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5 part tw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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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太久没被使用，头顶的这个井盖有些不灵活。Raph用力推了一把，屑屑碎碎的铁锈就掉了一身。
然后他爬出来，四周近乎一片漆黑。
为了隐匿自己的行踪，他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只是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黯淡的星光笼罩着潮湿腐朽的土木气味，脚下的地冰冷湿滑，不时会踢到一块石头，几乎只能跋涉着前进。这种熟悉的蹒跚感让他想起那些“探险”的深夜。他蹚在及脚踝深的水流里，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纵横的管道，而身后隐隐是与自己同频率的踩水声——他知道的，又是小疯子跟在后面。
是的，幼时的自己在心里称他为小疯子，因为自己不明白他为什么莫名地爱亲近自己。他记得分组的时候，Leo轻轻地问Mikey选择跟着谁，而适才还叽叽喳喳的Mikey瞬间安静了下来。Leo和Don静静地看着像是陷入在努力思考的小M，他低下头去扯出一抹笑。这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那家伙沉默是因为不知道是选择Leo还是Don吧？就在他等着欣赏Leo和Don间的一人即将露出的失望表情时，沉思的少年轻快地回答道：
“是随便选么？那我选Raph好了。”
这句话无疑像在他们之间扔下了颗炸弹，可惜的是他没能看见Leo和Don的表情——当时自己也被惊住了。
疯子，真是疯子。不过既然是你选的…那就不要怪我了……
平时碍于Leo和Don不能好好地整小M，这次简直是天赐良机…于是，惊愕很快就变成了暗喜。
但几个夜晚之后，他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发觉Mikey从来不向自己求助，不论是自己特意逆行在比较湍急的水流里，或者是有意地选择需要多次爬上爬下的十分累人的路线。有时候站在几米开外的自己都能听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剧烈喘息声，但他从不开口求自己慢一点。他是忽然发觉这一点的，这点可能Leo和Don都不清楚——这个弟弟的倔强一点也不少于自己。他虽然怕黑却坚持也要加入“探险”，虽然会嚷着“这也太难了吧”却从来不会退出那些训练。
似乎可以看到那颗灵魂，那颗和自己一样的在听到老师对leo的夸奖时，自己努力地训练最终仍然从平衡木上摔下来时，看到扶起自己的那人担忧的眼光笑着说“我没事，还是你行啊”之类的话时，会灼烧，会刺痛，会叫嚣的灵魂。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的，就我不可以。
他悄悄地回头看少年皱紧了眉的脸，听着他努力压制却还是清晰可闻的喘息。他忽然不想整他了，或者自己从来没有真的想要整他过。因为自己往往在听到他的喘息，感受到他开始有些凌乱的步伐后，就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然而有一次他成功地吓着了他。
是在那个拐角，那里水比较急，不小心被冲走的可能性很大。就在他转过弯的瞬间，提着的手电忽然闪了两下，就熄灭了。这下子什么都瞬间陷入了黑暗里，来和去的道路，奔腾的水流，他，还有Mikey。怎么就在这时候没电了呢？他心想着，一边伸手去掏口袋里的备用电池，这时，Mikey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Raph…你…在那儿吗？”他的语调是试探性的，很明显可以听出他的底气不足。哈！他被吓到了！才装上电池的Raph突然决定不打开手电了，玩心大起的他便一言不发躲在拐角的这一边，等待着对方的反应。果然，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后的Mikey明显是着急了，脚下的节奏慌张了起来，而他的声音里也明显带上了颤音：
“Ra…ph？你为什么不回答？…你在那儿…啊！”
正在他窃笑的时候，Mikey突然一声尖叫，然后是“噗通”的一声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
糟糕！他滑倒了！于是Raph立刻冲出了拐角，几乎忘记要打开手电。
柔和的光线再次照亮了整条通道，而不远处摔倒的Mikey正努力地爬起来——他抓住了边缘的砖石才没有被冲走。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在明知道Mikey十分怕黑的情况下……
这时，还没站稳的Mikey朝自己扑了过来。
他眼里还含着没有流下来的泪水，带着哭腔对自己大声地喊出一句话。
但他喊得不是“讨厌，你不知道我很怕黑吗？”或者是“你欺负我！我要去告诉Leo！”
而是“太好了！你没事啊！”
他呆呆地任由扑过来的他紧紧地吊在自己的身上。那片蓝色轻盈地飞进了自己的心里，迅速织成一张大网，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觉得这辈子再也脱不开这片蓝色了……
一阵冷风突然吹过来，惊醒了陷入回忆的Raph。唉，天啊！我是来救人的！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头顶，快步走进后门穿过二号楼，走到院子里。
四下一片沉寂，而这种空洞感使他芒刺在背。因为他知道，“静”并不代表着好事。
眼前是一片冰雪被碾压的狼籍，很明显的是重型车轮的车辙。风铃所描述的的“敌人”似乎已经离开了，而且场地上看不出一丝打斗的痕迹…甚至…没有他的脚印…
这是不是意味着…什么也没发生，他已经回去了？
焦躁的心瞬间平复下来很多，但这心境持续的不长，因为又走出几步后他便捕捉到了一丝甜味…
这…这是血液的味道…
一瞬之间，如遭雷劈。
然后他便站在了这栋楼的窗口。映入眼帘的红色几乎使刚踩上窗台的他摔下楼去。
脚下的这片血液还没有完全凝固，琥珀般的色泽刺痛了眼睛。
他很肯定这时谁的血。善良如Mikey绝对不会将别人揍出血来，这便是他的武器不带刃的原因。
虽然清楚一切，但…他却一点都不感到疼……
相反，焦躁的感觉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疯狂滋长的寒冷与无力感。气力从他原本捏紧的拳头开始被一点一点地被抽走，而寒冷从心底开始滋生，甚至蔓延到头皮。四周像是在一瞬间安静下来的，本来如同鬼吼的风声不知怎么地听不到了。
他顺着蜿蜒而去的血迹看过去，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一点想追过去的欲望。那尽头会是什么呢？他已经知道了。又好像还不知道。
他的思维再次开始信马由缰，但充斥着他的脑海的都是他。
在自己的饼干里夹完牙膏后，装着若无其事的他；
在将自己惹急了之后，躲在老师身后吐舌头的他；
在自己和Leo发生争执之后，会起身站到他们中间的他；
沐浴在月光里靠着自己的背，安静地的唱着歌的他；
以及那个含着眼泪，在黑暗里为自己担心的他。
他的欢笑和泪水还这么真实地翻卷在眼前，但它们已经在漫天的血色里渐渐淡去。那血痕的尽头是什么呢？似乎已经能看到倒在那血泊里的他睁大的眼睛，只是那片蔚蓝再没有了神采；似乎已经能触到他依然柔软的手指，只是它们再没有了温度。这利刃插进他的身体里时…一定很疼吧？…在他不支倒地之前…会不会一直在等着自己？他一定很绝望…他一定是疼哭了啊……自己…自己似乎还没有为他擦过一次泪水…
而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不！不！不要再想了！！仿佛是在一瞬间所有的力量都回到了身体了，他想要呐喊，想遮住自己的眼睛，想止住自己的思维，但却依然如骨鲠在喉，动弹不得。Sai在星光里面冷冷的闪光，像是一双天大的嘲讽，他不禁有了失笑的冲动。腰间的武器已经没有了它们存在的意义…而他自己呢？自己立的是什么狗屁誓言！
…………
就在他痛苦到几乎要跪倒的时候，脑后突然刮来一道劲风。
他下意识地转身，但迎上来的这个人几乎使他再一次地失去了反应力。这是呼啸而来的一块板砖…以及急速在眼前放大的，咬牙切齿的，他的脸。
是还能够挥转头砸人的，活生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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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但他清楚地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举着板砖就要成功得手的时候，忽然回过头的那张脸几乎把他吓到半死。Raph！竟然是Raph！！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止不住向前扑的势头了！
上帝啊…希望Raph的头足够硬吧…
就在Raph的脑门将惨遭荼毒的时候，像是傻掉了的Raph突然将Sai从腰间抽出来，并迅速地反切挑走了他手里的砖头。然而他们俩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伴随着砖头磕在墙上的碎裂声，他们俩也滚到了墙边。
……拜托啊大爷你就不能够吭一声么？要是真把你砸坏了让我怎么赔你呀…完了完了…今天冲撞了老祖宗…别想活着回去了……
虽然埋怨着，但他在心里还是很感激Raph的。在和墙面即将亲密接触的瞬间是Raph把自己揽到了怀里，而他自己则重重地撞向了墙壁…
自己已经被撞得晕头转向了，相信Raph更不会好到哪去…于是他急着从Raph的身上爬起来想看看他怎么样，却发觉自己的右手被紧紧地抓住了。
是Raph…皱着的眉头显示他还没从疼痛里缓过来，但他却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看，像是从来没看到过自己那样。而他的眼里，朦朦胧胧地罩上了一层猩红…
他认得这个颜色。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在夜晚的探险中他故意偷偷地转身回到家里。而这个玩笑的结果就是一直到Leo那一组回来之后的三个小时Raph都没有回来。Leo勒令自己留在家里，便偷偷地Don出去找了一晚上，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将满眼通红的Raph带了回来。当时他冲到自己面前按着自己的肩膀，足足看了自己五分钟，然后像是松了口气，抬手就在自己的头上狠狠地砸了一记。听Leo说他找了自己一夜，他以为是他把自己搞丢了。
看来他真的被吓着了…
少年在心里微微叹气，他动了动手指想做点什么来安抚他，但左手却不争气地疼起来了…可恶，估计是刚才被压到了…但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
“这真的是我，Raph。你看我现在不是…”
“…手怎么了？”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他这才发现对方已经脱离了呆滞状态，而是铁青着脸看着自己那只藏在身后的左手。见自己没有反应，他便伸出手去捉住了自己这只下意识去躲避他的手指的胳膊，然后轻轻地将它牵到了他的面前。
这样的力度他也是熟知的，就像每次他抱起装死的自己那样…
但Mikey的心里此刻没有一点感动，而是警铃大作。
果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感受着那只手的温度，Raph觉得自己被剥夺的五感又渐渐回来了。从刚才的…到现在他的突然出现，焦急，绝望，悲痛，惊疑…自己仿佛是被扔进了染缸里，在刹那间将人世所有的情感都经历了一遍，这使他的思维比被吹乱的星辰还要散…而这血肉里真实有力的脉动，使他僵化掉的心灵渐渐复苏过来…
然而他再次闻到了血腥味，并成功地瞥到了一抹带血的橙色…其实根本不需要注意这些，光看Mikey的动作就知道了——在厨房里切到了自己的手指之后，偷偷出来找绷带的他就会把手背在后面。于是他伸出手，将他那只遮遮掩掩的左手拉了出来。
橙色的头巾被随随便便地缠在手臂上，而且显然没将伤口完全盖住。凝固的血已经将头巾糊住了，而从这“临时绷带”的间隙里可以看到被割裂的血肉。伤口有一个手指那么长，而且划得很深。这样子马虎的的包扎已经让他很不满意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一脸“我没事~~一点也不疼”的样子。他努力地压下给他一个爆栗的冲动。
“谁干的。”他的声音里已含上隐隐的怒气，像是一柄没开刃的长剑，虽不致命，但足以令人胆寒。
“嗯…我……”少年支支吾吾地，找不出措辞来。总不能真说是自己切的吧…说出来换是自己都不信呀…
“其实我…”他抬起右手抓抓自己的后脑勺，似乎努力地想挤出点说辞来。而就在这时，透过他的手臂Raph看到了对方的腰间，那里什么都没有…
全身的血液“刷”地一下冲进了脑袋里。
“你倒是挺行的么！我们都不敢空身上阵，你倒是一人挑一群啊！但你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没把他们撂倒呢？怎么还划成这么一道一道地来见我呢！恩？”
他越说越大声，因为暴怒而变得异常粗哑的声音将整个楼震得嗡嗡作响。而他的手此刻紧紧地扣着少年的手腕，已是全然忘记了这样粗鲁的举动无疑会加剧对方的疼痛。
“……呃…”就算是忍耐力再好也经不起这样的捏法，少年不由得呻吟出声。
意识到弄疼了自己，Raph连忙松开手上的劲道，但并没有放开自己的手臂。此刻的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轻微的颤动却从手腕上传过来了。他必定…又在为他的突然失控后悔了吧…
然而，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Raph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不应该发火……”令人惊讶的不只是他爽快的道歉，还有他那和他的右手抖得一样厉害的声音。少年几乎想用手探下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没事，我一点也不在…”
但Raph再一次打断了他，这下看上去他全身都在颤抖了，
“可是…我真的害怕…如果这道伤口不是划在这儿…如果现在你没有站在这儿…如果你已经…那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这样软弱的嗓音似乎从来没有属于过他，而他甚至仿佛看到了对方眼角的泪光，但他已没有能力去辨认，因为自己的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
楼道里再次沉寂下来，只是多了不知属于谁的抽泣声。
Raph再次开始烦躁起来。他很后悔刚才的失控，但更让他懊恼的是他刚才说的那些抽风的话，这样他有种想把自己的舌头拔出来的冲动。天哪！自己居然将心里话跟Mikey说出来了…不知做什么来掩饰的他只得从口袋里掏出绷带来，专心对付那只血其实早已凝住了的手，避免对上对方的眼睛。
少年静静地望着他的多次一举，心里不由得想笑。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声叫起来：
“天啊！你快点打个电话给Don，告诉他我…”
“不用了，在我来的路上他已经跟我联系过并开始追踪了…”Raph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狠狠地白了对方的“爪子”一眼，“你以为我们都是和你那样不开手机的白痴么？”他故意在“白痴”这个词上加了重音，而这成功地使少年噤了声，乖乖地低下头去直吐舌头。
然而Raph在给他的手缠上第二圈绷带时，再次说话了：
“我…有点正事要告诉你…”似乎是不满意自己这样子的开场白，于是他撇撇嘴，继续道，“…听着，小白痴。你听好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决定一样，
“首先，我很抱歉…一个是刚才，一个是我来的太晚了…还有一个…是昨天晚上…真的，我完全是开玩笑的…”
这番话说得语无伦次艰难无比，而他的眼睛也一直盯着少年身后的墙壁，就像是上面突然开出了一朵花。这样的场景放在平日里是无比好笑的，但少年此时却一点不想笑。他看向对方的脸，尽管扭扭捏捏吞吞吐吐，但对方的表情是很认真的。只听对方继续说道：
“那个…你不是问我圣诞礼物么？…我…现在告诉你…”
“当…你有困难的时候…不一定要找Leo…只要要求不过分我也会帮你的…”
“…当…你难过的时候…可以不用去找Don…我们…可以到楼顶上晒月亮的…”
“还有…还有……”
“…请…你继续对我恶作剧吧…用这个来提升身为忍者的警觉性倒是蛮好的…而且…我也不讨厌…”
“恩…就…就是这样了…”
Raph相信自己一定脸红了，这些话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犯贱…是不是他打沙包时被那些老师放的煽情片感染了…而面前的少年貌似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是憋笑憋成内伤了吧…
就在他无比想抽自己耳光的时候，一只手臂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是对方的脸贴到了他的肩膀上。少年的气息离自己是如此的近，他几乎能听到他话语里微微的啜泣了。
“…恩…我都知道…谢谢你Raph…圣诞快乐…”
感受到怀里的少年微微的抽动，他不禁笑起来。小白痴就是没用啊，只是这么几句话就哭了呢…但是不知为何…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呢？
这真的是个很不平顺的圣诞节。没有温暖的彩灯和火炉，有的只是焦急，迷惘，下水道里的一路狂奔与雪地里的寻寻觅觅…甚至，还有“死”与生…
但身边依然有他呵出的气息…以及他那张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的又哭又笑的脸…
这似乎…就是最美好的圣诞节了吧…
于是，他轻轻擦去眼里的雾气，回抱住了胸前的少年，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未这么轻柔过，
“我也一样…圣诞快乐，Mikey……”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章5 part tw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