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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露美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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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六朝烟云早已湮灭,在这烟月迷蒙,水寒沙白的秦淮之夜,在临河的酒家里,那不知忧愁、迎来送往的歌女依然轻按檀板,漫舒歌喉,一遍一遍地唱着哀怨或暧昧的歌曲。糜曼的歌声传入游人芳客的耳中,不免心神旌荡。
十二楼是秦淮河乃至玄朝最大的勾栏院,连京城八大胡同的明月楼在规模上也比之稍逊,而十二楼的袭春棚更为秦淮河上第一花舫,舫上比邻着两座灯火璀璨的绣楼。楼里是金陵乃至大江南北的花柳界皆闻名的妙人:一为小红楼的花魁丽奴;二为蓬香阁的歌姬樱琢。
丽奴容姿倾国,体态妖娆;樱琢歌喉婉转,声如滚珠落玉盘,容姿较之丽奴丝毫不逊色,却是卖艺不卖身,让人愈发渴望攀折其高傲。两姝似花胜花解语,似玉比玉仍香。每日每夜引得成群孝子贤孙捧着大把的金银珠宝涌上袭春棚,只求两位九天仙子能赏一个青眼——哪怕是白眼也行。
投得蓬香阁之笺的是朱雀楼无与争锋的二少爷,可惜二少爷因事把花笺转给道士妹夫。那道士竟然拿朱雀楼的朱大小姐不当一回事,不仅不安于室还敢在世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持了花笺呼朋引伴上蓬香阁寻欢作乐!目睹一切的好事分子已经在期待明日朱雀楼内的晴天霹雳。当然这是后事,当下且是人生得意需尽欢,莫教良宵空对月。
蓬香阁内轻纱曼妙,处处显出与众不同的缥缈风情,比一般姑娘闺阁多出三分浪漫雅趣,却比寻常歌姬绣楼少了三分幽媚春情,倒显出主人的高人一等的清高风格,如此气节落在一个在欢场倚笑的伶女身上未免故作清高,然而见过樱琢之人却认为此间之雅犹不及其人之万一。
重重雪纱之后,一琴,一炉,一人。
樱琢轻启樱唇,漫舒歌喉,顷刻间万籁俱静,只听得大珠小珠落玉盘……
“星冠懒戴,鹤氅慵披,色心顿起兰房。离了三清,归去作个新郎。
良宵自有佳景,更烧甚,清香德香。瑶台上,便玉皇亲诏,也则寻常。
常观里,孤孤零零,争如赴鸳闱,夜夜成双。
救苦天尊,你且远离他方,更深酒阑歌罢,嵽玉人,云雨相交。
问则甚,咱们这里拜章。”
一曲已罢,场中伺婢晓得曲中趣味,早就吃吃笑起来,连唱曲的樱琢也不禁莞尔。
月无华几人听出意思来,跟着抚掌大笑。那还俗道士再过一会儿恍然大悟,砰地脸红得跟葵花桌上的红烧肘子一样,只得直把脑袋往下压,只差没跟胸膛贴在一起。
这曲声声慢唱的就是道士恋妓、还俗娶妻的风流妙事,情意俗、语言俗,写的是大胆泼辣,无拘无束;唱的是俗味俗趣,生动活泼;听的是别开生面,独具一格。无怪乎此时蓬香阁各有各乐,欢声笑晏,乐也融融,一派风流无羁。
听罢清音,一个珠光宝气的美妇人挽水晶珠帘而入。一进门就轻拂香巾,香喷喷的麝香味袭鼻而来。“哎呀~各位客倌,奴家打扰了。我家樱琢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可千万不要见怪。”风骚无限的招呼完,表情却露出有点为难,支吾起来。
皇甫见状体贴的问:“嬷嬷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妨直说。”
老鸨一副不得开口的表情。“各位客倌,真对不住啊!方才楼下来了道台大人的公子,硬是要听樱琢弹上一曲。奴家好说歹说,他就是……客倌您看这……”
皇甫潇洒一笑,“不碍事。樱琢姑娘天人下凡,岂是我们独占得了。只是此去可得快去快回,莫叫我们等急了。”
老鸨喜出望外,大呼:“哎呀~~~各位客倌真是大人有大量啊!来啊,姑娘们,出来伺候勒~~~”
樱琢风姿无限的一衽,缓步跟着老鸨出去了,绰约的背影看痴了一室的男女,这是那种光是背影就能吸引人的美人。美人芳踪转瞬杳杳,接着数个衣着风流、风格各异的美女鱼贯揭帘而出。
一个娇俏的小美人挨到月无华身边,红润润的小脸,丰满的身材裹在束紧的霓裳里若隐若现,像刚成熟的水蜜桃一样充满吸引力。
月无华没想到他的面相也有美人青睐,一时间有点得意忘形。挽着小美人的柔夷摸摸,细声细气的问道:“美人儿叫什么名儿啊?芳龄几何?”
水蜜桃小美人羞涩一笑,红彤彤的小脸直教人想咬一口。“奴家露儿,今年二八。今天第一天迎客,奴家伺候不周的地方,公子千万要见谅。”
原来是菜鸟,难怪被发配来将就月无华!
月无华一口接一口的啖着茶水,小美人非常敬业的坚持不懈劝他喝酒。月无华笑得乐不支怀,虽然左推右攘不沾酒,两手却很不客气地在美人身上摸来又抚去,惹得美人儿娇嗔不已。
华从清一遍慨叹斯文败类,一边扭来扭去的闪避美人们的禄山之爪。姐儿爱俏,美人们喜欢华从清、皇甫晋少多于娶了妻的前道士。华从清没有遭遇过这等级的热情,窘得焦头烂额。而皇甫不用提,简直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未几,樱琢回来了,为了表示赔罪再弹上一曲。一曲既罢竟然浅浅笑着走出帘外。不知为何她瞧不上皮相端正的华从清,也对寻欢的前道士不感兴趣,连风流倜傥的皇甫也忽略过去。轻移莲步停在月无华旁边。小美人看见当家花旦坐下来,自然不敢与其争锋,凑到其余两人身边。
“袭春棚的‘一堂香’不合公子的心意吗?”樱琢把月无华前面那杯满上后就没有被动过的酒拿起来一饮而尽,举止间流露出女子少见的豪气。
月无华这下倒来了兴趣,比水蜜桃小美人更有兴趣。
“在下不好酒。”顿一下,笑道:“美人觞的酒例外。”
此话一出水蜜桃小美人不禁瞪了过去,委屈的扁嘴。旁边的皇甫见状心疼万分,哄道:“你看那家伙就知道他不正常,怎能跟他一般见识。来,喝一杯消消气。”客人的盛意哪能拒绝,水蜜桃小美人且笑且哀的喝了满杯。
“公子不好酒,樱琢怎能强人所难。”
樱琢一杯酒接着一杯的觞酒,都灌入自己的嘴里。未几,倾了酒瓶给月无华看,一滴不留——如她所言不强人所难。
月无华看得抚掌称赞。“不愧是‘似花比花解语’的樱琢姑娘。果然体人入微。在下佩服。”
樱琢一笑,顿时满室生光。“月公子快别说‘在下’,折煞樱琢了。”
“在下……”
“哎!公子又来了,”樱琢点住月无华的唇,调皮一笑:“该罚。”
“噢!该怎么罚?”月无华会意一笑,一脸期待。
樱琢甜甜笑着,笑得梨花也羞海棠也落。柔弱无骨的纤纤十指扶上月无华的肩头,整个人挨上前去。“自然是……”
破空之声骤然掠过,满室红烛霎那全灭。
美人的尖叫此起彼落,间杂杯盏碰撞,桌椅倾倒。
紧接着无数空气破裂之声响起,尖锐刺耳凌厉。兼有金属互击的声音,铿锵霹雳,黑暗中交击的火星不时溅起。
忽而一团青火自一人掌中燃起,分成数簇向四面八方射去。满室灯火再次点燃,顷刻间一室灿烂。
光亮中一切无所遁形。
原本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的雅房已经半成废墟。酸枝圆桌破成四五瓣,一地的破盏烂碟酒水横溢;椅子半数缺腿少胳膊七横八歪到处躺卧;如梦似幻的五彩丝帘变成破布;琉璃灯盏、珐琅瓶、珊瑚桃树盆景等珍器破碎了一地,几无完者。
樱琢面无表情的退入帘后。两管水袖延伸出数丈长的白丝绢蜿蜒了一地。冷冷的眉眼扫了遍狼藉不堪的房间,落在完好无缺的月无华身上。冷笑一声。两袖微动,数丈长的丝绢竟然游蛇一般收入袖中。不知那丝绢是何种物料所制,轻薄无比使两袖不见丝毫鼓胀。
“江湖上若有你这号人物,想必精彩许多。可惜……”话未毕向后一飘。帘后还有秘处,一隐身就渺无芳踪。
事发突然,来去匆匆。被留下来的一众人等只能相顾苦笑。
“以一敌众,还能这么美。江湖上若有这号人物更了不得。”英雄好汉们起码疯狂了一半。皇甫遥望美人倩影下了如此结论。
环顾现场,除了满室断枝残瓦还有花容失色的一干美人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莫名其妙横遭此祸,好不可怜。虽然他们也好不了那去。
华从清一脸愧疚的向吓破胆的美人们道歉。可是于事无补,美人们颤得两脚直打拐。
皇甫看不下去,直接过去搀扶美人。一手扶起一个,两个美人柔弱无骨的黏在身上,那滋味别提多满足。
水蜜桃美人儿满脸泪痕的抽泣。两眼憋得红肿,鼻头也红通通的,样子更像水蜜桃。皇甫看了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送她。赶紧扔了两个黏在身上的牛皮糖,一溜小跑过去搀了。
露儿靠在皇甫身上,窝在他怀里抹眼泪鼻涕。皇甫再舍不得他的一身华服也无话可说,乖乖搂着美人安慰。
“为什么樱姐姐会变成那样?露儿好怕~~~”
“露儿莫怕。有本公子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伤不了露儿。莫怕!”
露儿抹抹眼泪,展颜而笑。“真的!?”
皇甫昂首,扩展胸膛以示宽厚。“为搏美人一笑,区区牛鬼蛇神算得了什么?”
“如此甚好!……牛鬼蛇神不算什么,魔煞呢?”露儿露齿一笑,数十道冷光从袖中射出,只取皇甫门面。
皇甫身形暴退,冷光罩面仅仅扑得残影,真身到了一丈之外。
露儿一袖拂过。劲风中银光再闪,后发再至。
皇甫紧急歪头,一篷银针险险擦落几根头发钉在窗边。
一抹额头,满手冷汗。皇甫犹有闲情,打趣道:“都说了牛鬼蛇神不怕了,青面獠牙的女煞又怎在话下?”
此番生变,场内气氛骤然不同。原本吓破胆的众美人摇身一变个个面无表情。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刀剑匕首软鞭全祭出来,一脸杀气。
皇甫啧啧称奇。“袭春棚的庆余节目果真与众不同,不愧为‘酬宾’。兄弟今儿可真赶上了。”
露儿一笑。这一笑娇媚无双,风情万种,跟之前的纯真娇俏迥然不同。分明同一张脸,只是稍微调整表情,多了点妩媚动人少了点羞涩纯良,却愣是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是女人独有的本事,还是眼前这女人独有的本事?皇甫真的挺好奇。
“樱琢姐姐不忍心,奴家只好亲自出手。也幸亏姐姐手下留情,奴家才有表现的机会。几位爷儿,奴家伺候不周的地方,可得千万见谅。姐妹们,别跟几位爷客气!”媚眼一抛,数位美女杀手连成一阵,杀向阵中。
看这阵势,莫不是“九星八桩•无罡桃花阵”!
月无华叹一口气。一手扯着“道士”的后领,衣袖向头顶一拂,顶上瓦盖破了一个大洞。一提气,拎着“道士”纵上了十米来高的房顶。
露儿咬牙一顿足,蹬着柱子上梁跟着跳上去。
有点狼狈的闪过红衣美女的一丈长鞭和黄衣美女的三尺软剑的夹击,皇甫对着屋顶大骂。“也不拉本少爷一把,就知道和那小子快活。真不够意思!”
拳脚功夫,刀剑招式本来就不是他强项。屋内空间有限,加上到处是杂物。他的绝顶轻功施展得极不痛快,憋了一肚子闷气。偏偏这无罡桃花阵的美人美则美矣,个个出手像对付负心人一样狠毒,一退一接,一攻一守,虚实互生,环环相扣。一会儿工夫他的头发就被削去不少。
反观另外一边的华从清意外的游刃有余。他的剑路走的不巧正是“天阵•星宿孤虚”的阵法,正好对上了“无罡桃花阵”的逆路。指实打虚,由虚变实,攻守互兼,招招克制着美人的进攻,妒得皇甫直眼红。
没有多久,华从清摸出了此阵的套路。疾走兑位,一式“星宿孤虚”挑破阵眼。美女们乱了阵法,皇甫趁乱施展凌波微步穿梭阵中,斗室内顷刻幻影重重虚实难分,一通瞎搅,桃花阵立刻溃散。
屋顶,或者说船顶上别有一番景象。星光满天垂幕而下。放眼秦淮河上花舫漫游,灯火璀璨,映在水里波光粼粼。人间天上两河争辉,何止美不胜收。
月无华一出屋顶看见的就是这番景象。不知为何竟然呆了,眼睛不知不觉朦胧起来。就连背后露儿美人跟着跳出来也没有瞧上一眼。
直到“道士”扯了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
回头看着一脸铁青的露儿,月无华有点抱歉的笑了。“不好意思,这景色有点像家乡的。忍不住怀念了一下。”伸手把“道士”拨到身后,“露儿姑娘有什么贵干?在下不记得有负过姑娘。”
“没负过!?”露儿的媚眼迸出凶光,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听她摆那个表情这么说着,月无华对自己得意的记忆力产生了第一次怀疑……“还请姑娘明示。”
空气中传来了咯咯的磨牙声。“道士”都忍不住探出头去来回看着月无华和露儿……要是今夜的事儿全是这家伙的未了桃花债,那他一定……回去打小报告!
抚着身前短了大截的鬓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镇江官道上公子的一手石子儿使得可叫奴家心惊胆战!”
月无华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是神弓门的。在下记得没下多重的手啊,不外乎就是削薄了手筋什么的,不妨碍以后耕田砍柴的功夫。况且我看姑娘也没受多大影响……”
“呸!鬼才是那些破玩箭的,老娘我大名桃夜露。”桃夜露真的给激怒了,口头禅的“奴家”换成了“老娘”。
月无华的听见身后传来吸气的声音。“怎么,这娃儿来头很大吗?”
“道士”心有戚戚然地说:“寒山阁四煞之一的‘桃煞’。骚出了名,还会什么‘摄魂大法’。好多英雄都折在那双死眼上。一会千万别跟她对上。”
出入江湖已有十载,桃煞桃夜露裙下拜臣无数。所到之处无不倾倒一方,几时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忽视,还是被男人。
几乎已经头顶冒烟了。怒气之下全身真气逼出,百道银光几乎与星光争辉从她的身上喷出,势如厉雷疾如奔电,朝着月无华的周身大穴激射而去。月无华无处可躲,全身暴露在银光下。
有那么一瞬间,桃夜露笑了。能从她全力施为的“雾里看花”里全身而退的人放眼江湖凑不足一双手掌数。
但这一次,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所有银光顿在月无华一尺开外,既不再前进也没有落地,只是顿在空中。竟是被月无华的护身罡气凝住——能全身凝出尺余罡气的人物,桃夜露何止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
一滴冷汗从桃夜露的额头渗出,滑过香腮滴落衣襟。
“好……你个月无华!”目中凶光暴现——只要控制了这个人,以后寒山阁里还有谁敢不从她!
月无华伸出手来,以意念催动气息御形。银光渐渐聚拢,最后落在他的手上的毫毛银针多达数百根。叹一口气:“从你身上摸走了那么多,还藏了这么多。都怪我太君子了。”手一翻,再摊出来时数百根银针不见踪影。他身后颠着脚从肩头看出去的“道士”直叹比耍杂还有意思。
“月无华!”桃夜露一声清喝。
月无华抬眼看过去。
此看便觉得桃夜露的眼睛深不可测。幽幽的,恻恻的,像一潭深渊又像一口古井,打着漩涡不停的旋着转着。这漫天的星光,一河的霓虹都收在那双幽深莫测的瞳孔里,旋转着被吸进漩涡的最深最黑暗处,永无天日,万劫不复……
……月无华……月无华……
很熟悉的名字……谁……
空气中空灵的声音辗转回旋,旋律以血液的形式汩汩地流进身体,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净空了……
魂魄仿佛离体而出……无比洁白的地方,茫茫一片……看不尽的生与死,透明的穿不透的隔膜后面一场场轮回,生命与生命的交织演变出来的悲欢离合是变幻的场景……在血液的嘀嗒声中追溯时间的源头……遥想伸手可及却远如万里之外的海阔天空,铁骨苍鹰,一马平川……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淡淡的云淡淡的梦,淡淡的晨晨昏昏,淡淡的雨淡淡的愁,淡淡的年年岁岁……
一只手破空抓来,撕破茫茫一片的雪……不要走!
落空……少年含泪怒哄——我恨你——
你是谁,我不记得你,你为什么恨我……
……
桃夜露这次真正的笑了——她成功在即——来日的大权在握,权倾一教,甚至……整个江湖!
一口鲜血喷出,如水夜空中犹如绽放的一朵血花……
“不——”凄厉的嘶叫扯裂迷离的繁华。桃夜露不敢相信的看着铺洒在瓦顶的未凝的朵朵血花——那是她的血!?
“不要总是欺骗自己,你骗自己很久了。”
飘忽的声音在她耳边这么说。
桃夜露抬起头来,月无华就在她的前面,那么接近,伸手可及的距离,近到她完全无法躲避那双眼睛,她自成为桃煞以来就没有这样被人注视过。那些看她的眼神有痴迷有痛苦有恐惧有憎恨,但没有像他看她这样的空灵,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灵,仿佛这双眼睛的主人一无所有,又仿佛它正是因为蕴含了世间所有的东西才精粹成这样的自然的空灵。
桃夜露忽然又变成了水蜜桃露儿,感到自己在那眼神下清澈透明,所有的秘密都将暴露在他的面前。
月无华却又远离她,他不再看桃夜露。
“为什么?”桃夜露吐一口血沫,难以置信的问。
月无华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她的身后就传来嘻笑声。
“三春白雪归青冢。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桃姑娘不会不服气吧。”
潇洒从容的身形,戏谑调笑的声音,落地无声的绝顶轻功,除皇甫之外不作第二人想。
那杯酒!桃夜露脸色一白,急忙从腰带里夹出一枚红色药丸吞下。
快速运功吸收药力,感觉丹田处真气郁结的滞然火灼之感逐渐消散。正待松一口气时却发觉真气继续逸散,脸色色一白,连忙运功归气,反而加速真气流失。末了丹田竟然空虚一片。
霎那间面如死灰。回身朝着皇甫龇牙咧齿地怒哄,哪里还有一点美人的痕迹。
“你骗我!”
如此痛彻心扉的嘶叫——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痛苦?功力全失还是被人欺骗的事实?
皇甫的眼里一闪即逝过某种神色。转而讥讽一笑,“本少爷从来不骗女人。‘三春白雪’正是桃姑娘搁在西汕客栈的,不过……”眼神朝她身后一挑,“月公子嫌它美中不足,稍作改良罢了。”
她的身后一片静默,仿佛从来没有过一个人矗立在那里,横亘着,将她的未来和希望拦腰截断。
桃夜露沉默了。
她知道,她身后是无法战胜的对手。镇江官道上十数个神弓门高手作掩护还是无法避开他如影随形的石子时她心里就隐隐明白。不甘心承认失败,她付出的代价太沉重,她的青春,她的清白,还有她的梦想……才攀上今日的地位,怎能输给心底的颤抖的怯懦。
说服樱琢做掩护,甚至不惜动用“名册”做诱饵调走难缠的岚剑泓,只为全力一搏折去这个人——她所得的一切,将因此而不可动摇。
但终究——她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