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清如水》宋五

2、（一）

　　我始终记得那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娘亲死死地拥着我的身子，轻柔却悲哀地说：“阿水..阿水..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我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美丽的眼眸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只是琼华宫的光线太暗，我看不清那是泪，还是血。
　　这是娘亲唯一一次在我面前落泪，因为那时我才一岁。
　　一岁便有了记忆，是件很神奇的事情，我很早就会走路，会说话，会做很多同龄婴儿无法做到的事情，因此琼华宫的所有人都觉得很神奇。
　　但是他们从不与我说话，从不会有过多的表情，我只是偶然路经某个山壁时才会听到他们私下低语。
　　月娘说，记忆是过去的碎片，有了想要深刻在心里的事情，才会永远也不想要忘记。
　　月娘是我的乳母，琼华宫的管家，母亲从不理会我，所以我一直是和月娘一起的.
　　月娘眉眼生得柔顺，温和而雅致，她会时常抱着我，抚着我的头发，为我唱轻柔的童谣，轻声说：“小小姐啊..小小姐..要好好活着啊..”
　　其实我想被唤作“阿水”，可是月娘没有资格念我的名讳，有资格的娘亲却待我如路人。
　　琼华宫是座地宫，极尽奢华，房廊画壁几若与地面无异，只是隔断房间的还是冷硬的石壁，尽管到处都嵌着夜明珠，我仍旧觉得黑。
　　我的日子只有两种，夜明珠照亮的整个地宫，或是夜明珠被覆盖后彻底黑下去的整座地宫。
　　十二岁的时候，娘亲终于唤我去她的阁间，因为她要死了。
　　我上一次看到她还是在我八岁的生辰，月娘为我梳了可爱的童髻，穿了大红的新衣，刚一抬眼，便看到她苍白的脸。
　　娘亲瞧着我的脸愣了半晌，然后清淡的说：“这个给你。”说罢便不带任何犹疑的离去。
　　月娘将那物什拿给我看，佯装喜悦地说：“是璃玉呢..以后，便要唤小小姐宫主了..”
　　我没去看那传说中与我性命相连并象征琼华宫地位的璞玉，只是定定的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和我一样的大红色，却被夜明珠照得黯淡的像是风干后血的残迹。
　　我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并没有因为换了更高位的称呼而有多欣喜，因为我一直在等娘亲唤我的名，唤我“阿水”。
　　可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
　　十二岁的我，穿着月娘绣的大红襦裙，与玉床上脸色青灰的母亲相视。
　　她依旧美丽，只是眼眸粘稠的像是地宫的黑，脸色亦是透着青，却笑盈盈的说：“我要死了。”
　　我默不作声，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她，听她喑哑的声音在阁间飘荡。
　　“你想死么？”她轻道：“你知道吧？有琼华血的女子活不过十八岁…但是十八岁之前你不能死，否则，你便永远是没有心跳的怪物…”
　　“你该懂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依旧在阁间里响的清晰“你至少要活过十八岁..取到那颗心。”
　　我安静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又定定的立了良久，直到宫中有人敲了玉环以示就寝，我才移步离去。
　　我在等她唤我阿水，可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发文..希望大家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