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易容 西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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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从潘子住的医院出来，打车回老海的铺子，我想拿上古刀再出发去西沙，却被老海叫住：“张爷，铺子里刚接了个电话，是找您的。对方不肯说是谁，只说让您去这个宾馆，有人在那儿留了东西给你。”说罢递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南郊宾馆”，底下是一个地址和一个房间号。
听老海说那旅馆就在铺子附近，我走了20分钟左右就进了大堂，找到前台报了房间号，果然有人留了房卡给我。拿着房卡走进电梯，才有些好奇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我有些是怀疑是我自己安排的人，可若是如此，为何此人现在才出现。在要去西沙的当口，这个时间点显得非常微妙。
想着想着电梯在4层“叮”了一声。沿着指示牌找到房间，我刷开了房门，里面空无一人，窗帘死死得合着，一片黑暗。我担心有危险，就用房卡卡住了门，然后小心翼翼走了进去。在房间里整个转了一圈，没有别人，只在电视柜上发现了一个小包。我用手指探了探，觉得没有什么可疑物品，才将它打开，里面是两页A4大小的纸，几张照片，一个身份证，和一张人皮。
我一惊，不知道什么人会留下人皮面具给我，于是拿起那两张纸来看，上面居然是一个人的身份说明：北京XX大学的历史学教授。姓张。专攻明清历史，对明朝地宫有相当深入的研究。后面是他的生平履历，在什么学术杂志期刊上发表过什么论文。上过什么电视节目，在学校都教授什么课程等等。这次他被一家国际海洋资源开发公司聘请为顾问，要前去西沙。
我拿起那些照片，上面都是一个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这个张教授了。照片中有正面标准证件照，剩下几张看上去是偷拍的生活照。我明白，这是给我人皮面具的人，在让我熟悉这个人。不仅要熟悉这个人的外表，更要熟悉这个人的举止形态。而再看那两页纸的最后，有两行用圆珠笔写的小字：衣柜里有一套衣服。请务必一周后的周一早上8点之前赶到国际机场，有人接你去海南。
我放下纸张，心里有些疑惑。不知来者何人。但这个人俨然对我非常了解，或者一直在关注我的行踪。要去西沙是我临时的决定，但他竟然也能第一时间给我准备这些东西，细想之下非常可怕。我拿起那张人皮，做工不算完美，但也很精细了。要我扮成这个张教授，跟着这个所谓的海洋资源开发公司去西沙，应该是因为那儿底下有明朝的沉船葬，跟我要去的理由正好不谋而合。说不定，他们要找的那个沉船葬，正是我要找的那一个。
疑惑仍然存在，但我不曾犹豫，只是打开房间里的衣柜，拿了对方准备好的衣服。又收拾了所有东西，离开了宾馆，回到老海处。
我跟老海交代了一些事情，一周后的周日夜里，拿出从宾馆带回的东西，着手准备。这个张教授比我瘦小许多，缩骨以后，才穿上衣服。随后我走进洗手间，将所有的灯都打开，觉得亮度合适了，才拿起对方给我准备好的简单的工具，开始自己戴上这张面具。
易容也是我幼时的课程之一。先生曾说，骗一个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扮作另一个人，是欺骗一群跟他有联系的人。长得像只是起步，举止、形态是进一步，而究其根本，是要从内心变成这个人。我拿起这张面具，脑中出现了多年之前的一个月夜。
小吴被赶走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固定的下人来院子里送饭。我那段时间突然没有胃口，总是剩下很多饭菜。一个夜里先生跟我道了晚安，便回房了。我点着蜡烛在房中夜读。突然窗户被打开，我吓了一跳，再一看，居然是小吴。
他冲我叫，少爷。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他为何返来，又有些着急，怕别人发现他出现在这里，被抓去。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问，你还好么。
他歪了歪脑袋说，少爷，我想你。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
他又接着说，少爷，你跟我走吧。
我瞬间呆在了椅子上面。他这是要我……跟他离开张家？我不知所措，半天没了反应。可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更甚。果然，突然之间又有几个脑袋从窗户外面探了进来。小吴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我大惊，就开始挣扎。心里骇得慌，不知道小吴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另外那几个人从窗户翻了进来，又将窗户关了。跟小吴一起将我拖到了梨木桌旁的小凳上坐下，吹熄了房里的蜡烛。
“你就是张启年？”他们问。
一张张黑暗中的脸，突然变得光怪陆离。我认出其中一个居然是个远房表哥。我圆睁着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心里一时混乱无比，不知小吴为何会跟他们一起，也不知他们为何这样对我。他们突然笑起来，说：“张家的起灵原来这么窝囊，被个下人迷了心窍！”
我看着小吴，不知所谓。可他突然也笑了。我倏地就反应过来，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根本不是小吴。
“你是谁！”我终于挣开了他的手。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又转向我说：“我是谁并不重要，可你只是在浪费张家的钱和人。”
“为什么要骗我。你们到底是谁。”我还是不解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这个院子我已经单独待了好多年，和他们根本没有交集。
“我是谁？如果你能打得过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他突然就朝着我的脸挥了一拳，我本能去躲，堪堪躲开，还是擦到了嘴角。剩下的人都在旁边嘲笑，骂我没种，是胆小鬼。
我看着他站在一旁一本正经，却顶着那张小吴的脸，突然就怒由心生，拉住他的胸襟说：“要打是不是，我们去屋后的小树林。不要吵醒了先生。”
夜凉如水，月色如银。一路无话，我埋头领着他们从屋后的堡坎爬上了小山坡，那里有一片桦林。此时看上去鬼影瞳瞳。踩在断枝枯叶上面有吱吱的声响。等走到树林深处，我才停下，看着对面比我高了几乎两个头的“小吴”。他比小吴要瘦高些，可此时这张脸真是一模一样，我几乎又有些走神。最后才说：“来吧！”
我们扭打起来，剩下的人都在叫好。渐渐都没有了招式，就是少年之间的肉搏。后来滚到地上，他将我死死按住，我们都大口喘着气。
“你服不服气。”他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我没管快要断掉的脖子，伸手就去撕他的面具。这面具不容易戴上，而戴上之后亦需要专门工具仔细摘下，强行撕下非常疼痛。他痛得大叫，突然松手退了好几步就去捂自己的脸，旁人都围了上去，更有人情急问道：“启山，启山，你没事吧。”
张启山？我一愣。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是张瑞桐家的人。
好不容易坐起来，听见他的嗓子里发出兽一样痛苦的呻吟声，我却也不能再动，觉得脖子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半晌之后，对面的叫声才有所停止。他推开了身前的人，用手捂着半张脸，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张启年，你不要这么没有出息。”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那个我认得的远房表哥就插嘴说：“启山你管那小子干什么。如今这世道一日一变，张家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张启山又喘了几口气，站起来走近我，只露出一只因为疼痛而微眯着的眼睛。他居高临下：“张启年，你虽不似我们这般自由，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有了多少我们没有的东西……”我心下一惊，隐隐觉得他还有什么没有说出口的话，可是他看了我一阵，就利落转身，招呼其他人一起离开了。
剩下我独自一人坐在林间，地上的寒气透过衣料传遍全身，头上是透过桦林枝桠洒落的月光，手里还捏着小吴样子的人皮面具。呆呆将那面具拿起来看，从额头到鼻梁间有一道长长的裂痕，是被我撕的，记忆里那张熟悉的脸，突然间变得狰狞无比。我似受到惊吓，立马将那面具扔了。
这不是张启山最后一次戴着人皮面具欺骗我。也不是我最后一次上当。后来他跟着父亲离开长白山前，还来找过我，他还是说，张启年，你不要这么没有出息。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握成了拳。他贴在我耳边说的一番话，我一直记得。
戴上张教授的人皮面具以后，我又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下，确定无误了才放心。
从房里找出两盒方便面泡了吃，拿着他的生平履历又看了看，觉得记住了，才调好闹钟睡下了。
第二天天没亮，闹钟一响，我就起床，打车去了国际机场，出租车停在了国内出发的玻璃门前。我下车结了车钱，正想怎么找到来接我的人，就有个穿着干练的女人，穿过人流朝我走了过来，上来就跟我握手：“张教授吧，我叫阿宁。是国际海洋资源开发公司的代表。”
我笑着跟她握手：“阿宁小姐啊，幸会幸会。”
然后她就将我介绍给了他们一行人。一一打过招呼过后，马上有人质疑：“张教授怎么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啊？到时候船上条件不允许，要是需要查询资料什么的怎么办。”
我一摆手，又指着自己那微秃的脑袋，胸有成竹地回答他：“怕什么。多少年的资料都在这里呢。哈哈哈。”
那人随即给了我一个大拇指，我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大家就都提着行李往安检去了。我走在阿宁旁边，试着询问她这次任务的详细信息。因为从我得到的那两页纸上看，这个张教授似乎也并不清楚公司请他做顾问的具体任务。
阿宁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四周，确定那些人都没有注意我们，才跟我说：“有人在西沙附近发现了明时期的大型沉船葬。这个张教授您已经知道了。这个人以担保的形式向我们公司借用了设备与人员，组成了一支临时考察队。可他们现在在沉船葬中失踪了。考察队中有我们高层的一位公子，所以老板非常上心，希望我们能尽快营救。”
我无法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又或者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只能顺着话说：“是去救人啊！他们怎么会在墓里失踪了呢？那个墓里，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啊。”我搓着自己的手，显得有些担心地问她。
她朝我笑得挺好看，只说：“张教授不用担心，您只是我们研究地宫的顾问，到时候可能根本不需要下到沉船葬里去。动手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做，您只需要将我们得到的资料分析好就成了。”
我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却又冲她使劲摇头道：“那不成！我做事情一向非常敬业，如果到时候需要我下水，我绝没有二话！”
阿宁回答我：“您只是顾问之一，这次我们还请了其他人。张教授年纪比较大，如果到时候真需要下水，也得找个年轻力壮的不是。事情紧急，我看他们也都各自启程，现在说不定都到西沙了。我们也得快一点。”
我听到阿宁说，他们公司还请了别的向导，一边答着她，哦，说得也是。哈哈哈。一边顿生一警，心想，那个为我准备了人皮面具的家伙，会不会就是其他顾问之一呢。
可事情到底如何，只能等到了西沙再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易容 西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