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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五 ...

  •   巡演日日迫近,明奕一直加班。天气日渐转冷,兼之忙起来三餐颠倒,结果胃病又找上门来。他居然也不怎么上心了,抽屉里放一板药,把工作当消遣,挤占一切时间,每天倒下就能睡着。
      第一场演出在止云家乡,票并不难卖。那位未来的戏剧大师罗书亚小弟还真的两三次发短信问他要各种演出的票,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每次还都要两张。明奕要是有多余的,就放在公司楼下保安处让他来取。最奇怪的一次,书亚拿走两张票后的第二天,拖着长腔打电话给他,问他愿不愿意一起去看。
      明奕笑得不行:“我要是有空去看,还用得着给你?”
      书亚大喊:“哎哟,我都被人拒绝了,你还这么奚落我……”
      明奕也不知他心仪什么样的人物,要花那么多演出来哄,只觉得自己把闲票都贡献去了给大学生练习求爱。这次书亚早早打电话给给明奕,说明年夏天他们年级毕业演出,在戏剧学院中央剧场,他一定把最好的座位留下来,以求交换江止云的演出。
      明奕说:“这倒不难,但是你也不用跑到外地去,就等我们回来演最后一场就好。”

      陈格斐又约他出去吃饭,一副铁了心只有挖错没有错过的模样。明奕笑他对岳父大人如此忠心,终于在从演出回来后的那个周末见了晚报的副总编。说他不犹疑那才是假。而后的几个星期他一直思前想后,就像又回到毕业当时一样踌躇来去。
      犹豫的还不止他一个人。他明显看出止云从演出回来以后状态七上八下。他觉得他的职责总该表示关心,但说到底女演奏家的其实非常简单的私人生活也不应由他过问。两个人各怀心事,最后绷不住的还是止云。
      那天他们和电视台的人见完面,明奕送止云回家,唐一哲在家但照例打个电话问止云情况。她接电话倒和过去一模一样,温柔地描述一天的行程,唐一哲不时回应,偶尔评论。她挂了电话就把手机丢到一边去。
      明奕问:“怎么回事?”
      止云干瘪地说:“没事。”
      他没再说话。半晌她才说:“怎么能这样?我又不是给他打工。他又不是老板。”
      明奕侧头看她一眼又转回来。她只说半句话他就猜到她想说的是这个——可他怎么能让她知道如此?明奕说:“别着急。”
      谁知止云继续下去:“他什么都有评价。什么都会指点。像我事事都要让他满意才行。这怎么能是这样?好像我靠他过日子一样。”
      明奕沉默地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过会儿止云低声说:“对不起了。我根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我早知跟希音去抱怨也好。”
      他自己倒是真的情愿与他们保持适当距离。他一直觉得不必混淆工作与私生活,更何况他其实混淆不起,与其大家尴尬还不如让它销声匿迹。况且止云从不逾矩,全然说不上为公司惹什么麻烦——埋头练琴的女演奏家人人求之不得,他不必伸太长手脚。
      “没事,”明奕犹豫地说,“你太客气了。我没有什么不乐意听的。”
      “可是……”她半天后说,“明奕,你跟女孩子交往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你们都这样?”
      他差点没把油门松了。“哎,这怎么能这样说……”
      她念念有词:“可不是。他觉得我应该少一点曝光率,他觉得我应该少烦恼练不好哪一句,或者下次弹什么——他当然觉得弹谁都一样!他才不管这个!我去学做饭他倒是高兴。”
      明奕说:“哪里的事。他只不过关心你。”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你和依薇都不太喜欢他。我倒是知道希音觉得他好,可是——”
      他觉得这样太危险了。他打断她说:“哪有这样的事情。是我们跟唐一哲不熟罢了。希音因为你的缘故自然有话可说。”
      等他们开车到住宅区楼下,止云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问:“明奕你告诉我一件事。陈格斐是不是想让你去晚报社了?”
      明奕怔住。他说:“你……”
      “依薇不是有一天跟你说他找了你好几次。那回我也在。他一直在叫你出去。你总不至于觉得我一点也察觉不到。”
      “其实那次还不是。不过他是想叫我去晚报社。”
      她侧过头来看着他。片刻后说:“我知道了。你答应了。”
      他马上说:“我没有——”
      她说:“但是你犹豫了。”
      他无法否认。他在余光里看她又转过头去。
      他说:“你知道我完全说不上是个内行,票友——我不是个爱好者。我不能给你些什么帮助,比如你问我下次还要不要再弹舒曼,这场弹得是不是太快了——我都无话可说——”
      “——我也不是——”
      “我知道,你只是问一下。可是我也不能给你一些什么帮助。对于我来说无论怎样都是一份工作,对于你来说不一样,你可以找一个——一个更好的。”
      “可是你更喜欢去报社不是吗?”
      他觉得喉咙干涩。他只是说:“现在也不觉得那么喜欢了。但就是像是填补过去一样。”
      止云低声说:“你倒是该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他想,什么是他最想做的事情?十年前的话还好说。可是现在呢?
      她说:“以前就只有我妈妈让我学琴,我们家其他人都不同意。他们觉得这个靠不住,几千几万个人里面才出几个好的演奏家,如果弹不好去给人当伴奏,那简直不是女孩子干的事情。我小时候也不倔,虽然喜欢弹,但也不会为自己说一句话,要不是我妈独排众议,都坚持不到现在。
      “我最近才觉得,站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多可贵。多少人都做不到。我觉得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可能连曲子都会弹得更好些。你也是一样。”
      她看着他又说:“你跟我们在一起觉得没有意思?”
      他条件反射一样摇头,然后才发现她的问题真是他能诚恳否定的。他心里的声音早已沉默良久,那一道门关上后其实并未打开。他多期待春天回来。
      他说:“怎么会。我只能承认我进公司的时候真正想干的事情不是这个,可是过了这几年了——如果我还说我还没有一点眷顾,那我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你知道这种假装懂行的感觉有多强烈?”
      止云说:“不论你在哪里你都不用假装任何事。其实没有人逼你这样做。”
      明奕一下子默然。他最后说:“不论如何也不是着急的事情。我再想想。先送你回家吧。”
      她说:“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吧。只是你提前告诉我一声。”

      明奕送完她回到公司已经快到午夜。办公室里没有人,他把暖气开到最大,发了一条短信给陈格斐。
      他写:“这还不到十年,人真善变。敬谢不敏呐。”
      格斐果然还没睡,五分钟后回了三个字:“啧啧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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