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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莫言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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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番外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师傅是个很多话的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和你开玩笑,时间长了就让人分不出那句是真?那句是假?
他那麽爱笑,说话时笑,吃饭时笑,甚至我都觉得师傅在睡觉时也必定是笑的。
别人总会被这样的笑容迷惑,而忘记师傅其实是第一流的杀手这个事实。
而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了这样多话师傅的缘故,还是因为本就天性如此,却是一日愈发一日的沉默寡言起来。
师傅有日跟我玩笑,说不如改名叫莫言好了。
我面无表情的拜下,“是。”从此就用了这个名字,名字对我来说其实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尤其我学的是杀人的手艺,一个杀手是不需要名字的。
久而久之,我只知道自己叫莫言,不再记得最初的姓名。
师傅的最爱一是讲笑话,另外一个就是喝酒了。
师傅喝酒的时候很是豪迈,不同往日儒雅,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笑得最是开心最是灿烂,但不知为何我每次看到他醉后的笑容总会觉得很凄凉悲哀。
我以为酒一定是是很难喝的东西,所以每次师傅喝完才会那么难过的样子。
那时我还是无知少年,还不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的道理来。
师傅喝醉的时候喜欢对着自己屋里的一幅画自言自语,我偶然见过两次,可不等我靠近师傅便把画收起。
我很好奇,不知那卷上绘的是什么,也许是什么人送给师傅的,也许画的本身就是那个什么人,无论怎样这个人一定对师傅来说都很重要。
我很想知道师傅的故事,可我却从没问过。
莫言,岂非就是不要多话的意思?
十二岁那年,我艺有所成,被长老指任为下任教主的影子候选。
师傅问我可是不愿意,如是他可为我求情换了他人替我。
“莫言愿意。”我低头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似乎那是我一出生来就在等待的事,而那人就是我一出生来就在等待的人。
师傅不再多话只是一声叹息,说“至此以后你的人、你的心、你的命、都不是自己的,是那人暂时存在你这里的,只要她要,你就得还给她。”
“莫言知道了。”我回答的依然平静。
白日里仍是神色如常一如继往的跟师傅习武,只是在深夜里,在从来只有我一人的梦里却多了一人。
那人总是给我一个背影,而我却在走近她的时候就会醒来。
我看不到她样貌,却开始学着绘画,想把梦中人绘在纸上,从开始的拙稚逐渐到挥笔而就,笔下的人物身高,服饰随着时间变化,而不变的是她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我十四,行了成人礼,那人没有出现,
我十六,容貌与武功都是同辈中一等的,那人没有出现。
我十八,在教中比武胜出终于成为影子,那人没有出现。
我二十,看着自己生命里最美好地时光从指尖溜走,如同手中沙。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但是我却从不怀疑那人终会来到我面前,一如梦中,然后转过身来对我微笑着伸出手来。
所以我对自己说,只要等。。只要等待就好了。。
转眼又是春去秋来,我二十三,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
那人的身影在梦里愈来愈清晰,甚至好几次伸出手去,似乎都能触及她的衣袖。
醒来时手指似乎还留有那人衣衫传来的淡淡体温,那种感觉太过真实,如同刻在心里,然后悄悄在每个醒来后的夜里弥漫说不出的滋味。
有天,一个人从很远的地方给师傅带来样东西,那是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据说喝了可以忘记世间一切烦恼忧愁。
醉生梦死?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然而它真得能让人忘记烦忧么?
我不知道,因为师傅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饮下醉生梦死后大哭了一场,就再也没有笑过。
仿佛已经耗尽了一生的快乐,再也无力微笑了,然后在某月某日不知所踪,只有桌上剩下的半瓶醉生梦死。
虽然师傅没说,但我知道,那是留给我的。
直到师傅离开,我也没能知道他的故事。
只是觉得那个故事一定很伤心,伤心到甚至要用日复一日的微笑才能掩饰。
这一年,长老派人来告诉我,新任教主已经继位。
终于。。。等到了。
终于等到。。。她转过身来,对我微笑。
她的眉眼与我想象完全不同,唇也比我想象中略薄些。
可当她笑起来得时候,却就像是从我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不不。。怎么是画呢?
分明是我长久以来那个断断续续的梦,终于完整了。。。。
她看着我微微失神,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容貌是教中第一的。
在此之前我从不在意,但此刻我却想要自己再美一些,再美一些,让她就这么看着我,一直看着我,直到地老天荒。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在她左右不离。
怎么可以离开呢?我已经独自等了那么久。。。那么久了。。。久到再也无法忍受片刻不在她身边的日子。
我看着她,看着她与夫郎携手相视,温言笑语,
看着她对他小心呵护,片刻不离,
看着她费劲心思只为讨他一笑。
我的眼里只有她,一如她的眼里只有他。
人与人的相遇无非是三种结果,
一是两个人都开心,
二是两个人都不开心。
三是一个人开心,一个人不开心。
如果我与她不能两个人都开心的话,那我宁肯那个不开心的人是我,那个开心的人是她。
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只要这样看着她就会很幸福,所以,我会做个幸福的哑巴。
这样很好。。。。这样就好。。我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直到她失去苏卿,直到她进入皇宫,直到她娶我为夫,直到她在昨晚叫出苏卿以外的人的名字。
她不愿记起失去苏卿的那晚,所以我把舍命救她那幕从记忆里抹去。
她不愿提我那时垂危的说话,所以我把那些话当作某夜的梦呓。
在自己心里挖个洞,把她不想知道的事情,不想听得话,都埋进去。
以为这样就能掩饰的很好,但是情绪却积蓄地漫溢,于是在她面前愈发不敢抬起头来,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对视会泄漏心事。
我知道她中了毒,虽然暂时与性命无碍,却终会定时发作。但她却不愿我知道,于是我也从来不问。
而她昨日却没拿得解药,把自己锁在屋里独自痛苦。
我贴了门听她每一下挣扎动静,每一下沉重呼吸,握掌成拳,指甲陷入掌心,要戳出洞来,只是手上的痛难及心底的万分之一,恨不得能替她身受。
我可以不问、不看,却不能不想、不听。
所以我听到了,她意识昏迷之际叫出了苏卿之外的名字。
尽管我是离她最近的人,近到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可她转过身来后眼里看到的人,原来却仍不是我。
第二天,她问我,如果有天她不见了,我会怎样?
“我会死去”,心底默默回答。
然而口里却问她希望我如何,而她。。居然说希望我快乐。。
呵呵,难道她不知?若是她不见了,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不过是片荒芜而已,又何来快乐?
她终是不善撒谎的,就连这个善意的谎言,都说的如此拙劣。
她转过身去不看我,我看着她背影,恍惚又回到过去的梦中,竟然伸出手去一如梦中想要捉住她的衣袖。
却又在她将要转身的刹那惊醒缩了回来。
这。。不是梦,尽管她有时会像梦中那样对我微笑,却从未向我伸出手来。
她问我要一种药,那药是我在做杀手时候常要用到的一味。
我知道她拿了这药就是要离开了,可我却无法留下她,于是低下头,依旧安静的回答,“是”。
站在树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问了一个问题,问她?抑或问自己。
她许是没有听见,许是不愿回答,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去。
有些话在开始的时候没有说,之后就再也难说出口了。
“有什么是莫言知道而主子不知道的?”
答案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