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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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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一丝月光也没有,常小文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走进石室。她没看躺在地上的男人。先将蜡烛固定在较高的一块石头上。
昏黄的光晕扯长了她的影子。
探手提起了地上的银穗剑,穗子上的串串珠粒和银角为精铁制成,应该可以当做暗器,抖了抖,清脆的沙沙声盖过了外间隐约吼吼的风声。
手指拂过,扎扎的极易刮蹭,她想起自己断掉的头发,一股恨意上来,提剑随意挥刺了几式。这实在是一把漂亮的剑,随着她的腾挪,窄小的石室仿佛被月光溢满。
但她发觉自己更想看他舞剑的样子。虽然还没见过。
他们在只黑暗中搏命。
男人失去血色的脸毫无生气,她歪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怀疑他已经死了。
吸了口气,慢慢蹲下身,手背试探的放到鼻下,微微的吐息像灼热的火一般烫手。
她父王,武林中的朋友都说,番子滥杀无辜,是鹰犬走狗,当见一个杀一个。
顾少棠和老柴是这样想的,凌雁秋无疑也是。
或许她也是,可现在……她把手放到他脖子上,纤细的喉结,只须轻轻一捏……
指下察觉到皮肤的温度。
常小文发现自己没法子提起劲力,就咬牙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剔骨刀。只要轻轻抹一下,或者装作失手让刀掉下去就行……腕子悬在空中,她又觉得心中发空,渐渐的什么也看不清了,吧嗒吧嗒,泪水滴落在他额头上。
长这么大常小文只在喝药和骗人的时候哭过,她扔了刀,坐在地上,抹了一手背一手背的泪。后来就哭着找出伤药给他包扎。
既然杀不了,只好救活再说。
可是伤药不够,她本来可以向哈刚要,但是……算了吧。这男人是个秘密,属于她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包好了谭鲁子的伤口,常小文用他的外袍狠狠擦拭手上的血迹。仿佛有感了,低头对上了男人狭长的眼。
谭鲁子不知何时醒的,静静的看着她。目光还不是很清明。
常小文愣了一会儿,抄起刀压在他脖子上。
谭鲁子眯起眼,认出了她,渐渐露出笑意。
常小文却气得不行,她像头困兽似的在室内来回走动,不时抬脚踹向石壁。
“布噜嘟!”
谭鲁子低低唤了一声。
常小文一抖外袍,像只大猫头鹰似的跨在他上面。
“常小文,夺命无常常小文!”
谭鲁子笑了一下:“布噜嘟。”闭上眼。
常小文的冲天怒气像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她僵硬的愣在当地,心像是被滚水涮过,有些热,又有些疼。
过了一会儿,蜡烛烧完了,室内陷入漆黑。
素慧容趴在干草中睡得很轻,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她一直睡得轻,吃得少。
黑暗中,有人在看着她。
揉着眼,装作还未彻底清醒的样子。可眼风与嗅觉已将那人里外吃了个通透。
她慢慢放下手,抬起头。
一身书生装束,靠着石壁上,乍看似乎是卜仓舟。
素慧容觉得周身血液无声的冲上头顶,胸口阵阵发闷,鼻子也发酸。她咬紧牙,扑过去搂住那人的腰,泪水瞬间汹涌。
那人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发,她顺势攀着他的手,轻轻拽了拽。
那人没动,扭头去看睡在一侧的凌雁秋。
素慧容仰起脸,摇了摇头。
那人清亮的眸子俯视她,眼线修长,尾端微微上翘。
素慧容再度摇头,挂着泪痕,神色很坚定。
她带他到凌雁秋带她躲藏过的地道夹层,跪下去,极轻的声音:“督主。”
于她,这两个字似乎有更深的含义,刚收的泪水又溅落出来,止也止不住。
“你将地图藏在袖箭里,很好。”
雨化田轻轻抬起她下颌:“为什么不杀她?要知六名档头,唯鲁子深得我心,折他如断我臂。”
“不是她,是那鞑女害命。”
她肩膀抽动,眼神迷迷蒙蒙:“请恕慧容不能救援之罪。”
雨化田仔细的看她,慢慢俯下身子:“慧容,我记得此次出宫的不该是你。”
“请督主恕罪,是我偷换了翟莲的令牌。”
“为何?”
“因为我想,想,离开……”
素慧容不敢哭出声,但每说一字都要哽咽,她握住雨化田的手,将脸埋上去。
“实在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提心吊胆,半分错不得,整日不能见,见了不能语,却还要眼睁睁看着你……”
雨化田忽然将手缩回。
素慧容扑在地上:“但求完成这趟差事,请督主准许出关……”
“跟着凌雁秋?”
她点头,雨化田不语,周遭似冷了很多。
半晌,雨化田问:“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素慧容收住泪,跪直了:“有了督主,世间的男人再无法入眼,我唯有跟着她,她能对我好,行走江湖经验丰富,我想随她出关,过几天寻常百姓的日子,等将来……”
“你以为,你还有将来?”
素慧容猛地抬起头来。黑暗中,看不清雨化田的表情。但她熟悉那张精致面孔上每一根线条,知道此刻他一定是眯着眼,含着鄙薄之意。
“记住,不要有一分欺瞒。”
伸指捏起她下颌,略微用力。
“否则……你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