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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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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角门进去还有挺长一段御道,卜仓舟眼角余光瞥着谭鲁子天青色飞扬的衣角,头前有小黄门带路。时不时回身做个请的姿势,很恭敬,连头也不敢抬。
飞檐画栋,金碧辉煌,传说中的大内啊……卜仓舟心底慨叹,可惜谭鲁子不准他左顾右盼。
停在掖门外,小黄门施了个礼进去了。卜仓舟忍了一会儿,往正殿方向探了个头,只见匾额上书:昭德宫。
谭鲁子轻咳了一声,他急忙端正姿态,腰往上拔,昂起下颌。谭鲁子说的,宁肯傲气点没错,除了在一个人跟前。
“翟莲姐姐来啦。”
小黄门谄媚的声音,卜仓舟看过去,便见一位绝丽少女,穿一件银红色织锦比甲,湘色百褶裙,耳上两个珊瑚坠子。一时间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好几个词冲进脑袋,女子对他一笑,敛手福了一福。卜仓舟只觉两只坠子乱晃,明艳艳的直刺眼。
他想起素慧容,地宫出来之后,只在登上回程马车之时匆匆见过一面,后来就被谭鲁子捂得密不透风,无影无踪了。
暗将这两位美人比较,他认为素慧容的美带着令人怜爱的韵味,恰似清水白莲,这位翟莲则透着精明,似富贵牡丹。
“督主,鲁子请退。”谭鲁子躬身行礼。
卜仓舟按照他教导的,略点个头:“去吧。鲁子。”
后两字是他自主加的,就为了自己学不像时,谭鲁子用剑柄戳他的腰。让他一站就五六个时辰。他极尽可能的傲然俯视,表示轻蔑。
谭鲁子不理他,对翟莲行了半礼:“多谢翟姑娘。”
“谭大人多礼。”
翟莲屈身福了一福。然后俩人极快的对了个眼风。
卜仓舟以一个老江湖的经验,认定这俩有事,尤其翟莲,她看谭鲁子的眼神与看他人截然不同。是那样的先直直投到脸上,再慢慢恋恋不舍的往回转。
卜仓舟以为,这眼神神似乞丐在看着一盘子肉。
丫头这么美,主子一定差不多。否则怎能拉着皇帝的心,专宠一人?
肚里转着主意,卜仓舟脚下亦步亦趋,视线不离翟莲那左歪右扭的蛮腰。经过一丛葡萄架,翟莲停身,似专为他拂开一枝垂下来丝蔓。卜仓舟垂头而过,忽觉一物塞进手心。
“狗不认你,就拿这块帕子掩它嘴上。”
“狗,什么狗……”
将帕子极快塞进袖子,卜仓舟嘴里嘟囔,前面却无回音,他只得接着追逐那曼妙的身姿。
穿进富丽的雕花五蝠门扇,奢靡的暖香似要将人化了,满眼金红辉煌,脚下厚软的朱红绒毯如泥沼般陷进脚跟,卜仓舟头有些昏,飘飘然不知该往哪里走。
翟莲闪到了他身后,在他后面推了一把。
迈进门槛,还没来得及看什么,就见一道白光嗖地蹿出来。
“汪汪汪汪汪!”
雪白毛,扎着丝带,脖子上悬着金铃铛的哈巴狗不屈不挠的围着他跳,想咬他衣角。
卜仓舟差点抽筋,额角立马渗出汗,谭鲁子怎么没提这宗儿?
见他怯了,小哈巴更凶,直接跳起来咬他手。
“宝贝开心豆……怎么啦……”
又懒又重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像绵羊叫。
卜仓舟按住惊慌,好歹他也老江湖了,咬牙一把抄起哈巴的后颈。
“进来啊……”
声音又响,已有些不耐烦了。
翟莲像是凭空而降,接过被迷晕的小狗,又在他后腰戳了一下。
卜仓舟进入内室,宽大的软榻上侧卧着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团肉。
这个胖乎乎的女人约摸三十过了,只穿了件葱绿织金抹胸,外面披的玻璃纱和没有一样。面孔她精心涂抹过,眉毛扯的细,唇色嫣红,皮肤保养的很好,坦胸露肩白皙细腻。可……
卜仓舟出了一头汗,见那女人哧笑,蔻丹鲜红的胖指点了点。便有两名不知站在何处的宫娥上去为他宽衣。
卜仓舟想哭了,他奶奶的谭鲁子,说这讲那,事无巨细全交代了,就没提万贵妃长什么样,也怪他一厢情愿没问……这不是坑人吗!他一直以为是翟莲或素慧容那样的美人。
梦想破灭的卜仓舟懊恼透了。当初谭赵联手劝他来京,顾少棠死活不同意,是他半推半就才答应下来,一则是为顾少棠,二来也真想见识见识皇帝的女人,尝试一把身处素慧容那样的美人儿堆里是啥滋味……
卜仓舟觉得被坑了,可现在只能装出思念不已的样子。
“奴婢参见娘娘千岁,千千岁!”
“行了吧,你个小贫嘴。”
万贵妃朝他招手,笑得胖脸上一边生出一个小酒旋,卜仓舟被扒的只剩了一件亵衣,怀着万般悲壮面带笑容走上前去。
此时的帝都正值冬至之后,隆冬之前,满目寒鸦枯树,萧条衰败,更兼西风渐紧,寒霜初降。道上行人添了厚厚御寒衣物,一个个圆滚滚的臃肿。
北地来的常小文照旧一身夹衣,苗条清爽。她散着编结无数的发辫,脸上照旧纹着那串骇人的青黑色花纹。
闹市走过,行人中大胆点的会多看她两眼,不过多数人选择目不斜视,因见她身边跟着番子。看打扮官阶还不低。
季宗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他受谭鲁子差遣,寸步不离跟着这鞑女。
此次沙漠之行折了马进良,谭鲁子补了缺,现在是西厂大档头。他必定要听他的。而且,知道鞑女底细的只有继学勇赵通和他。目前是他和赵通两班倒。
初来乍到,常小文心都在天上飞着。先吃后玩,这是计划,头一个月,吃遍京城名楼,每日四餐。终有一日她想甩了季宗自己玩去,却在翻墙的时候磕在了墙垛上。
第一个计划取消,现在常小文专攻第二项计划,玩。
酒肆赌场已有些腻了。名胜花会也有些无趣,她总结,大都市好呀,灯红酒绿物产丰富,谭鲁子这帮人太有的享受了。
想起谭鲁子,常小文心里挺堵的。从地宫出来之后他就再也没主动和她说过话。她想他大约是恨透了自己……但自己心里还爱着他,且每看一眼,这爱就增加一分,因此她无所不用其极的随他来到这里,却很小心的没让沮丧显露。
人前,她还是妩媚娇俏,泼辣凶狠的外族女子。
雨化田死去,让常小文对西厂的认识有所改观,对番子也没有那么恨了。
至少,他们的头儿,还肯为手下牺牲。她甚至暗生悔意,早知雨化田还有良心,她就不那么阴损的报复谭鲁子了。
纠结的常小文本来想的挺美,带着混不下去的谭鲁子回家。但赵谭两人貌似趁她寻地道出口的时候勾结过了,出来之后异口同声“李代桃僵”,让风里刀成为雨化田。
她不甘心,但也怕强扭的瓜不甜,只得与赵谭约法三章,获准一同归京。
而不得纠缠谭鲁子就是其中一项。
街角露出一代粉墙,可见飞檐斗拱,设色绘彩。
常小文抽了抽鼻子,空气中有股子甜腻腻的香气。
“这儿是哪儿?”
“怀春院。”
季宗心里还有两句:这是男人的销金窟,你就算了吧。
常小文踱了两步,忽眉一挑,“还有人唱歌,走,进去看看。”
率先大步走进去了。
北上之前,季宗曾跟赵通等几个弟兄来过一次,还喜欢上了这儿的燕儿姑娘,可他生性腼腆,回京之后赵通没找他,他自己还真没这胆量也没着雅兴再来。
老鸨看见常小文,受了惊吓,季宗忙塞给她一锭大银。
进包房,常小文看见席地摆放的锦墩,矮几,颇觉亲切,顾自坐上去击案大叫。
不一刻酒肉上来,季宗特地叫了几名西域舞娘,别有用心叫常小文看看,什么叫取悦男人。
常小文岂能体会他用心良苦,上好葡萄酒下肚,她甩甩头。舞娘的影子变成双成对。
“你们的酒喝着不辣,喝过了怎么晕呢!”
常小文醉起而舞,冲入舞娘队伍,她本习武之人,又兼具鞑靼擅舞之能,且醉后格外泼蛮,长臂妖娆,腰肢低软,看得季宗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季宗在外间扯了老鸨,壮着酒胆要见燕儿,约在楼下。顺带着老鸨看顾鞑女。
常小文岂随他摆布,打听了季宗去处,便存了窥视之心。
再饮数杯,将受命看着她的舞娘尽数撂倒,自己歪斜出门,怎么看楼梯都是高低不平,索性坐倒脚跟一踹,往下滑走,正觉臀下凹凸不平,咯得难受,忽撞在一人身上,听那人“呀”了一声。
仰头笑看,那人一只手掌轻击她脸“喂,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