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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Chapter------- ...

  •   秾华如梦水东流

      第二天下午,大福晋那拉氏把我叫了过去。进了屋子看见就她一个人等着我,想来是有不好听的话要说了。
      我给她见完礼规规矩矩的坐下,平日里和她接触不多,而且这个女人作为王府的大福晋,威严自成,我甚至有点紧张。

      她似是毫无他意的看了我一会,慢慢开口道:“你来了这许久,我也不得空和你说说知心话,但是平日里我见你是个老实安静的人儿,别人争的你不争,你比别人多了,也不见你得意。因此我一直觉着你是个不错的人儿。可是这会儿你怎么就办起糊涂事来了呢?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了吧?按说我不该来劝你,可是你老是不低头服软的,难道还要让四爷先去找你么?”
      “嘉沫不敢。”我低声答应,心底慢慢泛起厌恶的感觉,甚至着光滑的凳子都让我觉得如坐针毡,这个屋子里的空气都是那么的令人窒息。

      这个时代的束缚总是这样轻易的激怒我,而且我无处逃避。昨天被我激怒,歇斯底里的年瑢悦,今天,四平八稳,一切以大家为重的大福晋。

      “你不敢?这都近十天了吧,你可曾递过话去?非要等我这个当家的来说?要是这事情好说,也便罢了。四爷的性子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清楚,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我是不清楚那天究竟怎么了,可是有一样:连八阿哥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了,那就是你把四爷气得不轻。我现在来说你,你再去给四爷道歉,莫说我这脸搁不住,四爷也未见的真的能谅解了。”她的话语平和,但内容却不是。
      我心里叹口气,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我也不过是在是不是要维持表面的平和,或是就此撕开脸不再虚伪下去了。

      我跟了他,这么久了。难道我会是没有感情的人么?我会不明白他做的一切么?不论是年氏她们看得到的好,还是只有我和他知道的,那些好。
      可是我始终都是清醒的,我知道我若是喜欢上他,爱上他,那绝对是错的!他可能是喜欢我,也许爱我的,可是他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能给的是这个时代的感情。我不是,我喜欢,我爱,我就是绝对赤忱的,一心一意的。如果我真的爱上他,我该怎么面对他那些妻妾?

      我一直都把真实的自己隐没起来,告诉自己我最最看重的只能是在十年后回家,而我和他之间的种种不是被我忽略就是故意不去想••••••我是在压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沦陷了!
      他做得太多,我没办法都忽略不计。
      那天的吵架对于我是为了自己一直坚持的,我的自由,甚至我知道自己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会爆发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和他顶撞,心里面小小的还在期待看到他的反应,我不知道自己实在逼他放弃我这个别扭的女人,还是逼他坦诚,他的感情。我知道他也许是好意地提醒,但是我却抓住不放,因为我直觉他对我的虚伪应对是有几分明了的,只是不知他对这样虚假的场面愿不愿意维持下去了,我忍受不了和他一起欺骗自己和他,做只宠物,什么都不要。但是,事情以后不可能再任我沉默了,我到底是选择和他坦诚以待,还是继续虚伪?
      假的终究不能长久!我到底还是故意扯破脸,不愿应付。

      这就是我,一向如此,对于自己不愿意面对的,逃个彻底。

      她看我不语,又道:“四爷待你还不够好么?说实话,以你的出身,若不是有万岁爷的指婚和宜主子的帮衬,只怕做个庶福晋都难,可四爷偏偏抬了你做侧福晋,这番心思对咱们府里其他人可是没有的。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这个家怎么样你是知道的。莫说这个,就是刚进府的时候你能让四爷在你房里歇上三天也是少有了,其他福晋那个进来时不是先晾上几日的?”

      “福晋教训的是,嘉沫以后不敢放肆了。”我不知道这也叫做宠,她和年氏都提到了这个事情,以前我没觉得有什么的。但是这个世界的规矩并不是学几日就能学完的,我想,这也许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很特殊了,更何况是在这样一堆老婆的家庭?

      “我并不是教训你,四爷当着差使,外头忙就不说了,咱们做女人的在家里还要给他惹气来受么?传出去咱府里的规矩脸面还往哪里搁?我知道你是个剔透人儿,不过点醒你罢了。你自己好好考虑着,过一两日去见见四爷罢。”她叹气让我退下。

      我出来,往园子里走,不想回到那个牢笼似的小院子里。虽然入目的王府无处不是四檐方正,规规矩矩的红墙碧瓦,拢得严严实实,让人半点也透不过气来。

      一直只是知道三从四德是古代妇女的必修课,但能把这课修炼成她这样的也算少有。她是气度大方还是•••?明眼人都明白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难道真的是舍却夫妻之爱,全力为四阿哥周全的贤内助?
      心里压抑,吹吹冷风吧,清醒一下想象该怎么做?或者,也加进她们勾心斗角的逐力场?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他根本不是主动爱你,你也无法回应他,那这么做•••有必要吗?

      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我回了屋子,也是,在这里,我什么地方也去不了,这个小小的院落,虽然也不属于我,但是却将是我下半辈子的归宿。
      进了屋就见应嬷嬷一脸担心地等着我。我摇摇头道:“没什么事情。”她方放下心来。
      其实,这个时代的家庭并不是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所谓争斗都是在明面上的,地下的暗潮汹涌不是谁都能明白。能杀人的不只是手段,还有名誉

      她一个当家的嫡福晋,这样子暗里跟我说这番话已经是很留情了,不然她就算跟四阿哥说我犯了错——冒犯夫君,把我休掉也是可能的。
      “嬷嬷,把我的短装拿来,我要去射箭。”我说道,必须下个决断了:继续假装爱他,争取些好处,让大家都开心,混到离开?还是就这样,不爱,保持失宠状态直到离开的那一天,让大家都不会那么的受伤害?

      平日里都是在别人睡午觉的时候来射箭,今天却是在快晚饭的时候了。现在的我哪里吃得下饭啊!

      我集中精神,把所有的力量压在左臂上,抛开一切思绪。
      放!

      嘶!我痛得咬牙,居然让弓弦把食指割了,烦,又不是第一次射箭!居然会犯这种错误,我一扭头正想回去包扎,却看见四阿哥立在那里,看我的靶子。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一支正中红心!
      他微笑转头道:“你在这件事情上倒有些天赋!”

      我还不待回答,就见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着我滴滴答答流血的手指,终于还是走过来,拿过戴铎递上的帕子给我裹上。戴铎看我一眼,自去了,只剩我和他。
      他为什么现在就要出现在我面前呢?我还没下好决断,我究竟要怎样继续活在这个世界里呢?
      眼下,我是不是该道歉?但是我哪来的错啊?

      他给我裹好伤口,拿起我的弓箭,也射了一箭,力道大的使箭身直没入到中间部分,果真是从小就练这个的,我比不了。他转头,一字一句地看着我道:“你知道关心则乱么?”
      “知道。”他问得如此郑重,认真,我不自觉地也认真百倍的回答他,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小时候我在皇阿玛身边养了几年,他那时候最常说的话就是不要让别人影响你的决定。后来遇见了你,你告诉我对于喜欢的也许留在那欣赏是最好的,而不是收藏起来。我想,你说得也是对的。”他看着我,眼神如这初春一般寒冷,他凝望着我,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说不出话来,但是却感觉到他眼神却又慢慢有了温度。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收藏起来我喜欢的之后,我发现我却想要的越来越多,根本没办法照我想好的那样慢慢来•••如果你说的才是对的?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不是错了。”

      他拉起愣神的我往上次拿个亭子里走,给我时间消化我心里的想法,然后给他答复。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的容忍?
      喜欢?他刚才说了喜欢。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么?

      天已经开始暗了,他让我坐在他腿上,说这样暖和一点。

      “你•••最开始讨厌我对么?”我轻声问。
      “没错!没想到有人可以把同一份定情信物送两遍的!你要不是想挑拨他们不和,就是太笨!现在看来是后者。”他开始语气有些恼怒,随后骂我笨时却又松弛下来。我在他怀里轻声笑起来,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叫定情信物,再说不是告诉过你我忘了很多事情么?不过,你后来呢?不讨厌我了对吧?”我问。
      “还是很讨厌,敢跟我讲条件;可是你在十三弟的婚礼上•••很勇敢,所以我忍不住提醒你,但你还是一样的笨。拖拖拉拉的,看了都烦!”他笑。
      “那你也不应该打人呀!”
      “打你你都不肯醒悟,我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

      “这就是•••关心则乱?关心则乱•••”我喃喃道,他关心我?
      “是,我是关心则乱。”他看着我的双眼,在渐渐要黑了的林子里,那双眼睛仍旧灼伤了我,他说:“记得那天我打你么?那天我还告诉你了,我只相信一见钟情和自己从不了解的感情。我以为你明白的。”

      我不敢和他对视,把头埋到他肩上:“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见你说不能和人说话,就急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被束缚的连话也不能说的地步。”
      他说:“这个我自然知道,你幼时跟着阿玛从军,性格虽然温婉,却不愿意受束缚的。我很明白你跟我呕气,不仅仅是为了我那一句话。你应该明白我那样提醒你,没有不要你和人说话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穆景远向来爱结交权贵,你和他多说了话,加上那日席上面的一语惊人,没得让别人多想了去,对你不好。”听他这样说,我忽然放下心来,好在嘉沫有这段小时候的经历,让他不至于觉得我很奇怪。
      “那么,你不介意?”
      “我?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虽则有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事情,可你,却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我看人是用心看,不是用耳朵听!你可明白?可是事情留在人心里,嘴长在人身上,你都没办法控制,不是么?”

      我才明白,自己防备太多,他原来不是那个意思。于是道:“人真是残忍。”
      “你怕了?”他问道。
      我笑笑,道:“不是,我不怕别人,我怕你。”
      他挑眉:“我可是一心回护,从没做过什么。”
      我道:“不在于做了什么。而是在于,对象是什么。”
      他愣住,不再说话。他明白么?他这些日不和我说话,他残忍,我误解的是一片诚意的他,我也残忍。
      人之残忍,并不在于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而在于那对象是谁。

      好久他才说:“好了,别想这些了,我们还有一辈子呢。”他难得的温柔,而我打了个冷战。
      一辈子?十年?我要哪个?
      忽然发觉自己竟与他和好,原来打算的在这府里做个失宠的福晋,直到我能回去为止的念头,刚才竟被我抛得远远的不见踪迹。

      “好,不说了,也不想了。我想就这样靠着你。”我说着,他轻轻的揽住我。我忽然想起乱世佳人里的那句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对我来说,那个回去的问题,等到了跟前再说吧。
      到时候,再说好了。

      第二天下午,四阿哥回府后径直来找我,让我换了身普通的衣裳,他也作寻常打扮。居然出去逛街?
      他带我去的是家卖男人用的玉石啊之类的佩饰的店,让老板找出最小号的玉扳指来。扳指是戴在大拇指上防止射箭时磨伤的类似戒指的东西,啊,类似戒指•••我开始胡思乱想。

      没想到还真的有,羊脂白玉,小巧美观,上面还雕了镂空的装饰。带上也正合适,四阿哥当即让戴总管付账。

      我把玩了一会儿,把它套在无名指上,当然太大了,只是自己好玩罢了。
      四阿哥瞧见,一把撸了下来,执起我的右手给套在大拇指上,一边还冷冷道:“哪里是戴在那个指头上的!要是那些普通的戒子、佩饰我也不会给你买了。”
      我忽然笑了起来,这真是!对我来说,套在无名指上的婚戒当然不大合适,我自己恐怕也是对婚姻有些排拒的。
      可是这个婚姻,套在了大拇指上,怎么会这么感觉奇异而且不讨厌呢?

      随后到一家饭馆子去吃饭,他本来就不大爱说话,在这个吵吵嚷嚷的饭馆更是不可能大声说什么了。后来我才看出来,他是在听。听周围的普通的人说的话、他们谈论关心的事情•••
      看看他时而皱皱眉、时而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转头看街上的风景。他关心他的,我无聊我的。
      我们要了酒,各自到了喝。几杯下肚,我在早春的微风中熏熏欲醉,想起一句歌词我傻笑起来:我的爱人有点累我有点醉•••他奇怪的看着我,我赶忙把头扭开。正好看见街面上穆景远走过,我也一直都觉得他不好,说不上来为什么。自然的蹩眉看看他,四阿哥问:“怎么了?”
      “穆景远,那个洋人。”
      “他呀,不理他就是了。”四阿哥看着那人匆匆离开的背影。

      晚上没回家,住在了他的别院里。我才知道这里,惊讶了一番,没想到他说他不但有好几处院子,还在京郊有些个庄子什么的,皇上赐的。他又是什么镶白旗的旗主•••怪不得那么忙。

      别院不大,但是这个人显然是很注重生活细节的,里面的布置简单又精致,如果在卧炕上摆几个软抱枕,那就更合我的心意了。一直睡不惯的就是那硬邦邦的枕头。

      院子里种了些桃树,现在还只是干枯的枝丫,大约在过一个月多就会有花骨朵了吧?
      这么一件隐没在闹市中的小小院落倒是很适合他的脾气,我想。

      这边平日似乎只有几个可靠的人看守打扫,他忙的时候才会来这边住,这里离那些各衙门和皇宫都比较近。因为院子不大,西厢是书房,而东厢就是卧室了。虽然我看那些竖排加繁体还没标点的书简直是受刑。但是他在一旁写着什么,我只好随便翻看着,觉得有些无聊。

      “嗯,好字。”绕了几圈看到他写的毛笔字,我忍不住赞叹。
      “哪里好?”他抬头问道。我当然不知道了,于是摇头:“就是觉得漂亮。”
      “你来写几笔看看。”他说着。站起身把面前没写完的一幅字让给我,“下一句是:偏與淡妝宜。”
      “哦。”我答应着,下笔就写。

      “你这拿笔的姿势都不对!”他纠正,我明明是按拿毛笔的姿势拿的。他调整了我的手的位置,原来是这个问题。

      写下一个偏字,只听他在背后叹气:“你这是什么字啊!”
      好吧,我的字是很难看了。我承认。
      “不大好看是吧?我没怎么练过字的。”我讪笑道。

      “不好看!而且还是错的。我写个帖子你回头临去,这么难看的字。”他还在哀叹,“别写了,我好好的一幅字都让你给毁了。起来,我写帖子给你。”

      我只好乖乖让开,字可不是谁都能写好的,而且也不在一时片刻的功夫啊。
      不过我的确毁了一好字就是了,看他认认真真地从新开始写,我把自己毁掉的那一张放在蜡烛上烧了。
      抬起头,他看着我还在笑。没见过毁尸灭迹的么?

      他写了几幅字给我,我一看,满纸只得二字:胤禛!我呆住,莫非我只能练习这两个字,他的名字?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把我赶到一边去写字。我哀叹啊,我可是会写一笔极棒的英文花体书法的,各有所长嘛!不过练字也没什么,比绣花好多了。我一边想一边写。

      “做事情要专心。”又被看见了。
      “哦。”书法的真谛不是一下子就可以体会的,我心道。

      “我•••可不可以在这边多呆几天呢?”晚上睡下后我问他。
      “当然可以了,我带你来就是你昨天说在府里束缚,所以让你出来散散心。不过不能呆太久。三四天就回去吧。以后还可以来么。”
      我在黑暗里抱紧他,感动,原本我以为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想法,我的束缚,我孤单一人,甚至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所以在他说了这句话的瞬间,我几乎就觉得自己有了个伙伴,理解我的,关心我的,甚至•••爱我的。
      “你日后也可以自己出门逛逛,让戴铎或者别人跟着,我不是总有时间陪你出来。”他又道。
      我说:“你不介意么?四贝勒府的福晋天天逛大街?”
      他笑了起来:“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条条框框圈定的。再者说,你若高兴了,我也高兴,总好过在府里半个月不说话吧。”
      我道:“那件事别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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