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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初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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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们穿戴整齐的在旅店老板的带领下来拜访基督山伯爵。旅馆老板拉了一下门铃,当仆人把门打开时,他说道,“两位先生来访。”那个仆人很恭敬地鞠了一躬,请我们进去。
派里尼则回去了。穿过两个房间,看到房间里布置新颖,尽管富丽堂皇,却丝毫看不出浮夸炫耀的意味,反而看上去舒适典雅,雍容气派。
我们被引进了一间布置得很高雅的客厅里。地板上是最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柔软而诱人的长榻,圈椅和沙发,沙发上堆着又厚又软的垫子,看上去就知道坐在上面一定是很舒服的。墙壁上很整齐地挂着一流大师的名画,中间夹杂着古代战争名贵的战利品,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前面都悬挂着昂贵的厚厚的门帘。
“两位先生请坐,”那个仆人说道,“我去通报伯爵阁下一声,说你们已经来了。”说完,他就消失在一张门帘的后面了。
当那扇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一阵优美的琴音传了进来,但几乎立刻就又听不到了。我和弗朗兹再次打量房间的时候,仿佛觉得房间比第一眼看起来更加华丽了。
“呵呵,我的朋友,”我问弗朗兹,“你对于这一切怎么想?”
“哦,凭良心说,依我看,我们这位邻居要不是个做西班牙公债空头成功的证券经纪商,就一定是位微服出游的亲王。”
“呵呵,”我笑着说,“相信这一点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因为他来啦。”
我刚说完,就听到了一扇门打开的声音,接着,门帘立刻被掀了起来,这一切财富的主人公向我们走了过来。
出于不同的原因,却是相同的动作,我们两个像是都被符咒束缚住了似的仍旧坐在椅子上。
我愣愣的看着他微笑着一步步的向我走过来,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看到他的一瞬间,让我想到了豹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豹子,他走过来的步子并不气势逼人,相反十分优雅。他的微笑并不带寒意,相反十分迷人。他的眼神并不凌厉,相反带着十足的笑意。但我就是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在原始森林中,看着一位王者在自己的领地上犹如闲庭漫步似的向我走过来。等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觉得这一想法近乎于荒唐。却摆脱不掉那一瞬间的感觉。
身边的弗朗兹已经站起身来与伯爵握手了。“伯爵先生,打扰了,我是弗朗兹伊皮奈,这是我的朋友阿尔贝徳莫尔赛夫子爵,今天冒昧打扰,是想当面感谢伯爵先生的慷慨。”
我把指甲抠进手心,强迫自己专注于眼下的情形,站起身和伯爵相互鞠躬致意,然后伯爵抬手让我们坐下。
“真的!这都是那个糊涂的派里尼不好,以致我不能随时帮助你们解决困难。他没有对我提到你们的窘况,我很孤单寂寞,很想找一个机会来认识一下我的邻居。我一听到你们需要帮助,就赶紧抓住了这个可以效劳的机会。”
“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开口对伯爵说道,“伯爵先生,您让我们坐您的马车,还让我们分享您在罗斯波丽宫所定的窗口,这对于正身处窘境的我们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这时,伯爵状似漫不经心的瞥了我一眼,打断了我说的话,“好了,我已经收到了你们的谢意,呵呵,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听说,波波罗广场上不是说好象要处决犯人吗?”弗朗兹换了一个话题。
这时的我完全沉浸在伯爵刚刚的那个眼神中,明知道时间与地点都不对,但就是不能摆脱一瞬间揪心的感觉,伯爵只是简单的一瞥,却让我的心有种被揪痛的错觉,我无法说清楚那个眼神中包含的意味,有追思,有复杂,有探究,有戒备,可能也有仇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这样不能自主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不能自拔。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听到伯爵说,“为什么?在人的一生中,我们所最担心的就是死。那么,来研究灵魂和rou体分离的各种方法,并根据各人不同的个性,不同的气质,甚至各国不同的风俗,来测定从生到死,从存在到消灭这个转变过程上每一个人所能承受的限度,这难道算是好奇吗?至于我,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件事,你越多看见人死,你死的时候就越容易。依我看,死或许是一种刑罚,但不等于赎罪。”伯爵激动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听着,要是一个人以闻所未闻,最残酷、最痛苦的方法摧毁了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爱人,总之,夺去你最心爱的一切,在你的胸膛上留下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而社会所给你的补偿,只是用断头机上的刀在那个凶手的脖子上割一下,让那个使你精神上痛苦了很多年的人只受几秒钟rou体上的罪,你觉得那种补偿够吗?社会上,每当一个人受到死亡的攻击时,社会就以死来报复死。但是,难道不是有人受到千百种惨刑,而社会对这些都不知道,甚至连我们刚才所说的那种不是补偿的报复方式都不提供给他吗?有一些罪恶,即使用土耳其人的刺刑,波斯人的钻刑,印第安人的炮烙和火刑也嫌惩罚得不够的!而社会却不闻不见,丝毫未加以处罚吗?请回答我,这些罪恶难道不存在吗?”
此时的伯爵脸上呈现出的愤恨令人心惊,他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双眼死死地盯着一处。这种神情会令任何一个看到的人产生深深地恐惧。
听着他激烈的控诉,让我清晰地认识到当初伯爵所遭遇的苦难带给他的伤痛究竟有多深。看着他现在神情我才知道,以前我想凭借伯爵的仁慈和我自己的努力补偿,求他宽恕父亲的想法是多么天真,甚至天真到了可笑的地步。
以我所拥有的全部又能够补偿给他什么呢,他所承受的这些深切的痛苦又是什么可以弥补的!
之前的我甚至想要利用伯爵的仁慈、宽容,求他放过我们一家,这种想法几近卑鄙!我头一次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自私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