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四十章 山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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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外添了几座新坟。大欢喜女菩萨，还有她不幸被砸死的弟子——挖坟的自然也是女菩萨的弟子，只是这些弟子竟然丝毫没有为她们师父报仇的意思，将她一埋便作鱼群散。看来，这女菩萨恐怕是只顾着照顾她们的肚子，却忘了安慰她们的心。
而离那几座坟最远的，埋葬的却是玲玲相依为命的老婆婆。玲玲蹲在木制的墓碑前，嘤嘤的哭泣——女菩萨占了这座小楼，也要了那看家老婆婆的命。
林仙儿心里的滋味也复杂得很。这小姑娘与那老婆婆本应是她极为亲近的人，但此刻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熟悉之感，本应伤怀的她心中仅仅只有一点怅然——原版的林仙儿固然也不会为这老人伤心，但原版可以理所当然，现在的仙儿却不能。所以，立在坟前她只觉尴尬得很。
蓝蝎子拍了拍仙儿的肩，淡淡道：“我该走了。”
仙儿淡笑道：“好像是。”女人和女人，吵架可以吵得莫名其妙，但交好也交好的莫名其妙。一路行来，她发觉蓝蝎子虽然声名狼藉，但却是个少有的烈性女子。女人的性子若是太烈了，太强了，不管在哪个世道都很难找到自己的幸福——男人和女人看女人的眼光差别实在太大，女人或许喜欢蓝蝎子这样的女人，但男人却会为原版林仙儿那样的女人着迷。但这股烈性却刻在了蓝蝎子的骨子里，抹不去，消不掉，幸福不易，却能够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蓝蝎子冲着阿飞点点头，又对李寻欢道：“我欠你一条命，我记得。”说完便很快消失在田野尽头。李寻欢也道，“我也该走了。”
阿飞正待开口，玲玲却从地上“噌”的站了起来，挂着一脸的泪，抢先道：“走？你要走？你要走哪里去？”
李寻欢道：“事做完了，自然该走了。”
玲玲的眼角瞥了林仙儿一眼，含泪道：“你不带我走？我本来就没有亲人，现在连家都没有了，你难道真能丢下我一个人，每天向别人讨剩饭吃？”
仙儿嘴角抽了抽，心里的尴尬和担忧立即散的干干净净——这小丫头哪需要她来担心？肚子里的坏水不知道装了多少斤！
李寻欢笑道：“你的小姐难道不是你的亲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就算没有你家小姐，你也不会沦落到讨饭吃的。”
玲玲喃喃道：“她不是我家小姐。”她的眼神陌生极了，“就算是，小姐也不是我的亲人，只是我的主人，但我不想做别人手中的铃铛了，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就算潦倒而寒冷，但日子也会比做别人手里的铃铛好得多！”
李寻欢叹了口气：“我保证，你家小姐现在绝不会将你看做她手里的铃铛了。”
林仙儿嗤笑道：“她当然知道我不会了，所以她才敢这么说。若我还是以前的我，她定然不敢多说半个字。”
玲玲的汗毛好像都竖起来了——小姐失忆了，也还是小姐，一点都不好糊弄，但她只有这一个机会，一定要抓住。她背对着林仙儿，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你若不带我走，我肯定会跟着她学坏的，长大后，我就是大坏人，大魔女，骗了一个又一个，害了一个又一个，还会培养出一批坏女人，组成一个坏集团，到时候就全是你的错！”
李寻欢只得苦笑。
林仙儿冲着李寻欢眨眨眼道：“大哥，你还是这么讨女孩子喜欢。”
阿飞也笑了，对玲玲道：“仙儿虽然没有将你当做铃铛的意思，但我觉得你还是暂时捏在她手里比较好。”
林仙儿脸上勾起一个虚假的笑，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淡淡道：“玲玲，过来。”
玲玲的颤了颤，道：“李寻欢，你真的不带我走？”
“我若带你走，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林仙儿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更冷硬了：“玲玲，过来。”
玲玲道：“你若不带我走，或许你再见我时就是我的坟墓……又或者，你连坟墓都看不到！”
林仙儿一个闪身就到了玲玲身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僵硬得就像一个木头。
玲玲苦着脸道：“小姐，你带着我对你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李寻欢笑了笑，道：“玲玲，你家小姐会好好照顾你的。”他转身对阿飞道，“兄弟，我走了。”
阿飞道：“大哥准备去哪里？”
“哪里都去。”
阿飞笑笑：“看来，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李寻欢回以一笑，转身离去。
“大哥！”阿飞再次叫住他，神色有异。
李寻欢思及方才游龙生误会的话，怕阿飞心中介怀，解释道：“阿飞，我与弟妹以往虽然认识，但绝没有半丝情谊，更可以说……”他苦苦一笑，“更可以说有仇怨，游龙生所听的话，不过是我俩虚以为蛇罢了。”
阿飞摇摇头道：“当时一听虽然惊异，思虑两番便知绝不可能。林诗音之事本就是大哥平生最后悔之事，怎会再犯？你们若真有旧，又岂会瞒我？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哦？”
“仙儿的父亲告诉我，龙啸云回来了，并且还带回一个厉害人物，要对付你，大哥……我本欲与你一道，但如今……”他瞧瞧玲玲，“如今离不开，大哥何不与我们待在一块，待事了之后再一同前往？”
玲玲叫道：“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当然可以跟着李寻欢！”
林仙儿哼笑：“什么事都没有？你没有，我有。”原来的林仙儿身上还有许多秘密，这些秘密如今除了玲玲还有哪里可得知？
玲玲顿时不说话了。
李寻欢笑道：“该来的时候总会来，我与龙大哥许久未见，见见也不是坏事。”他瞧着阿飞的眼眸发亮，“他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这样他才容易找来是不是？但我看上去是一个人，但实际是却是两个人，你会很快赶来对不对？”
阿飞也笑了：“对。”
李寻欢是真的这么想么？他本是个永远都不想连累他人的人，如今阿飞更是有了妻子，他怎愿让才刚见面的夫妻再生波折？只不过，他说的话实在是太又理，阿飞信了，仙儿信了，就连他自己都几乎信了！
李寻欢已经走了。
几座孤零零的坟墓前只剩下三个人。但这三人之间只有沉默，天虽已大亮，但这沉默却让人觉得此刻如深夜般寒冷。
玲玲别开脸，一直瞧着地上，好像，地上开了一朵神奇而又难得的花。林仙儿黑亮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玲玲身上，好像她头顶上忽然也开了一朵花。阿飞的眼睛瞧着前方，他的花好像开在前方，他还未寻到。
玲玲的年纪毕竟还太小，她沉不住气道：“小姐，你准备去哪里？”
林仙儿笑了笑：“你想去哪里？”
“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只能去哪里。”
林仙儿挑挑眉：“你说你是我手里的铃铛？”
“或许。”
林仙儿又道：“这个比喻真不错。其实我一直很喜欢铃铛，漂亮极了，声音还清脆得很好听，就像少女最青春时候的生命回响。”
玲玲扯了扯嘴角：“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仙儿微微一笑：“不如今日我做你手里的铃铛。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玲玲惊讶的张了张嘴，实在搞不清楚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姐打什么注意——以前的小姐虽然乖张任性而又虚荣，但对她来说并不危险，但现在……她却看不透。她眼睛扫过地上的一片废墟，撇撇嘴道：“其实不过是因为你也不知道去哪里，所以才让我带路的吧？”
林仙儿淡淡道：“或许吧。天已经不早了，我们若再不走，这附近的人们恐怕一直不敢出来务农，岂不是罪大恶极？”
玲玲眨了眨眼，走在前方。
林仙儿忽然笑了，对阿飞道：“你看，我就知道玲玲会带我们走的。”
阿飞道：“她要带我们去哪里？”
“自然是我们需要去的地方。”
阿飞笑了笑：“这倒也奇怪，我们需要去的地方，自己不知道，她却知道。”
“这是因为我的过去我自己不知道，她却知道。”
阿飞又道：“但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呢？她为什么执意要跟着大哥走呢？”
林仙儿道：“这或许是因为她别扭。”
“别扭？”
“因为她的小姐将她独自丢在一个很容易被豺狼虎豹找上门的地方，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一时无法释怀。但是……”林仙儿听着前面越来越重的脚步声，掩嘴笑道，“但是，她又觉得这理由实在情有可原，她的小姐又曾救过她的命……”
阿飞点点头：“所以她很矛盾。”
仙儿继续道：“又因为她一方面很尊敬自家小姐，一方面又很厌烦千篇一律的按别人制定的轨道运行的生活，所以她又想逃离，又想留下……”
阿飞道：“所以她更矛盾了。”
仙儿笑道：“逃离不了，就只有留下。”
阿飞笑道：“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会逃离不了呢？就算没有跟着大哥，她其实也能活的很好，但她偏偏留下了。”
“是的，留下了。”
“这是为什么？”
林仙儿微微一笑，“这是为什么呢……”
阿飞没再说话，林仙儿也没再说话，但他们好似胸有成竹。
这些话，玲玲当然听得见。林仙儿本来就是说给她听的——她发现这个小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心思却不简单，但眼睛还是澄澈的。她虽不能完全猜透她的心思，却愿意往好的那一面猜想。
玲玲这么别扭敏感聪慧的性子，听她这么说，恐怕更不好意思，就算万一她心中真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听了她这话，看见她的态度，恐怕也会掂量掂量……
玲玲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也没有开口——能装聋作哑，实在是一份了不起的本事。林仙儿忽然觉得玲玲说的没错——她若真的学坏了，说不定真有本事做一个大魔女，大坏人。好在，她遇到了李寻欢，好在，这个还未成长完全的铃铛此时线还捏在自己手里。
林仙儿一直瞧着玲玲的背影，眼角瞥见她慢慢红透的耳根，勾了勾唇——未来，还真是个有魅力的词语。
太阳悬挂在正中时，前方又是一个小山村。这个小山村比玲玲落脚的地方还要偏僻，还要冷清，连酒馆茶肆都没瞧见，只有零星几座民居稀稀拉拉的聚在这个山坳里。
许多民居附近都开垦了一小块土地，栽种着一两种常见的蔬菜，以便食用，或者在房屋背后，用篱笆围出一小圈院子，喂养着几只鸡鸭。但惟有一间溪边的民居，开垦的土地不是种菜，而是种花，木质的糊纸窗户上还有精致的鲜花简直，一小株不知什么植物的藤蔓蔓延在左边的墙壁上，从瓦上掉下一两朵小黄花，有一股别样的幽静。
玲玲的脚步忽然加快了，却又突然顿住。
只见一个背后挂着弓箭，挑着两只处理好的野鸡的憨厚汉子，满面欣喜的手捧一个花盆，走进那家民居，敲了敲漂亮的剪纸窗户，黝黑健康的皮肤上竟然也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羞红，干咳两声道，“夫人，今个打猎成果挺好的，所以……给您送来两只野鸡……咳咳……夫人你别误会，这是……感谢你上次为俺缝衣服……俺这粗汉子也不会这些细致活……”他手里捧着花，好似快将那花盆给捏碎了，鼓红了脸道，“对了，我打猎的时候瞧见这花挺漂亮的，夫人要是不嫌弃……俺，俺就放在窗外了！”说完也不等屋内人的回应，放下东西转身就跑了。
那窗户这才打开来，伸出一双白皙细嫩的手，露出一张妇人打扮的美丽脸孔，默默的瞧着窗外放着的东西发神。
玲玲捏了捏下巴，快步两下跳了过去，咯咯笑道：“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也挺好的！”
谁知那女子瞧见玲玲，却像见了什么狰狞鬼怪一般，脸“唰”的一下全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四十章 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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