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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天牢了吧 ...

  •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总是太阳陪着来,望着走。黑云翻墨间,荷叶的鲜嫩,揉了稻田的清香,蘸着西瓜鲜红的汁水,被白雨跳珠送到人们眼皮下,鼻尖上,还有大快朵颐的欲望里。夏天的雨,真是怎么下都不会讨人厌。

      一场夏雨一场凉。今日也不例外,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刻,还没等忙碌的人们拿出油伞雨布,就又欢快地跳走,不知所踪。好在它懂事地留下习习凉风,让人无法计较它刚刚才顽皮地弄湿衣衫。

      此时已是暮色将至。一扫闷热,所有人脚步都轻快几分。而蔡小纹跑在风里,更是愉悦欢乐。出门在外总是事多,不知不觉离家已过月余。此次出门做生意,她出乎意料地顺利。不仅和那位蔡师傅的老友达成长期供货的共识,还拿到了同城其他几家陶铺的订单,又到隔壁几座城镇考察陶器市场,因此不免比预期耽搁了几日。今日终于回家,她从离家那日算就对苏釉起的挂念更被雨珠砸得百转千回。于是渡船才靠了岸还没停稳,她便揪掉头上挡雨的荷叶,撒开了两腿向玉峰城飞奔而去。

      媳妇啊,我回来了……蔡小纹想到好久好久不见的苏釉,一边跑一边咧着嘴巴傻笑,沉重的背篓随着脚步在她背上微颤。背篓里有给蔡师傅的红壶小酒,苏夫人的黑皮小鱼,孟子印的上好绿茶,汤圆风铃的头绳……还有,那怀里油纸包好的还有温热的大猪蹄。猪蹄诱人的香气直钻鼻孔,蔡小纹深深吸一口气,笑得更加开怀:我要快点,凉了师姐就不好吃了。哎哟!

      分神得太专注,她险些左脚拌右脚平地摔一跤,猪蹄都滑出怀里一点横向前方。她赶紧收拾好心情,调整了脚步,向着大猪蹄指引的回家方向如箭归去。

      她经梁静安指导轻功,又刻苦修习,速度已不可与当时同日而语。天才刚刚擦黑,她已奔入玉峰。

      “唔……这个时辰,师姐应该正在铺子里盘点,准备打烊。”蔡小纹自言自语地估摸,转眼便换了心思。“直接去铺子里接她吧。猪蹄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摸摸怀中猪蹄,还好仍有余温。

      于是撒腿又跑。她告别家乡也有几十日,也算是难得的远门。现在又跑在熟悉的街道上,她才觉得每夜临睡前那想家的抓耳挠腮总算有了着落。她笑嘻嘻地看着和她擦肩而过的路人,想表达大家好蔡小纹回来了的喜悦。可惜路人或是收拾摊铺,或是赶着回家,真没谁注意到她。好在她前方的期待太过浓烈,所以一点也不介意这微不足道的忽视。

      转眼就到了苏家陶铺交错的那条街。蔡小纹才站在街口,便迫不及待地踮脚眺望。出乎意料地,她没有看见铺子那理应晃动的灯火。

      已经打烊了吗……蔡小纹疑惑地停下脚步,犹豫是不是该转身去苏家,脚步却自动向前走,带她一看究竟。

      越走越近,前路就越清楚。铺子真的是关门了,只留了门前两盏照路灯笼。昏黄的烛火,映出了铺门上成叉贴着的两道白纸,上面似乎还写了些许字。

      那是啥?蔡小纹眯了眼睛,还看不清楚,直想走上前去弄个明白。

      就在她离苏家陶铺还有四五个铺面时,忽然脑后凉风骤起!蔡小纹毫无防备,心里猛惊,立时抬手去护自己后劲后脑。她手刚伸到颈后,就被扭住手腕,动弹不得!她刚要呼喊,嘴巴又被另一只手捂住,几下推搡就被提到街边暗处。她叫喊不得挣扎不开,倒退着被拖了两个拐角,那人才松手放开她。蔡小纹旋即抽身,举手就要劈!

      天色彻底暗了,有薄月出云,撒微光铺路,被那人脸庞截住半面。看清了那人,蔡小纹高举的右手,便再劈不下。

      “小师叔?!”蔡小纹大惊又喜,再要大叫,又被有琴博山用力捂住了嘴。

      “嘘!”

      嘘字未落,引得千里之外有牢门呲呀而开。苏釉迟疑地跨过牢门,置身于一片茫然黑暗中。一路押她来的兵士一言不发,费力关好牢门拿大锁铁链重重环绕,重新锁好。

      苏釉搂着胸前小包裹,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她穿着素色单袍,头上仅有一根发簪束发,满脸憔悴。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到京城,她不知道抓自己的是什么人,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过去几天像毫无预兆的噩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忽然,她眼前一点跳亮,晃了两下便定成扑扑烛光。

      “嗯!”她心中惊惧也随之点燃,吓得她缩抱着包裹,向后踩腿半步。

      “别动!”

      突如其来的大喊,苏釉已经快吓得半死了,哪里敢动。

      “小心踩到人。”烛火忽地飘动起来,如鬼火般诡异。苏釉僵在半步姿势上,汗流浃背,心急速上顶,几乎喘不过气来。

      鬼火越飘越近越飘越近,到了苏釉眼前停下,倒是映出了个人脸,而且是端端正正的女子,并不凶神恶煞。

      “俺跟你说,这里的人啬皮的很,晚上舍不得点蜡。”那人就着烛火,看清苏釉吓到扭曲的脸,惊讶道:“诶!美得很!喂,来了个小美女!”

      她呼喊声音不大,足矣惊醒并不踏实的睡梦。四周一阵悉索作响,烛火接连亮起,稍微点亮了方圆。苏釉连惊带吓,那缺乏运动的老胳膊老腿怎能保持长时间的僵着?她见好歹眼前是个活人,心里虽然还是绷紧,但双腿忍不住一酸,一屁股坐到地下。

      “哈哈,你咋还坐地呢?”那人笑着,握着烛台也弯下腿,蹲在苏釉身边:“你别怕。我姓佟,看着你就很小,叫我佟姐就好。你姓啥?”

      佟姑娘声音温和,颇安人心。苏釉这才觉得冷汗落了地,颤声说道:“姓苏,苏釉。”这时烛台又点燃了一盏,苏釉渐渐适应了火光,看清了这个地方。原来是个不算太小的牢房,除了这个佟姑娘,还有五个人或坐或躺在席地而铺的草席上。

      此时另一个人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岁数,语气颇为叹息:“还这么年轻……得,我们这儿人齐了。”

      佟姑娘接嘴道:“是咧。你看到墙角还空着张席子吗,那是你的了。”说完,她就要起身,被苏釉一把抓住。

      “姑娘,请问,这是哪?!”

      听她这么问,佟姑娘瞪大了眼睛,又重新蹲下,惊讶问道:“你连这是哪都不知道?!那你犯了什么事?”

      “我……我不知道!”

      看来这真是件很让这里的人吃惊的事。又一人插嘴:“这里是皇家天牢啊!由朝廷直接辖管。咋个说也算是牢狱界里的最高府第。来这里的人,多得是喊冤的,却还第一次听说不知道自己犯什么事的。你可真有意思!”

      “天牢……”苏釉这下真站不起来了,心如坠冰潭。为何会做这样的噩梦,还偏偏醒不过来!

      “你先起来。”佟姑娘用力把苏釉强拽起来,拉着她到墙角放下包裹。“你包里不过是发的毯子和囚服吧,老抱着做啥捏。过来看些正经东西。”佟姑娘把她带到另一个被草席遮住的墙角,和其他两人一起掀开草席,抠出四五块砖,然后招手让苏釉蹲下。

      苏釉依言蹲下,惊然发觉里面是个很大的墙洞。墙洞里整整齐齐放了些药瓶模样的小罐子,干净的纱布,还有两三个像酒坛的小坛子,还有些旁的东西,苏釉一时看不清楚。

      “既然进来了,大家就是姐妹,有啥说啥。你既然来了,就别怕,怕也没用。进这间牢房的,十个有十个是重刑犯,难得有一个能活着出……”

      “好了,”年岁已大那位打断佟姑娘:“人家第一天来,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说这些话做啥。”

      佟姑娘苦笑道:“好吧,先不吓你了。你看看,这里面就是这间牢房的优良传统了。问供用刑,那都是常事,在这待着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所以只能自救。用身上值钱的物件和守卫偷偷换点药品纱布之类,自己万一用不上了,就存在着,留给后人。”她看向已然吓呆的苏釉,上下打量,一身素袍,什么值钱的随身之物都已不在,只有脖子上还有个在烛火下晶莹透亮的小玉猪……

      苏釉终于回过神,慌忙用手挡住了小玉猪,同时抽下发簪递给佟姑娘:“我只有这只发簪能给,还有……我能做些别的事来抵吗?”

      “你会什么?”

      苏釉连日奔驰千里被押解到这,早就疲倦不堪,憔悴至极,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场面试。一时局促,只得思忖自己会什么。

      制陶?那是本行,但在这里无用。还有就是……对了!

      她庆幸自己还有些业余爱好,现在拣到篮子里就是菜,赶忙说道:“我会点医术,不过是皮毛。我还会画画!”

      “医术我们有了。”佟姑娘指向那位年长者:“这是孙夫人,以前是医馆的郎中。不过会画画挺好,能用上。”

      苏釉没料到医术无用倒是画技被人需要,忍不住问道:“画画能有什么用?”

      佟姑娘凄然一笑,叹道:“你以后会知道的……好了,睡吧。今晚好好睡,明天你还要过刑呢。”说完接过发簪,又插回苏釉头上。

      “过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个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苏釉几乎又要摔坐在地。明明是在家做着陶吃着西瓜等着小蚊子的悠闲生活,怎么就转眼间到了皇家天牢,进了重罪牢房,还要过刑?!在疲惫和惊恐下,苏釉顿觉头疼欲裂,只把双手掐紧脑袋,乞望能掐醒这场梦魇。

      也许……也许……只是弄错了?也许明天弄清楚了就能回家……

      “你别怕,这是最轻咧。新来的都要过这么一场,就是俗话说的杀威棒。是你犯多重罪就定啥。一般女犯,都是抽几下鞭子就算了。偶尔才有打屁股板子的,不过那都要到谋杀亲夫的重罪。放心睡吧,第一个晚上不会过堂的,明天才有……”

      她话音未落,就有凌乱脚步疾速袭来。铁索铿锵声后,牢门又开,火把把牢房照的通亮。

      “苏釉。出来!”

      火把刺眼抓走了恐惧不安迷茫,重新丢下深沉的黑暗。月翻高墙,洒在千里之外,照透了蔡小纹的迷茫。她掰开有琴博山的手,挣扎地问道:“小师叔,你咋来了?!”

      有琴博山放下手,神情忧愁,压低声音道:“不光我来了,师父也来了,筑莲工我这一辈的师兄师姐们几乎到齐了。你师姐出事了。”

      苏釉犯了什么事,皇家天牢里的犯人们也想知道。才被押解到,就拉出去连夜过堂的,这个监牢里苏釉还是头一份。女犯们瞌睡都没了,悄声叽喳地讨论苏釉犯得会是何等重罪。杀夫杀公杀婆?谋财害命放火?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火光又一次升起,牢门打开。苏釉被两名狱卒丢了进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待狱卒们走尽,周围烛台一下燃起三四盏,全部围拢在苏釉身边。走时还是素素净净一女子,此刻已经满背浸血,动弹不得……

      “杖脊?!”异口同声的惊呼,慌乱顿起。“快去拿酒来,给她喷背上!”

      懂医术的孙夫人赶忙去那墙洞里拿酒。佟姑娘双手局促,不敢摸不敢碰,惊恐地问苏釉:“你到底犯了啥罪?!咋会对你用这么重的刑!过堂的时候应该告诉你了……”

      “噗……”一口鲜血喷地,苏釉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微微睁开眼睛,艰难地喘息:“他们说……我……谋害皇上……”

      “什么……”大热的天,周围人皆倒吸一口寒气,不由自主地挪步离远了她一点。

      “咕嘟。”孙夫人含了口酒正要喷,听了这话不小心一口咽下。

      “你……你……诶,你咋还咽了呢,她啥罪我们管不着,先救活再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天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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