乎陷入了认真的沉思状态,完全没有留意到月森凉美的表情,“如果天手古舞是很狂野的舞蹈的话,那么我的语气应该是很惊讶的。如果是很有旋律的舞蹈的话,那么我的语气应该是很欢快的。我要根据这个,来决定用什么语气来说这句台词。也就是说,只要我不知道天手古舞是怎么样的舞蹈,我就完全没办法决定要怎样说出我的台词。”他转向月森凉美,“我猜天手古舞应该是日本的一种传统舞蹈,而你的童年是在日本度过的,而且我还听说你的舞跳得很好,所以……你能告诉我天手古舞到底是怎么样的舞蹈吗?”
      面对“全日本20岁以下女性最想拥抱的男人”的诚挚而认真的眼神,月森凉美很淡定地和他对视了二十多秒,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对……对不起!”敦贺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不小心勾起这个眼神里从来都一派冷淡的女孩子的伤心事——而且看她竟然哭成这样,一定是比刚才她所说的事情更加残酷的往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敦贺莲天手古舞地翻出纸巾,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那表情就像一个小男孩虽然害怕被抓伤但还是将牛奶递给了路边的野猫一样,“请不要哭了……真的很抱歉。”
      终于在过了足足两分钟后,月森凉美才抬起头,淡茶色的长发从她单薄的肩膀滑过,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琥珀色的双眸里荡漾着清澈的液体,眼眶的周围透出淡淡的红色。她轻轻接过他的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流出的液体。她每擦一下,就仿佛撩动了一下看者的心弦。这已经不仅仅是相貌的美丽,而是一种能揉碎人心的魅力。

      敦贺莲放柔了声音轻声问:“好点了吗?”
      眼泪夺眶而出,月森凉美轻轻摇了摇头。
      敦贺莲怔住。
      “O哈哈哈哈哈……”月森凉美用纸巾按住眼角笑得喘不过气,“哈哈哈……”
      不愧是被称为“倾国美人”的歌坛天后,就连在这样疯狂大笑的时候也能保持优雅的气质,而且笑声也依然动听悦耳,毫无半分粗俗之感。
      在这样动听的笑声中,敦贺莲的脸慢慢被怒气蒸成了红色,头顶似乎还冒着袅袅白烟。
      “哈……哈……”月森凉美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努力平复着气息,“什么啊,又变身成大魔王啦?真是的,果然是一受打击就变身么……话说回来,敦贺先生,其实您不觉得一直做正剧演员,范围有点太窄了么?我真诚且恳切地请求您务必考虑一下扩大范围去做喜剧演员吧,这样还可以磨练您的演技……啊,想想好像也不对,其实您本色出演已经足够了……”
      走廊里,白烟弥漫。
      靠在紫发男人的怀里得意得像一只小猫咪的水生明奈倏地坐起:“啊咧,奇怪,失火了吗?……唔!Ryouji……嗯……”
      咳咳,好吧,镜头再次转回来。
      “多少年了……啊,原来我已经十几年没这么笑过了么。”月森凉美眨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惹人怜惜的泪珠,“您真是个好人,敦贺先生。” “彼此彼此。”

      “喂老板娘,你这里的防火设施也太差了吧。我还期待着灭火设施喷水然后在换衣服的时候擦枪走火的场景呢。我今年的年终奖就全靠它了。What a fuking day!”
      “哎?”
      浅棕色头发的男人说完就走,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怎么知道这间旅馆设施这么不先进啊,社长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就取消我年终奖啊,社那家伙不也是什么都没做嘛……”他冲着电话那头低吼,“什么?战况?看不清啦,敦贺莲那家伙太狡猾放了烟雾弹。不过应该相当激烈。哈啊?你问我激烈到什么程度?Shit!老子怎么知道?”
      “NO!NO!NO!Jey骑士,你必须知道,因为我也要向美国那边做现场直播。有人很迫切地想知道Dark Lord和Lilith的战况!”点换头的人倒是优哉游哉。
      “关老子屁事!叫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蛋去死!再说了,你上次说的不是什么Lucifer、Satan和Lilith,为什么会有Voldemort出现?他们两个不管哪个变成了Voldemort对LME来说都是超大的损失好吧!”
      “Oh,阿娜答,你太急躁了。这样是当不好一个卧底兼骑士的。至于那个混蛋,虽然我也很想让他去死,但是毕竟他是太上皇嘛……”
      “神马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子我完全听不明白!”
      “年终奖,my sweat heart,想想你美丽的年终奖!”
      “年终奖?为了那种东西就想让我把我美丽的搭档推进名为敦贺莲的火坑里?你想都别想!”
      “再加5%?”
      “滚!老子不是这么没有道义的人!”
      “7%?”
      “岂有此理!老子要劝我家搭档跳槽!”
      “8%,再多也没有了哦。毕竟这种事社其实也可以做的,而且他是八卦王,完全不用付酬金……”
      “成交!”男人气壮山河地吼了一声,又碎碎念起来,“……不过话说回来社长你也太小气了吧……”
      雨,一直在下。
      人,一直在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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