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篦青

7、不住

　　这是一场计划已久的叛变，久到几年前顾辞来这里开顾楼，久到他们还没有相遇，久到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这个叛变也是狗血，不过是二十几年前皇帝驾崩后，正宫皇后娘娘暗害了太子，扶自己的儿子上位，太子意外得到搭救长大成人，现在夺回自己的东西而已。顾辞和太子是舍命之交，几年前来黛城开了顾楼，明里是酒楼，暗地里却收发情报，酒楼的盈利更是叛变资金。一切都随着计划发展着，直到那场大雪。。。
　　卓岚西怔怔的看着顾辞，是顾辞，他突然笑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看了看和顾辞一起来的人，说:“他们还在等你，先回去吧，什么事下次再说。”语调轻松的无法相信，但是顾辞怎么舍得质疑？在催促声中匆匆离去，回头看一眼卓岚西，卓岚西笑笑，对他说，走吧。。。
　　咸涩的泪强压着似奔涌入体内，麻痹了躯体，冰冷了手足。。。软禁，并没有人身伤害，大家都渐渐接受这种生活，等消息，等朝廷。不过多时，血战一夜的卓父也被放回卓府。焦虑恐惧担忧的半个多月，听到的是一个个破城的消息，蛰伏了数年的计划，破土而出时是那么强大的生命力。
　　再没有顾辞的消息，人间蒸发一般。是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个将军的儿子，何德何能。半个多月，卓岚西是气极恨极，但总是有残存的理智，却还是希望他能辩解，还是希望他能澄清，能够听一听所谓的借口。只可惜了。。。
　　南方最后一个城市被攻克是一个月后，势如破竹的打破了卓府的希望，一南一北两个朝廷，呵，当真是有天神相助？那一日，卓父很低落，大喝三碗白酒在中庭打拳。在书房中燃烛一夜，第二日，人们发现了悬在梁上的卓夫人，拔剑自刎的卓将军。。。将军府，缟素倾覆胜过春日所有繁花，白素飘飘摇摇，轻纱勾画春风的脚步，低低的呜咽像极了飘渺的箫声！一切如仙境一般，卓岚西像是兰若寺来的。一切都那么美，美得不真实，美得恍如隔世。卓岚西不再等待那些解释，跪在空荡荡的灵堂，想起他说要一直在一起，想起他教自己做账，想起和他一起下棋，想起他问起黛城的守备，想起他问起父亲，想起他叫自己离开是为了和同伙联络方便。。。“岚西。。。”是他吗？他怎么来了？家破人亡还不够么？还有什么价值没有利用？他还要解释些什么吗？早该发现的，一个经营酒楼的为什么要问黛城守备？不能怪他，是自己傻。“岚西。。。”顾辞终于从战场回来，觉得卓岚西变了，变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白鹤飞去，一身白衣，清减了的身形，顾辞只敢原地站着。隐瞒是一场更大的豪赌，赌他的情深，赌他会原谅，只是顾辞无法预计这满目缟素，只是顾辞不知道卓岚西曾经那样期盼一个解释，只是天意只是天意！卓岚西走到顾辞身前，眼中晦暗不明“还记得，那日顾公子下棋时教我孙子兵法，想是顾公子怕鄙人愚钝没学会”，抬手一扬，“看。。。这是趁火打劫”，回指自己，“这是瞒天过海”，又望向灵堂，“这是擒贼擒王，顾公子好计策！受教了！“顾辞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知道这是真的，他无法辩解“我。。。”，卓岚西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句:“与我相识，是因为我是卓公子么？”顾辞呼吸一滞。。。无力的认清臂膀再强壮也留不住将逝的白鹤。。卓岚西叹一口气，“罢罢罢，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无法拒绝的托辞，若是卓岚西哭闹，他可以安慰，若是卓岚西质问，他可以辩解，若是卓岚西与他断交，他可以抱紧卓岚西苦苦哀求，可是卓岚西只是想静一静。。。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要选择隐瞒，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情感那么冲动冲破了限制，他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不敢解释。他怕卓岚西伤心。。。他没有离开，只是站着，看着卓岚西一个人背对着他跪在牌位前，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穿堂而过的风声，竹叶沙哑的撕扯着嗓子，幽幽的灵堂像饕餮大张的口，吞噬了一切还是贪婪不满足，那个白色的身影，冷清，孤寂。。。顾辞最终还是走了，不知道卓岚西泪湿了前襟。
　　世人啊，何必强忍，且放任眼泪成行。
　　谁没有谁不能活？都只是冲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