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 Sherlock同人]A Dog's Trick（HW/ML/MM）》安言祭

3、第3章

　　我隔着车窗向外望去。两步之外是一幢普通的公寓楼，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什么道貌岸然的俱乐部或者是看上去冰冷而牢不可摧的玻璃建筑物。但这也只让我更加迷惑不解。千万别告诉我这是Mycroft温馨的小家，我会愿意一头撞死的。

　　“当然不是，医生。”Mycroft看穿我的疑惑道，“不过，这是一场小小的家庭聚会，我更愿意选择一个比办公室更适合的场所。”

　　家庭聚会？我对他随便揣测我内心想法的行为保持了礼貌性的麻木，转而将注意力投入到另一个让我无言以对的词上：够了，即使你和Lestrade搞出了什么亲密关系，我也不是你弟弟的什么该死的亲戚！

　　Mycroft似乎懒得再管我不断抗议的内心世界，先一步打开车门走上公寓门所在的台阶。那扇毫不起眼的门就在这时打开，露出苏格兰场某位探长的一头灰发。他手中提着购物袋，似乎正准备去超市采购。

　　原来这是Lestrade的住所？我正想下车却被Sherlock不容抗拒地拦截下来：“有点耐心，John。观望是应对陌生事物的最好方法。”

　　我总算在车里安顿下来，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紧盯公寓门。我管这个叫人人都有的正常好奇心。我会承认通俗说法是“八卦心理”吗？当然不会。

　　多亏Mycroft，这俩车的设计就和它车体的颜色一样密不透风——不过仅仅是对外。我敢打赌车里的声音和画面一丝一毫也漏不出去，但我却可以坐在这里轻轻松松听到和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多么符合它主人的癖好啊？我想象Mycroft那个衣着光鲜的混球有多少次安静地坐在车中，竖起耳朵像Hudson太太似的不停八卦外面的世界，不禁感到报复性的愉快。

　　坐在我旁边的Sherlock一副不耐烦和漠不关心的样子，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五个字母“BORED”，但我仍然可以打赌他的耳朵比谁都竖得高。令我吃惊的是Merry；我本以为她会毫无反应地继续戳她的手机屏幕，但她居然抛弃了正在做的事情，把摄像模式打开，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举着黑莓——正对公寓门的方向，脸上还出现了可疑的微笑。

　　……也许跟Sherlock一样，这是她在平时工作时被压抑的另一种人格。我努力帮她辩解，希望身边还存在一个正常人。

　　Lestrade似乎对Mycroft的拜访颇感意外，看清面前的人后他眨了眨眼睛，然后迅速地退回公寓打算把门关上。但明显Mycroft不会让他得逞。

　　黑伞轻轻挤入门与门框尚未合拢的缝隙，然后缓慢扩张。Mycroft背对着我们，但我猜测他一定挂着那个轻描淡写的微笑。Lestrade发出了一个恼怒的音节，放弃了关门的抵抗，转而用身体警惕地护住入口：“你他妈来这儿干什么？”

　　我有些惊讶。Lestrade不是个容易冒脏字的人，不过转念一想我在面对Sherlock时曾经使用过多少煞费苦心的诅咒便释然了。面对这两兄弟，保持礼貌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别这么激动，Greg。”Mycroft若无其事地照搬Sherlock对他的判断，“我是来道歉的。”

　　Lestrade哼了一声，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他的怀疑：“你？道歉？”

　　“我就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我不太妥当的做法表示歉意。”Mycroft说话的语调实在欠扁，道歉听上去跟愚人节的一句“嘿你这个傻瓜居然中了这么低级的招数”差不多。我想起Sherlock曾经为数了了的几次“道歉”，深有同感地在心里为Lestrade打气：探长，揍扁这个混蛋！

　　果不其然，Lestrade看上去怒火烧得更旺了：“你管这种官腔叫道歉？恕我找不出话来回答，我们还是直切主题吧。Mycroft，你在私人场合做什么我都没说，但请你想想，那是电话里！你有一整套的方法来对付这种‘小差错’，但我可不像你那么毫无顾忌：我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仍然代表探长这个身份！”

　　“咳。”听到“电话里”这个词组，我立刻发觉了所谓道歉这件事情的导火索都是因为我那个时机不太对的电话。重拾了之前的尴尬不安，我偷眼看了看Sherlock，他依然保持着那种焦躁又平静的态度，望着窗外，手指不停地在膝盖上敲击。

　　我在座位上不停地变换坐姿，不禁冒出一股无名火：明明Lestrade和Mycroft才是被我抓了现行的人，为什么我自己的反应比他们更像被捉奸在床？果然跟这俩兄弟待久了得不到什么好影响！我恨恨地平息了一下呼吸，继续听下去。

　　“这就是我为什么道歉的原因。对不起，Greg，我没有顾及到你的立场，我保证以后在得到你的同意之前，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冒昧。你明白，我的保证是绝对值得信任的。”Mycroft放柔的声音中带上了算得上真诚的歉意，这让我稍微对他不那么恼火了一点，“而且来电者是Watson医生，即使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这位正直的退伍军人，他绝不是什么会轻易泄密的人。”

　　……把我自己引以为傲的品质搬出来博得Lestrade的谅解？我刚刚产生的一丁点好感又被抹得一干二净，回归的怒意占了上风，但窝在车里也做不到什么，只好咬着牙默默侧耳。

　　Lestrade听了这话终于闭上嘴，皱眉沉默了一阵，这倒让我为自己的好信用而感到了些欣慰。不过，当探长知道他心中的好人John正在几步远的车中光明正大地偷听时，他又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我无奈地想着。

　　Lestrade露出个思量的表情，最终选择了让步和妥协：“好吧，我勉强接受你的道歉。当然，Mycroft，我还要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地警告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Mycroft便侧了侧身，微笑着伸出手臂结结实实地把Lestrade抱进了怀里，然后一个干脆的压制把失去平衡的探长抵在了自己的怀抱和门框之间，不顾探长的挣扎和叫骂，短暂地思考后作出了低头的决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平生撞见的第一个基情现场，几乎忘记了要怎么转头回避，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几乎是从扭打到交缠的两人，直到处在上风那一方满意地离开了对方的嘴唇，将满满当当的怀抱留出了一点基本上可以被忽略的距离。

　　视觉带来的冲击迅速扩散到身体的核心部位：我的脑袋整个都混乱地纠缠在了一起，就像是把大脑揭开后翻了个个儿，内容物哗啦哗啦地倒进一团浆糊，一只手在里面毫无规律地翻搅几十下后造成的效果。我怀疑我的三观大概都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一些不怎么受我理性掌控的那部分欢迎的变化。

　　大概有那么几秒钟我的呼吸显著减缓，这倒让我觉得疑惑，按理说它应该因尴尬而加快。不过没关系，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相当不按理。

　　Sherlock——我怀疑他是故意的——用力地在鼻腔中挤出一个哼声，听上去很像某种萌属性常发出的形声词——等等这是什么——明显对我们看到的画面表达了不满。或许是因为一种挫败感？很有可能，我分神揣测着：毕竟自己的大敌——呃虽然是实质上的哥哥——在自己面前这样……唔，大胆行事，对于一贯不受拘束、而且似乎总能掌握一切的Sherlock来说，可能带有某些示威的意味，无疑让他精密的演绎法受到了巨大挑衅。

　　我胡乱推理着，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按理说让Sherlock逮到Mycroft疑似把柄的所谓感性的东西他该手舞足蹈不是？他颓废个什么劲儿呢？

　　啊，算了，我不是才说过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相当不按理。

　　我将这行字用马克笔狠狠涂黑，粘贴到我大脑墙壁上。Watson医生，清醒点儿吧，跟这些人在一起你还按什么常理思考问题？

　　我偷瞄了一下窗外，嘴角轻微抽搐：思考问题？噢别，最好的解决方法无疑是……干脆别思考。两个人似乎暂时没有分开的意思，依然维持那个我看着相当别扭的拥抱姿势，这让我再一次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搁；Sherlock似乎受到了显著刺激，从坐立不安变成了面无表情地死盯着Merry的黑莓瞧（顺带一提，那只黑莓的屏幕上仍清晰地映着那对相拥的人，录像效果真的很不错），这令我甚是担忧……Sherlock貌似又一次丢失了他的智商，回到不久前蜷在沙发背后时的年龄。

　　我紧张地打量车内环境，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压迫感。Sherlock的幼年期状态老让我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咬着大拇指哭出来。这让我突然产生了微妙的同情，相比从不失态、老奸巨猾（这个词儿我用定了）的Mycroft，偶尔耍耍小孩子脾气的Sherlock看上去真是青涩又可怜。

　　当然这个想法立刻把我恶心到了。再这样下去，我的理智也会离我而去的。

　　于是我试图搭话一个更正常的人：“Merry？我们……呃，什么时候跑，哦不，下车？”

　　Merry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直着平视手机、总让我觉得有些可怖的姿势，嘎吱一声扭了一下脖子——或许只有一厘米的移动距离——然后用一种空渺的语气缓缓开口：“……你猜。”

　　……

　　我无言地看着她漂亮的侧颈曲线。绝望感击中了我：根本没有正常人！

　　就在我拼命压制跳车而逃的冲动时，那两个估计已经被强力胶黏在一起的人终于分开，这让我大松一口气。Sherlock几乎同时恢复了正常，我感觉到他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Merry失望地叹了口气，用纤长的手指在黑莓上点了几下然后收起，我引以为傲的视力注意到她点了个叫做“分享到MI5地下联萌”的东西……这是什么？军情五处内部的什么秘密机构吗？怎么还有错字？

　　在我的注意力全然被一个唐突冒出的新鲜事物抓去之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摩擦我的手。我低头便看到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覆盖在我的皮肤上以慢速移动……等等，怎么回事？警钟大响，提醒我某个被我用劲儿甩到脑子深处拼命避免的事情又发生了。

　　我顺着那只手臂搜寻到其主人的脸。Sherlock面露柔和的微笑——如果不是我了解他，我准会形容成“柔情”——不久前还流露不耐的灰蓝瞳孔中闪烁着诚恳的……呃，热情？被他抚摸的手自然而然的僵硬起来，想要甩开附着物的冲动又被一种感性所压抑：我迫切希望这是他寻求友谊的方式，我不希望甩开他会引起某种受伤——尽管我不相信Sherlock拥有这种情绪，但今天不寻常的事儿太多了，一切都得重新考虑。

　　也许我应该试着承受，说不定今天他抽的风就和他的返童时间一个原理，因为无聊到了极限？如果以后这种情况会频繁出现，我可能必须在我被逼疯的底线之前学会适应。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室友和助手。

　　我感受着Sherlock在我敏感的手部皮肤上温柔的摩挲，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自从搬进贝克街那天，我到底学会了多少全新的技能？

　　我不禁扪心自问。

　　“好好想想吧，你为了，一个仅仅是你口中的所谓朋友，勇往直前地完成了多少个人生中的‘第一次’？究竟是谁在逃避真相，你真的不清楚？”

　　Sarah的话强硬地进入我的思考领域。

　　“这种症状，我们通常称之为‘爱’。”

　　……我再次痛苦地凝视Sherlock坚定移动的手指。他以为他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以稍微有些犹豫不安的语调开口：“……John，你……讨厌我这么做吗？”

　　……不，我不讨厌，我唯一的想法只有对着你脑袋来一拳看看你能不能恢复正常。我无力地舔着嘴唇，难以开口。

　　“我以为……朋友之间就应该这么做……我想错了吗？”Sherlock的声音更加微弱，带着失落的情绪，甚至一些……哀伤？他的手指轻轻地从我的手背脱离，有种不舍的意味。

　　噢老天，求求你让他正常起来吧……尽管我觉得荒谬极了，但Sherlock声音里的脆弱却让我下意识地有些心里发紧。在他的手指完全离开的时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简直像条件反射一般——我将它们重新抓住。这带来的效果是惊人的。我感觉到他被我抓住的部分一瞬间僵硬然后慢慢放松，而我的手开始发烫。

　　……我以为我在做什么？我嘴里越加发干，瞪着我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John？”Sherlock的声音中无疑地露出疑惑和欣喜，“……我做对了吗？”

　　我望着Sherlock的眼睛，它们此时简直给我带来闪闪发光的错觉。如果不是知道他现在在抽风，我几乎要惊恐地叫起来了。眼前的这个人跟之前的Sherlock完全不一样。我难以分辨哪个是他真正的人格。当然我宁愿相信是前一个，这让我想起来也要好受许多。

　　Sherlock Holmes，渴求友情，温柔地碰触他的友人寻求安慰？这实在惊悚无比。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好这个变化无常的小屁孩儿：“呃……按常理来说，好友之间偶尔的亲密接触是正常的……这是一种……关心的表现？不过，你做的这个……”我在大脑中搜寻合适的词汇，尽可能委婉地想让在某些方面简直是个白痴的Sherlock明白亲密和暧昧的区别。

　　“那就对了！”然而Sherlock迫不及待地打断我，一脸单纯的喜悦，重新将整个手掌覆盖在我的手背上，甚至舒展他的修长手指不容置疑地扣住了我的指根缝，然后锁定性地屈曲——致命的行动。

　　一瞬间全身就仿佛触电一般，从尾椎骨向上延续僵直，我尽最大努力没有从座位上弹起来。僵硬地吞下所有准备良好的说辞，我瞪着那只以所谓十指紧扣的姿势和自己相握的手，忽然感到一阵干涩的疲倦，条理性的讲解对这个人真的有用吗？他甚至不肯听你把话说完！

　　Sherlock又动了动手指，把握住的部分攥得更紧，我茫然地任由他去。

　　“喀嚓”。Merry淡定地扭着脖子转回去了。

　　……

　　我绝望地看着她的黑莓，引以为傲的视力清晰地将“分享到MI5地下联萌”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