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宝莲／杨戬同人）仙佛乱》風雨飄搖

7、六

　　十余丈距离瞬息即至。
　　重达一万三千又五百斤的金箍棒以拔山摧岳之势砸向那悠然而立的修长身影。
　　杨戬袖袍在劲风中飞扬，人却淡笑直立分毫未动。
　　孙悟空心下也不由迟疑。
　　难道真的不是？

　　猛然觉出异样。
　　眼见金箍棒堪堪便要当头砸中，那仅余的数尺竟是始终不见缩减。
　　金箍棒似乎陷入了奇异的空间，自上而下复又归上，无数次地循环着，在无尽苍穹中无意义地舞动。
　　无法触及。

　　孙悟空的身体并未疲乏——天生神力绝非轻易便可耗尽——心，却油然生出疲惫之感。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当年如来掌中无数个筋斗翻越仍无法脱逃的过往。
　　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明明似乎伸手即可触摸到那片光洁玉润，偏又比登天更遥不可及——俊秀无双的少年幽深的眼眸似悲悯，似了然，又似隐含着一丝讥诮——斗战胜佛终是颓然。

　　眼前景象刹时幻回原样。
　　孙悟空与来人的距离依然保持着十余丈。
　　纹丝未变。

　　来人修眉微扬，形状完美的薄唇现出一个傲然的弧度：“大圣当年破不了西天如来的芥子须弥之术，由此被压五指山五百年；其后西行路上，更在五庄观缕尝地仙之祖镇元子的袖里乾坤——只不知本座这区区小道咫尺天涯，大圣以为如何？”
　　孙悟空默然。
　　他天生神力武勇过人，更曾自须菩提老祖处习得七十二般地煞变化之术，凭此二者纵横天地鲜有败绩，然而术法一道其实并不精通。
　　他只隐约觉出来人手法与如来镇元子均有分别，又似殊途同归；若要详细分说，却实非他能力所及。

　　围观的沉香等人则是全然一头雾水。
　　扯扯身边娘亲衣袖，沉香满眼好奇：“娘，唠叨为什么自个儿在舅……看起来很像舅舅的那人身前舞了半天棒子又自动退回去了？那人到底是不是舅舅？”
　　三圣母沉吟不语。
　　血脉至亲的联系让她对来人隐隐有几分亲切之感，理智却告诫她不可能。
　　杨戬之能她自问不会低估，却无论如何也不应达到这般谈笑间逼退斗战胜佛的地步。
　　若二哥真的能为至此，为什么当初不曾……三圣母咬唇，强迫自己不可一错再错，再对兄长生出怨怼之心，然而终忍不住设想：不曾大展神威颠覆天庭，免了她二十年的苦楚？
　　握住儿子的手缓缓收紧，三圣母终究不愿放弃希望，哑声嘱咐：“别说话，仔细看着他罢。”
　　沉香若有所悟，应声转回视线，再不出声了。

　　玉座已碎不得不孤立废墟中的玉帝王母对视一眼，相顾骇然。
　　虽是童子童女出身，毕竟也曾在紫霄宫听道多年，眼界自非一众天仙可比。
　　杨戬这一手浑然天成，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是轻易便将战力惊人的斗战圣佛玩弄于股掌之中——那境界，那法力，显是已超越昆仑十二仙的层次，足可与西方教主一较高下了。
　　王母抬眼看向玉帝，悄声：“你看？”
　　玉帝微微颔首，沉声提醒：“他是玉鼎之徒。”
　　王母立时省悟：“剑修！”
　　“不错。”玉帝肯定得有些唏嘘：“剑修本应长于战而短于法，譬如玉鼎，动起手来你我十九不是对手，但他对大道领悟却未必便能超越你我之上；然而这个清源……”长长一叹，天界之尊威严的面容上显出些许落寞：“天尊走得这般突然，定也是对这等天纵奇才有着足够的信心罢！”至此声音更是细微，若不近在咫尺仔细捕捉定难听闻：“天庭若想摆脱佛门压制，只怕还需着落在此子身上！”
　　王母默然点头，半晌忽道：“陛下看……他可是戬儿？”
　　玉帝也沉默下来，久久方道：“朕……也不知……”

　　玉帝王母自在一旁絮话，来人静立了片刻，也再度开口了：“大圣所修□□元功虽是须菩提老祖仿效我玄门九转玄功所创，练到深处同样妙用无穷。老祖乃西方准提教主化身，法力之深天地间不过寥寥数人可比，所谓空寂自然随变化，真如本性任为之，又岂是区区一万三千五百斤蛮力亦或十万八千里死地可囊括皮毛？大圣自被西天如来压制五指山下，进取之心已失——甚么斗战圣佛？笑话！”
　　来人语速不急不徐，就这般淡淡道来，声音尚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内容却让孙悟空闻之惊心。那张酷似司法天神的脸上收敛了笑容，自然流露出的威严让来人与众仙记忆中的那人更接近了几分。
　　“笑话？”孙悟空喃喃重复：“笑话？俺老孙竟是一个笑话？笑话！”如是再三，曾有齐天大圣尊号的美猴王仰天大笑，笑罢转向来人一躬到底，朗声道：“多谢指点，此情今后必报！”一把扯下僧帽袈裟，孙悟空一个筋斗长笑而出，只余回音滚滚：“俺老孙去也——————”

　　清虚道德真君悄然移动到玉鼎真人身旁，伸指戳了戳示意：“小戬他修为看来大有进境，你说咱们今日还能逃过一劫不？”
　　玉鼎真人口唇微动神色不改，看来极是坦然：“我家戬儿向来聪慧过人，大罗准圣举手可得，而今进境正属意料之中。戬儿尊师重道，我又不过是给太乙作个见证的路人，何必担心？”
　　清虚终忍不住满脸抽搐放弃了再向玉鼎打探，退回道行天尊身侧低咒：“我早说问玉鼎不如赶紧逃，将那个二十四孝师尊留给小戬，说不准纠缠久了小戬便把我们给忘了也未可知。”看看收拾完了孙悟空重又挂上微笑的昆仑新任掌教，清虚险些捂脸哀号：“现下想跑也来不及啦！”

　　少年尚未完全长成的身体看来仍有些许单薄，然而那缓步向前的气势令所有人都无法小觑。
　　大袖一扬让灵霄宝殿瞬息回复金碧辉煌，少年平和的语气中不知带有几分诚意：“惊扰了大天尊与娘娘，日后有暇本座定会遣人赔偿，今日且先离开，容本座回去好生管教失礼门下了——请！”
　　语毕人失。
　　昆仑众仙对视一眼，复又狠狠环视天庭众人一番，跟着踏云而去。

　　众仙身形渐远，一俊朗少年手持双锤狂奔而入，口中犹自高喊：“师父师父，杨道兄，带我同去啊！”正是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高徒，敕封三山正神炳灵公的武成王长子黄天化是也。
　　众人皆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