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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side A ...
初遇那年,他已出落得让人惊艳。
他是本不应存在于这世上的孩子——家里已有长子英东,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他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心的一颗石子,久久地漾起不安的波澜。
那时家道已大不如从前,父亲日日酗酒,醉了便无端辱骂殴打有孕在身的妻,嫌她同他们的骨血都是累赘。母亲硬撑着强烈的妊娠反应,在无尽的苦楚与家事的辛劳中艰难度日;可是小小的他,却像一株荒漠植物般紧紧擎住微薄的血脉汲取营养,便也奇迹般地挨过一次又一次天翻地覆,在血和眼泪的氤氲里降生。
那一夜父亲闻讯,操着沾了木屑的朴刀跑来,红着眼睛;接生婆抖抖索索地递上蜡烛包:“是男孩……”终日醉酒的男子忽然清醒,丢下刀,颤抖着手抱起他,良久才落下一滴沉沉的泪来。
于是他被容许活着。一双眸子在风日里生长得明亮而阴冷,带着不属于这稚气未脱面容的早慧。母亲是这样疼爱来之不易的他,执意要将他同女孩一样宠养,而父亲也因之前的过失心怀愧疚,只得违心地默许了这奇异的赎罪方式。
他瘦弱,孤僻,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笑容,他穿着不同于同龄人的艳丽衣裳,束起经年不变的高高马尾,永远在那群淘气的男孩追打推搡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偶尔爬上树,就着叶片间漏下的几缕阳光读书。女孩们也不敢接近他,他似乎不懂得什么叫做朋友,什么叫做亲昵,往往日暮西山时,才由他从学堂回来的哥哥将他领回去,只要轻轻地唤一声希儿,他便乖顺地跟着哥哥一同回家,日日如此,也不觉得厌倦。
然而那村庄是习惯了庸常嬉闹的方式的,他以离群索居维护着自己不染尘俗的骄傲的样子,但他们不容他——玩得脏兮兮的男孩吃饭时才跑回家,伸着黑手抓桌上的馒头,不知道被大人的筷子打了多少次,耳边还要听得父母忿忿不平又带嫉妒的絮叨:你看隔壁金家的老二,整天就知道看书,从来不跟你们傻子似的胡玩……
小小的心,如同浅浅的水洼,是不明白忍让与包容为何物的愚钝,他们密谋在一个山雨欲来的午后,给他一次狠狠的打击。
那一日天色阴沉,他在自己常呆的那棵树上睡着了,醒来时发觉原本在不远处玩闹的那群孩子早已不知何时四散,仅余他一人。倏忽几声闷雷从远方一路鸣响,他便打算沿树干爬下然后快些回家。只是过分潮湿的水汽浸染了粗糙的树干,因汁液渗出而变得反常地光滑,他竟抓不住一处凸起而一路半滑半摔了下来,落地的那一刻,除了胸腹的衣物已经破败不堪,而脚心更有尖锐的疼痛汹涌地流遍全身——他们竟在树根周围,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圈新采的荆棘;抬起脚来,已是鲜血淋漓。
而大雨恰在此时,仿佛带着嘲讽意味一般地,冷漠地降下。
从来都把自己保护地滴水不漏,却在此刻,第一次被迫接受自己的无助与委屈,以及被放逐于世间的寥落。
竟是这样的,一针见血。
他不过才九岁。
他没有哭喊,定了定神,从泥泞的地上很快爬起来,蹒跚着往家的方向走。雨越下越大,目之所及茫茫然一片,但他咬着自己的唇,坚定地走着,很慢很慢地走着。
是过了多久呢,环视身边的物,竟与初行时无异了么。他疑惑地抬头,却看不见任何,终因体力不支而闭了目,天旋地转,踌躇不前。
可是,怎么这样暖。
——是被人揽了腰肢,柔柔地拥进怀里了。
他便安了心,露出极少出现的笑靥:哥,你放学了么。仍是闭着双目的,面色如纸,双手却本能似的环住身边那人,不再多语。
02
他第一次撞见叔父和母亲,是在八岁。
那个黄昏,他们一起捉了很多蛐蛐,帮村里最穷的婆婆喂鸡,大家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咕咕叫起来,领头的大牛说,咱们回去拿钱,一块去城里买桂花糖吃吧。
他说好,然后兴奋地跑回去。父亲上月才出的门,一趟货少说也要三个月,只有母亲在家,又不是念书的日子,母亲定会让他吃个够。
不料冲进房间,却看到两个赤身裸体的大人在床上翻滚,他熟悉的那个温婉贤淑的母亲,竟然像是母猫一样,发出尖声的浪笑。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他们都累了安静下来,才发现他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母亲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庚子,你……你都看到什么了?
他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回答:娘,我要吃桂花糖,娘,娘……
他还不懂。却已经知道了痛。
后来父亲一去就没有再回来。这一趟他们遇到山体滑坡,所有的马和人,都永远地留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山谷里。父亲运货一向多有口碑,做丧事的那段时间,家里来了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看到披麻戴孝的母亲红肿的眼和表情漠然的他,也便不忍再提以往欠下的债务,特别是一些父亲的朋友,有的甚至不远千里赶来,只为给母亲一些财物,说上几句苍白的安慰的话语。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叔父,躲在一群远房的亲戚中间,隔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母亲,看到他便缩成角落里的老鼠。
仿佛家里失却天空一角,他一夜长大,已然有撑起这个家的自觉。他决心不再提起那日他尚不懂却已明白羞耻的所见。他狠狠地盯着那个叔父,直到他狼狈地退出父亲的灵堂,踉跄着跑远。他把视线投向母亲,望见的是母亲泪痕未干的脸庞,心下一阵酸楚。
此后又过了半年。日子寡淡如水。形单影只的母亲仍有当年的美貌,偶尔一些好事的婆子也会带着喜气踏过他家的门槛,再摇摇头离开。父亲走后,便仿佛连母亲的魂灵也一并带去,年轻的寡妇就此失了声色,岁月徒剩黑白。
再后来,他念了书。尽管不感兴趣,但母亲只有在他念书时,才会小心翼翼地止住啜泣与自怨自艾的絮叨。他厌恶这样的倾诉,母亲手里长久绞着线的那一枚针,仿佛时时不忘挑破他初愈的伤口,翻出里面新鲜的血肉;于是他佯装读书刻苦,以此换得深夜里灯下思索的卑微自由。
这便是孤子不同于常人的成长。
等到过了十岁,闷着头,他在母亲少见的喜悦神色里,安静地吃完一整碗庆生的长寿面。肴核既尽,母亲才似漫不经心地摇着手里的团扇,说:庚子,村里的老师要出去找事做顾家,你去邻村的学堂念书吧——你若想种地也成,咱们卖了这两间房回你外婆家住,那儿还有一间老屋空着……
仍是絮絮的语气。他厌恶这样的开头,初起的好兴致一扫而光,他敏感地听出母亲的弦外之音,不待她多语,便沉了声道:娘,你不用说了,我去念书便是。
毕竟是孩子,离乡背井,寄人篱下,也只是说书人口里的串词,撂在日子里不痛不痒。
他于是当真一个人,带了寥寥无几的盘缠,去了四十里外的青溪村。
他亦隐隐明白,此刻是真的没有家了。
03
那一日大雨倾城,仿佛不悦远来之客的停留。
脚上的草鞋满是泥浆,他顾不得有没有起泡,习惯性地紧了紧肩上的包裹,打算找户人家借居,若做不成房客,歇个脚总还是能够的吧。
无视冷雨,他尚不知流年冰冷,同脚下泥泞一路,并无多少差别。
刚走了几步,便有一小小火红身影,炮仗一样,低着头向他撞过来。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接住,才发现那人已无力站起,面色苍白,马尾零乱。
喂,你是谁家的丫头啊……我送你回去吧?他不知如何是好,局促着说。
那人却了然地挤出一朵绝美的笑靥,喃喃道:哥……你放学了么?
随即伸手环了他的脖颈,柔柔纠缠如同水下的女萝。
04
这凄寒世间,浸淫了太多不为人知的酸楚,因着少年们言辞的拙笨,无法一一列举,便只有相遇的那一个错身之时,勉强得到须臾的慰藉。
但,亦是这样的慰藉,只有对的人给,才能一眼万年。
韩庚不知所措地抱着怀中羸弱如草的孩童,手中的油伞不知何时已然遗落,行走许久的倦意袭来,加上冷雨浇透薄衣,纵是身子骨健壮如他,也不免感到小臂一阵阵酸痛,于是只得匆匆寻了处无人居住的破屋,环堵萧然,不蔽狂风,随手带上了门。
费了好大的力气松开孩童细细的双手,将其小心地放在稍干的一块墙角,韩庚脱去身上湿衣,哗啦啦拧出一大滩水。似是不甘心地在破屋里转了转,竟让他寻到了火折子和未烧尽的一捆秸秆,连忙喜不自胜地抱来,用力擦着,生起火来。
屋子里这才有了微微的暖意。转头一看,那红衣孩童还是闭目不语,薄唇已失却了血色。韩庚咬咬牙,只得脱去他的衣服放在一旁烘干,而把那小小的冰冷的身子紧紧按进自己的胸膛。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只是如同初生之时看见了天地混沌而无从说起那般,惊惧地拥他入怀。
火仍在燃着。雨声咆哮,震耳欲聋。
你……冷不冷?韩庚下意识地问。
哥……抱我……我冷,哥……怀中的孩童轻轻呢喃,气若游丝。
他抱着小小的身子,往火的方向更靠近了些,火光映红他的双眼,他只觉得胸口似要撕裂一般疼痛,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重几分。他察觉到怀中微微的蠕动,似有若无地触碰到他极敏感的部位,因寒冷而变得更加敏锐的触觉,倏忽点亮一朵快感十足的火花。
呃……你……还没等他开口,那小小的人儿竟像等候了多时似的,依旧闭着双眼,嘴角却勾勒出天真的弧线,仰起头对着他的脸:哥……
他被深深地蛊惑,低头吻上那薄凉的唇,如蜻蜓点水,如风过荷塘,因感知到了对方体内呼之欲出的热烈,而情不自禁地放任着,嚣张着,想要更多,舌尖如年幼的鹿,雀跃地奔逐在洁净温顺的口腔中,余光瞥见对方的脸,早已被喜色渲染得桃花欲嫣。
青衫磊落,眼眸流转,只为等待一个迟到千年的你。
只因各自离散太久,太久,以致要靠着贪恋微漠的暖,才能各自孑然行走。以致要在懂得了爱之前,先懂得了彼此,才不枉耗尽的大把相思。
他们还不懂得怜惜。却在相见恨晚的抱憾里,吮吸着彼此的气息。
05
一夜纵情,雨疏风骤。
希澈先行醒来,晨曦微露,火已熄灭,裸露的皮肤察觉到不可遏止的凉意。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是被人拥在怀里,故而背脊才会格外温暖。
用力掰开他的手臂,拿过火边已干的衣服一件一件穿好,回过头仔细端详着前夜用自己的胸膛给了他温暖的人,是比他略大一些的少年,眉目间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英气。
你是谁啊?
前夜淋雨的落魄并未浇湿他骨子里的骄矜,语气蛮横依旧。韩庚未醒,忽觉胫骨刺痛,脸色微愠地睁开眼睛:好好的,你踢我做什么?
谁叫你昨晚……希澈没说完,便红了脸,背过身去:你还不穿好衣服?难道真是登徒子么?
韩庚了然地笑笑: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从哪里知道登徒子这种词的?也不再多做纠缠,匆匆套上衣裤,收拾好手边的包裹杂物,方又开口:你是青溪村的人么?
关你何事?
下身还有痛觉丝丝缕缕地传来,希澈不悦,噘着嘴,敛了裙裾便推门离开。
我哪里是小孩子家家?也不看看自己,比我大多少呢……一路踢着石子,跌跌撞撞地跑回家,英东正在门口张望,一见希澈,连忙快步上前:希儿,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啊,哥……下大雨,我迷了路……
不知为何,希澈竟不自觉地同哥哥撒了谎,似是没有发生过的事。英东见希澈一脸倦意,也无更多疑虑,抱起他便回了房。
想是前夜辛苦,不一会儿希澈便在自己的床上安然入睡了,英东疼惜地抚了抚他的脸颊,温柔地笑笑,关了门退出来。转身便看见一名少年,相貌清秀,立于自家院外。
你是?
我是来你们村的学堂念书的,我叫韩庚。
06
韩庚的确是一路尾随着希澈回了家。英东看他面容良善手脚勤快,便应允暂时将他收留下来,寄居在家中空置的房间。
希澈醒来,正撞上英东同韩庚开怀大笑场景,自是又羞又恼。
谁叫你来我们家的?登徒子……
我说过不要叫我登徒子的……韩庚笑意盈然,毫不介意:你是希澈吧,英东哥刚刚一直在说你,他可疼你了。
哼,你知道便好了……哥,让他走……
英东亦不在意地摸摸希澈的头:别闹了希儿,韩庚是客,从邻村来青溪的学堂念书,我留下他,刚好可以同你作伴。
可是他……
况且希儿,你在学堂受的委屈,我不是不知,这下有了韩庚,我也可以放心些。
英东确是知道,旁人的孩子,因希澈相貌才学俱佳而心起妒意,以致希澈处处受排挤,在学堂的日子并不愉快。而自己无法形影不离护其左右,韩庚的出现,恰是解他燃眉之急的最好方法。
希澈闻言不再说什么,瞪了韩庚一眼,转身回了房间。
自此韩某人随遇而安。纵是心知肚明,那夜芥蒂未除,自己亏欠希澈一个解释,然希澈处处躲避退让,像是将自己视若虚无。
只是那夜的失态,每每想起,韩庚总忍不住联想到当年撞见母亲与叔父偷情的场面,便格外地为自己不齿,不过一夕之间,便做了生平最厌恶之人所为的腌臜之事,不堪回首,自是无心再提。
这一句抱歉,只得流连于唇齿,化为丝丝苦涩,而不得尽数吐露。
而自韩庚出现,确如英东所想,代替英东,责无旁贷地担负起照看希澈的义务,他长希澈二岁有余,身形颀长,看似和气,一旦有人挑衅希澈,他的拳脚应付那些毛孩子,却是绰绰有余。潜移默化地,韩庚扮演着众人眼中希澈保护神的角色,只是希澈冷漠一如往昔,常常甩脱韩庚的尾随,独自上学放学,少了旁人刻意从中作梗,不过路途顺遂颇多。
这样好的孩子,自然被金家父母欢喜接纳,韩某人得以名正言顺成为金家成员。
是年,希澈九岁,韩庚十一岁。
他们有了情爱,却还来不及学会爱情。
第一次的长篇尝试。不知道反响如何。试试看。
如果你们喜欢,我会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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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 sid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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