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霓》尹蔻

3、香浮花月零落谁

　　香烛辉煌，青花乳足香炉中燃着蓝色妖姬研磨成香料辅之以洋甘菊，清新淡雅而略有一分幽深。珠帘悬挂在雕花壁板上，蓝水晶颗颗剔透，上头的帘幕，镶嵌着朵朵金色辛夷花，缀着水钻，在昏黄下，闪耀着迷离的光。一步视线，拨开帘锁，是一泉偌大的温池。雾气升腾，飘逸着千百种花草香。浅在池中的有一美人，长发如瀑，倾泻在温温泉水中，娇倩的面容似是美丽的晚香玉，光洁而彻骨，花肌如蜜，指腹触及，是如月光石般的滑顺。只见美人缓缓睁开眼睛，湿润的蝉翼，扑簌了水珠。锁骨处的花瓣，衬得肌肤赛雪。
　　双眼含着些许水汽，迷茫地环顾。静静泡在水中，不解。
　　这里是？
　　飘在水面上的花瓣突然溅起来，波纹粼粼，像是打破了画镜。突然被一股强力拉入水中。一双有力的手环住我的颈后，细密如雨点的吻铺天盖地地打在我脸上，从发际延伸到嘴唇。浓烈的男人的气息，野性而充满占有。
　　“唔，唔，你是谁，你放开我。”我挣扎着扑腾水花，艰难地抵抗。
　　他似乎抽离出方才失控的情绪，拉远了一些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抹了一抹嘴角残留的花瓣，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是谁？哈哈。”忽然又强行将我拥入怀，埋在我的劲窝，语气里似是弥漫着薄薄不易察觉的悲伤，说：“霓儿，我是潇寻啊。”我勉强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心下一惊。
　　黑如泼墨，深邃同万里星空。隐隐起伏的悲伤，在这雾霭茫茫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愫。一眼，是繁花岁月中的沧桑，是隐忍的太过沉重的藏心包袱，是克尽深处的爱恨绵长。
　　看不懂。
　　太多迷惑。
　　泉水的暖意使得身体软绵绵，先前被夺走的力气，现在胸口仿佛缺氧般，晕晕沉沉。
　　在扶住那个自称潇寻的男子的肩，问这里是哪里之后，软软地倒下了。
　　恍如一梦，烈火，月食，耀眼的猩红，吞噬的星空，贪婪的火舌一寸一寸舔舐我的身体，最后一眼，是学长急切呼喊，“霓儿，霓儿……”
　　“小姐小姐，醒了醒了……”身边好像聚集了好多人，甚是喧闹。吃力睁开眼，摇曳的烛火晃眼，眨巴了两下眼睛，视线终于不再模糊。
　　被伺候着起身，更衣。
　　一袭华丽的秀服，用金银双股线绣着星辰花，佩之以兰玲玉的光泽，玛瑙碎石为裙边，显出恰如其分的华贵。以青黛为初笔，勾勒出细腻的眉边。施之以薄妆，胭脂蜜粉，点绛唇。配上岫玉磨造的耳饰，光彩照人。香颈处悬着色泽通透的蓝田美玉，与发髻上翩飞的紫晶妖姬花簪如诗一般美。
　　我望着铜镜里的人，叹息。
　　经过这些天的思量，也算是弄明白此时到底身在何方。月食那晚，命运之轮峰回路转，将我的灵魂带到一个陌生的时代。这幅美人身躯的主人，是薄王府的公主——薄霓。听贴身丫鬟云淼说，王爷极为宠爱她，因为长年征战在外，不常回府，一年半载地也见不着几面，但是父女俩感情十分好。
　　“小姐，您瞧”，云淼拾起梳妆盒里的青根芙蓉翡翠，“这翡翠是王爷昨儿派人加紧从南方水乡连夜送回来的，说是赶在今儿给小姐作生辰礼物呢。”
　　我端倪着翡翠，想着这富贵百态的生活却也是落得个落寞静寂，纵使有满目的稀世珍奇，琳琅绸缎，身边却也无一人陪伴度过本是喜庆的日子。
　　“云淼，随我出去走走吧。这屋子，怪冷清的。”

　　“是，小姐。”
　　走过三十三廊，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花香。薄王府的裕华园栽种着上万种花树。哪怕是这凋零的寒冬，也总有花香萦绕。踏入裕华园，半数花已凋谢。然而却有那么一株耀眼的玫红，怒放。心神好似被一双温柔的手牵动，不自觉地来到这株花下。上下霜白，风雪寒寒，这抹红，自是红的鬼魅，红的邪煞。风起，花落。拈花，自持。任这点滴媚色坠在掌心的雪白处，甚是暖浮。
　　“水无痕，山无崖，情自别离处，死生难恕。”一把折扇阻断视线。笑若月晕，恍若风海，尘沙不染。
　　“这恕梅花开的正好，小姐，你说，是不是？”他直逼进我，身高的距离，让他俯看着我。捧起我的双手，垂下头，轻轻将掌中的残花吹散。
　　温热的气息游走在掌心，他将我的手握在手中，落下浅浅一吻。
　　羞红慢慢爬上了脸颊，我心下一惊，恍然。
　　推开他，敞开了骂道：“，好你个登徒浪子，竟然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轻薄于我，你……你个超级大色狼！”
　　正抬起手腕，顾不得这副柔弱淑女的形象，打算给他一个掌掴，再踹上一脚也难以泄恨。
　　不幸被这一袭华丽丽的袍子给绊了，身子倾斜，正欲倒下。被他横身一抱，稳住了重心。心下一想，深觉吃亏吃大发了，就顺便狠狠地踢了他的膝盖。
　　他吃痛地皱了眉，嘴角边却牵起一丝笑意。
　　果不其然，我们一起重重倒在地上。
　　惊起了慵懒冬眠的小猫，从我的脚边叫嚣着溜走。
　　而我，竟然还在他的怀里。试着挣脱，却被他箍得死死的。
　　他嗅着我的发。不愿放手。
　　任我是踢，是咬，是喊，是叫，都无动于衷。这府里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云淼，你怎么还不过来，把这个大色狼给我拉开。”
　　可云淼却惊着不敢动半步。支吾地过来也不是，不过来也不是。
　　怕是他不止于此。
　　瘦削的下颚抵着我，让我更靠近他的心脏。他问：“小姐，可听到这心脏的跳动？”
　　我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说：“废话。不跳你还能活着么吗……”
　　他垂下眼帘，直望着我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说：“那小姐可知，这颗心只愿为小姐而跳，只愿为小姐而活。若离了小姐，这心不再为心，而人亦不为人。”
　　他的手覆着我的手，牵着我，摸着他的心。
　　他的手覆着我的手，牵着我，摸着他的心。
　　那时的我，还不知，有一些文字的吻，只留给伤过的人。
　　心字的伤，只留给缺口的爱。
　　“封天，闹够了，别吓坏薄家大小姐。”
　　那声音如此熟悉，却不记从何处听过。
　　直到看见那双黑如泼墨，放荡不羁的眼睛，带着些许看热闹的意思，玩味地看着我时。我气急败坏地吼到：“你们全家都是大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