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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戚少商×结束×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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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热带丛林,正午。
汗水垂在眼睑上,让本来就已经模糊了的视线更加朦胧凹凸,丛林深深浅浅的绿色、褐色杂糅成张牙舞爪的怪诞画面,让人难受。
戚少商用力眨眨眼睛,反倒把汗水眨进眼里,杀得生疼。
苦笑。其实他不怕疼,怕痒。因为之前的战斗,他厚厚的丛林作战服上有不少破损,这里的原著居民们——各种大小虫子——钻进去咬得又痒又麻的感觉让他恨不得自己能干脆死过去。还好前夜一场透雨冲掉了血渍,不然他大概宁可跳起来被一枪爆头,也不会忍着让四面八方闻风而来的虫子一点点把他啃光。
没错,他现在正在和同样隐蔽起来的敌人对峙,谁先动谁就死。他已经一动不动地隐蔽了快四个小时,握枪的手僵得像浇了石膏,全身的伤口特别是左肩后侧最重的那道刀伤已经痛得像要烧起来——他可能真的在发烧。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丛林武装匪徒中的头号杀¥手“眼镜蛇”会远离自己的势力范围徘徊在丛林边缘,也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但他知道一定是“眼镜蛇”不会错。
交手好几次,他认得对手的味道。麻烦的是,对方显然也认得他的,几乎同一时间隐蔽起来找不到痕迹。
情况很不妙啊……戚少商已经反反复复思考了对策,却一无所获。说实在的,他现在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60个小时之前,他们空降到这片丛林,执行96个小时的人质解救任务。结果进入丛林腹地不久就遇到了目标匪徒和另一股匪徒之间的枪战,作战计划被打乱。
当他按预定计划报废了敌人的火&药库后发现自己和队友失去了联系,独自陷在丛林腹地,立刻就地潜伏并尝试撤退。他是大名鼎鼎的“九现神龙”,单兵作战能力一般人绝对难以望其项背,虽然在撤退过程中与小股敌人遭遇了两次并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但最终还是成功地迂回出危险地区并向集合点潜行。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本来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就已到达集合点,而不是在这里精神高度紧张的同时忍受体力严重透支的痛苦,时刻站在死亡的边缘。
离集合时间只剩下不到六小时。此时就算他马上爬起来继续前进都不能保证还有体力按时赶到集合点,更何况他不能动,动就是死。就像他有把握在“眼镜蛇”露出破绽的一霎那一击制胜,“眼镜蛇”也有这样的把握。而错过集合时间,他大概就要永远地留在这片盘踞着多股武装悍匪的原始丛莽中做肥料了。
换句话说,只要“眼睛蛇”把好耐性继续保持一阵儿,死的一定是戚少商。
差不多死定了的某人忍不住愤愤地想:老子这最后一次任务难道要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最后一次?要不要这么狗血啊?
他已经在特殊部队服务了七年,并确定要在两个月之后退役,转入地方公安部门。没办法,他虽然喜欢刺激可总不能老让爹娘担心得睡不着觉不是?他爹娘兄嫂一大家子都在机构内,他出任务的时候想瞒都没得瞒,每次回来都能看到爹娘一脸劫后余生的惊喜。好在他想得开:拼了这几年没有一丝一毫辱没国家的信任还威震四夷,够本儿了!他戚少商不管干哪行都是一条好汉,当公安照样是除暴安良,挺好。
嗯,挺好,想的挺好,怕就怕今儿个就折在这儿。戚少商又用力眨去流到眼睛上的汗水,知道再拖下去自己就完了,心中发狠,愈发凶悍地盯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心里骂着王八蛋你动啊有种你就动……动……艹,真动了!
敏锐地发现右前方六十度一百五十米位置的树丛有不正常颤动,戚少商在自己意识反应之前已经调转枪口扣下扳机。
听到轻微的惨叫声,戚少商一瞬间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确定危机解除,才艰难地活动了僵硬的手脚,慢慢靠近那树丛查看。
一看之下有点无语。倒卧在树丛里被击毙的,的确是狡猾凶悍的匪徒“眼镜蛇”,他无语的是惊动了“眼镜蛇”使自己抓住机会得手的“恩人”……
他娘的这是狐狸吧?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毛团儿四脚朝天地昏着。可是这里是丛林不是雪原吧,为什么会出现白色的狐狸?
戚少商凌乱了。
当然时间和环境由不得他继续凌乱下去,所以他把大概是被“眼睛蛇”挥出去摔晕的救命恩人塞进怀里就赶紧向集合点前进。
七个队友,算上几乎是爬着在最后一刻赶到的戚少商只回来了四个,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任务完成了,获救的人质裹着毯子已经被安置在直升飞机里面。
时间到了,直升飞机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升空。戚少商往下望了望漆黑一片的诡秘丛林,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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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里。戚少商等了好几分钟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缓过来,身体沉得动不了,只好咔哒哒地艰难地转了转脖子,这才看到隔壁床%上侧躺着自己的队友,正看着他。
每次从生死关上转回来再看到并肩作战的队友,都会有说不出的感动。他们沉默着互相微笑了一下,然后戚少商认真思索:是我的错觉吗?我咋觉得他不是笑,是要咬我呢?
不是错觉。知道他醒了后另一个病房的队友立刻前来串门探视,瞻仰“把野狐狸揣怀里还忘了差点在任务结束后让大家机毁人亡的混蛋”。
狐狸?戚少商挨了两记“爱的铁拳”才想起来,“嗷”地一声惨叫:“狐狸呢,你们没给我弄死吧?没吧?那可是老子的救命恩人啊!”
他的救命恩人在直升机升空十五分钟后醒来,从昏睡的戚少商怀里钻出来蹲在他身上看着他发了会儿傻又和其他队员们面面相觑了一分钟,然后就发了飙。
“那是狐狸吗那是狼崽子吧,真狠啊!”同病房的队友甲没好气地说,“老子本来就半死不活的了,这下还得多打一针狂犬疫苗,看它把我脸挠的!”
队友乙:“要不是它之前摔瘸了一条腿自己撑不住先趴下了,你小子再睁眼就是阎王殿!”
“不过倒是很可爱……”想不到最擅长扭断敌人脖子的队友丙居然这么纤细。
没弄死就好。戚少商松了口气。那狐狸白白软软干干净净,和丛林的风景实在是格格不入,他当时才会脑袋一热把它带出来。现在想想确实不该,好好养着以后有机会找个环境好的地方放生了吧。
戚少商出院是在一个半月后,紧接着边复健边做任务总结,再接着就退役。收拾完东西想起据说被寄养在后勤兽医那里的狐狸,好像还被打了狂犬疫苗,赶紧去接。
兽医哥哥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脸上的抓痕似曾相识,戚少商假装想不起来,一把抢过兽笼转身就跑。笼子上盖着块布,莫非是小狐狸胆儿小?戚少商一路上也不敢揭开,进了宿舍才把笼子放在桌上,小心地掀起(盖头)来。
笼子里的依然是白花花蓬松的一团盘着。大概听到动静,白团团猛地炸了毛,然后小狐狸凶悍地抬起脸来。
血红色的眼睛。
戚少商一下子有些发懵,觉得那双森冷的血色兽眼能把人吸进去似的,凶狠暴戾,带着野性的无邪,好像……还有点妩媚。
小狐狸看见戚少商愣了一下,也不炸毛儿了,盯着他看了半晌,晃晃大尾巴慢悠悠爬起来踱到笼子边儿上,把鼻子探出来嗅。
戚少商这才醒过神来,再仔细一看——啧,真是只漂亮的小狐狸!雪白雪白的毛蓬起来让身体活像个球儿,圆耳朵,小尖嘴儿,鼻尖还有四个梅花形的小爪垫儿都是粉红色的。而且不发飙的时候眼睛会变成石榴石一样的深红色,贵气得要命。用姑娘们的话怎么说?萌物!
忍不住笑起来,戚少商试着用手指去蹭它的鼻梁。
嗷!
狐狸不太高兴(!)地吐出他的手指头,依然认真地嗅着他的气味,最终确定了什么似的(!!)无奈地瞪(!!!)了戚少商一眼,退后一步,用鼻子拱了拱笼子的锁头。
戚少商被这只狐狸丰富的表情或者是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惊得够呛,却越看这狐狸越喜欢,想想这么个小东西能怎么样,竟真的拧开了锁头,打开笼子门。
小狐狸慢条斯理走出来,先使劲伸个懒腰,再瞥戚少商一眼,就跳下桌子迈着优雅的小狐步参观起戚少商的宿舍来,仰着小脸儿大尾巴还一晃一晃。
戚少商已经囧得见怪不怪了,干脆抱着手笑道:“我说领导,明天咱就走了,您还是等到了咱真正的地头儿再视察吧。”
小狐狸回头望望他,居然真的不再溜达,转而跳上%床又跳上枕头,打了个很可爱的小哈欠,又盘起来用尾巴盖住头,睡。
戚少商挺高兴,干脆把笼子拾掇拾掇扔一边儿,自己该干啥干啥去了。到吃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给狐狸吃什么,打电话给兽医结果对方阴阳怪气地告诉他“你的宝贝狐狸宁可饿死也不吃猫粮狗粮剩菜剩饭,这些日子都是分老子的口粮你知不知道啊混蛋”。
他果断挂了电话回头,可惜他的“宝贝狐狸”已经卧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吃起他饭盆儿里的米饭烧茄子,居然还皱着个脸很不满意的样子。
于是戚少商囧囧有神地冲去食堂再打一份还想下次打两份小炒吧,然后想起来自己明天就走了。
原来不是不留恋的。
第二天,戚少商一大早独自背起背囊悄悄地离开了营地,送他的只有各道门岗的哨兵。
都是为国效命,求的是无愧、无悔,活着就很好。离愁别绪神马的,太多余。
远远地能够看见家里来接自己的车子了,戚少商没有回头,却停下脚步。
五分钟。足足五分钟他都无法继续向前走。身后这个永远存在于秘密中的地方,留下的不仅是他的七年光阴,还有他数不尽的汗水、鲜血。他在这里许下过誓言、获得过荣誉,也曾为了埋骨他乡的战友站在门口痛哭流涕。
一时间百感交集,过往的痛和痛快跑马似的让他目眩。两只手下意识地收紧,被抱在怀里的狐狸仰起头看他一眼,红色的眼睛闪过了然和不以为然,却仍俯下头去,一声不吭。
戚少商微微一笑:被小动物鄙视了!高高抬起头,终于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过去的荣耀已经抛下,七年时间磨练出来的坚强体魄和钢铁般的意志将陪他迎接新的开始。
嗷!……还有一只(爱咬人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