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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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之夜。
一抹黑影窜上屋顶，脚下交错，快速地在屋顶上前进。他全身上下被黑色包裹，看不出性别，只见凛冽的夜风吹得黑斗篷飒飒作响。
他助跑跃入空中，双手抓住树枝旋转落地，紧接着翻身躲到一方石碑后。提着灯笼的丫鬟牵裙走过，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黑衣人待丫鬟走远后，直立起身，借着月色看清了石碑上的字。
云秀园。这是云府千金的庭院。
“就是这里了。”黑衣人蹑手蹑脚地钻进楼阁——云隽阁，此乃云容歇息之地。
还没等黑衣人放倒门口的两个丫鬟，他便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他一惊，腾空窜出四五米远，这才堪堪转头看来人是谁。
月下女子巧笑嫣然，温柔的光华在她身后倾泻而下，恬静的脸上表情无害，却让黑衣人汗湿了襟衣。
自己夜探的主角正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微笑，能不汗颜么？
云容抬高柳眉：“不请自来，可别怪小可待遇不周。”
“岂敢岂敢。”黑衣人开口说话，竟是如银铃般动听的女声，“今晚不过是想与云容小姐一起赏月而已。”
“哦？是吗？那为何与小可相隔如此之远？恐怕是见外了罢。”云容微动身子，纱衣漂浮，整个人仿佛隐约了一般，看不清楚。月光推翻了影子，无辜的静谧碎了一地。
黑衣人倏然伸出手洒出一把烟雾，趁着云容捂鼻之时，飞身上檐，一晃便消失在原地。云容被呛了两口，来不及追上去，只听见夜风传来那黑衣人的声音：
“云容小姐果然是胆识过人，但是今日所使的‘云上舞’还真是有气无力呢，比起当年还差得远哦~”语气颇让人羞恼。
云容蹙眉，静默不语。
黑衣人矫健地跳下云府的围墙，嘴中不住地碎碎念道：“好险好险，差点栽了。”她抚了抚胸口，抬脚便助跑，想要跳上对面的瓦檐。
“刷——”的一声，一粒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她脚边，她来不及躲开，被绊倒在地，摔了个结实。她正准备跳起来骂娘时，一个冷冰冰的尖锐物体抵在了她的脖颈。
是一把匕首。
“你为什么要潜入云府？给我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冷冽刺骨的声音直透人心，就如同三月飞雪，让人心凛。黑衣人很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寒战。
“诶诶英雄，有话好好说。”黑衣人举起双手，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顽皮。
凌暮远闻声皱眉，缓缓收回了手，问道：“可是涟儿？”
“嘿嘿。凌大将军想起我了？”黑衣人抽去脸上的面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肌肤细腻如白雪，细长的黛眉仿若是水墨凝成的画，有着重重的影，淡淡的情。清澈的眸倒影了月光的斜晖，不那么纯粹的黑色也依然那么干净，转瞬却流光溢彩。小巧直挺的鼻子上染上了可爱的红晕，嫣红的小嘴微微嘟起，弥漫着妖异的粉色。
但凌暮远似乎没有看见眼前的美色，丝毫不为所动：“涟儿，即使是你，也不能触碰我的底线。”他深邃的眸中似乎隐藏着世上最犀利的刀光，在月光下透出锋芒。
涟儿，芳龄十九，是江湖侠女，以一手暗器天下闻名，武功超群，几乎与凌将军齐头并进。两年前自愿参加了围剿匈奴之战，据说是因为在一次打赌中输给了凌将军，但也从此与凌将军成了生死之交。
“别这么严肃啦~我就是来看看让凌大将军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女子何德何能嘛~”涟儿撑地而起，一脸的不怀好意。
“看到后满意了？”凌暮远递过手帕，示意让涟儿掸掸身上的灰尘，无奈道。
涟儿连连点头：“不愧是凌将军的女人，那女人反应灵敏，一身轻盈更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凌暮远的眼中带了一点笑意，但很快被严肃掩过：“女孩子不要张口闭口都是‘女人女人’的，实在粗野。”
“嘁，我粗野我的，你高雅你的就是。”涟儿做了个鬼脸。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几乎同时警惕起来。“有人。”涟儿赶紧套好面纱，腾身隐入黑暗之中。凌暮远闪身来到好几米以外。
薄雾中有一点光芒缓慢前进，凌暮远悠闲地迎了上去，到了近处，看到了朝廷叶知书饱含惊讶的脸。叶知书抬起手中的灯笼照了照凌暮远的脸，吃惊道：“哦抱歉，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是不是凌将军。此时已夜深，不知凌将军在这里做什么呢？”
凌暮远淡然地撒谎道：“哦，才去抽查了戍边战士一番。”难道要他以诚相告，说自己半夜睡不着，就来云府转圈？那也太没面子了。
叶知书“哦——”了一声，又问：“近来凌夫人可好？上次见她还是在五年前了吧？”
凌暮远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凌夫人是指云容。想来也是，这叶知书出使西国才刚回来，自然不知道他与云容这几年的故事。
“她……一切都好，只是大不同以前。”
留下还在咀嚼他回答的叶知书，凌暮远告辞离去。他一路向北，不知要走到哪里去，似乎前路没有一个尽头。
涟儿突然窜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凌暮远唇边绽放出一抹极端艳丽的笑容，温柔仿若梦境：“她生活得那么好，我……怎能不好？”却潮湿了聆听者的前尘往事。
“你……别太在意，她只是暂时失忆了不是吗？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涟儿试图安慰。
“涟儿你知道吗？”凌暮远顿下了脚步，表情一如既往的认真，“她记着所有人，唯独忘了我。”
语气是那般的哀伤，让所有一言难尽的疼痛与无奈，清醒与迷醉都跌进了一片迷茫的思绪里，不愿醒来。
在她十五岁那年，他们欢欢喜喜地成婚了。婚后他对她百般疼爱，惟命是从。人人都说在外面风生云起的凌大老虎一回家就变成了怕妻子的温顺小猫咪，他也不在意。反倒是他那可爱的小妻子不满意了，爬上京城中心的雕塑扯起嗓子就吼：“嘿！阿远对我好又怎么了？！各位朋友赶快回屋调教调教自己的丈夫啊！像我这样好命的不多了！”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简直哭笑不得，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不过之后真的再也没人说之前那种话了。
两年的夫妻生活一晃而过。一次他在外围剿匈奴，被敌人生擒，惨遭酷刑后几乎不成人样。匈奴的王告诉他，如果想活命，就向外放出叛变的消息，归顺匈奴。如果是以前的他，恐怕会立刻咬舌自尽，但是这次他犹豫了。
他家中的娇妻还在等他回家。
于是他回国亲手斩杀了一名护国大将。其后的一切都发展得顺其自然，皇上勃然大怒，他被贬谪去南荒。但他知道自己会在途中被匈奴人接走，他便回了趟家。
回家意料之中的受了一堆鄙视和诧异的眼神，但这些他都不在意。直到看见了她苍白的面孔，他的心才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揪住。
她说：“阿远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我就相信你。”她从骨子里深爱着自己的国家，所以她是绝对不能忍受叛国者的。
他听见自己寒冷却哀伤的声音，陌生且熟悉：“是真的。”并递出了自己用血泪写的休书。
然后看见她无力地摔倒在地，家丁如潮涌般将他赶出了云府。
疼，在心中蔓延开来。
在匈奴部落的两年，他密信白沧君和涟儿，让他们帮助自己回到北国。他暗中集结自己的势力，一步一步地在其中建立起威严，终于有一天他联合白、涟二人，一同推翻了当时的匈奴王。
他自由了。
待他回到北国，迎来的是“忍辱负重，大义灭寇”的赞美，但也同时失去了她。
据说她在寻找自己的途中不幸摔下断情崖，失去了有关他的一切记忆。
她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他。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伤人。
可是似乎不会心疼。
“我回来后本不想再打扰她，谁知……”
控制不住自己。
一向自控力极佳的凌将军对此心虚不已。
难以抑制的，你的容颜你的身影你的笑靥你的声音，还有，我的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