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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人间最后的失乐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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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我是被辰亦函闹醒的,他翻箱倒柜的收拾东西。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他道:“你在干嘛呢?”
他继续他手上的工作,也不看我,只说:“收拾行李,我们去马尔大夫!”
“啊?”我惊叫出声。
他扔给我一个大红色的拉杆箱,说:“啊什么啊?你也快起来帮忙收拾,十一点的飞机。”
“你怎么事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边收拾东西边抱怨。
“你以为我想去啊,都是爷爷一手安排的!”他不耐烦的把一件T恤扔进他的箱子里。
“我连防晒霜都没有买!”我嘟哝道。
他扔给我一个塑料袋,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泳衣、墨镜、防晒霜、大草帽、劳工手套和白布鞋等等,应有尽有。他倒也细心周全,我默默地把这些东西放进箱子里,对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到马累的时候都已经晚上七八点了,在下榻的酒店简单的吃完晚餐之后,旅途劳累的辰亦函和我就回到了房间休息。看到那张大床的时候,我立马心慌起来。
“放心,你是女人我不会欺负你!你睡床,我睡沙发!”他闲散的对我说着,然后将他的箱子立在一边,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接着传来了冲水的声音。
夜深了,我觉得身体很疲倦,思想却很清醒,辗转反侧睡不着。我听到辰亦函翻身的声音,于是叫他:“喂,你睡着没?”
“没。”他像是用毛巾被蒙住了头,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
“我想睡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烦躁。
“可你不也没睡着吗?”我突然来了兴致,说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问!”他倒也爽快。
“你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才反问我道:“你呢?你就那么爱任青楷?”
他真是心狠手辣,在我落魄的时候竭尽所能对我冷嘲热讽,在我平静的时候他总是想尽办法挑破我心口的脓疮。
疼痛的感觉传至鼻和眼,转化成一种咸酸的滋味。我紧咬双唇,不准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米苏,”他迟疑了一下,问:“你生气了?”
“没有。”自欺欺人的谎言只为遮掩我最后的自尊心。
“真的没有?”他这会开始较真了。
“真没有。”我将谎言进行到底。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嗯,你想讲就讲呗!”
我本以为他要讲个讨好我的童话或是爱情故事什么的,可没想到他竟然给我讲了一个可怕的鬼故事,吓得我一直尖叫,捂住耳朵连连喊停。
辰亦函却在沙发上笑得直打滚,气得我一把将枕头扔向他,破口大骂:“辰亦函,你混蛋!”
接下来,我被这种担惊受怕的感觉缠绕着,更难入眠了。可辰亦函在嘲笑完我之后,很快就带着一种甜蜜的满足感进入了梦乡。他睡觉习惯很好,乖乖的平躺着,也没有鼾声。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既羡慕又嫉妒。不过,被他吓人的鬼故事这么一搅扰,我的脑子被惊恐完全占据,心倒也没空去想那些“爱与不爱,痛与不痛”的纠结问题了。真好!不知不觉中,我慢慢进入沉睡状态,竟然一夜无梦,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坐水上飞机到了中央格兰德岛。岛上建造了许多独立的原生态水上屋,这些水上屋漂浮在晶莹剔透的碧海之上,犹如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我们入住的豪华日落水上屋各项设备齐全,不过我喜欢的还是它的观景阳台。日落时分,在这里看日落视角一定非常的好。只可惜,陪我看日落的人是辰亦函,这多少让我觉得有些大煞风景。
我还在阳台上欣赏五彩斑斓的鱼群,聆听悦耳的海鸟鸣叫的时候,身后传来辰亦函的声音:“喂,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回过头,看见他已经换好了泳裤和白色棉布T恤,汲着一双人字形凉拖风流倜傥的站在那里。
“你去哪?”我问。
“去沙滩,你也一起。”
马代代夫的白沙滩我当然想去,可是一想到辰亦函给我的那套性感的比基尼,我就退缩了。
“我不想去。”我撒谎。
“我反正是要去的,那只好让你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了,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他的话让我觉得好笑。
“你后面是什么?”他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昨天讲的鬼故事,感觉后背有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逼来,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突然也想去沙滩,毕竟来一次机会难得,不去也太可惜了!”我满脸堆笑。
他皮笑肉不笑的应和着,边笑边点头。
不过,我没有穿那件泳衣,而是换了一件印花的连身长裙。辰亦函看到我穿成这样,面带愠色的对我说:“你还能再土一点吗?”
我这条裙子怎么说也是我忍痛砸了大价钱在大洋百货的专柜买的,竟然被他说“土”,我简直气得要吐血。可是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对他说:“我乐意!”
去了白沙滩一看,我才知道辰亦函为什么会说我“土”了。女士们不论年龄大小,身材好坏,一律身着比基尼。我倒好,把自己悟得这么严实,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正当我羞赧汗颜之时,辰亦函凑到我耳边小声对我说:“现在回去换还来得及!”然后他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我气呼呼的回到屋子里换上了泳衣,心里非常不痛快。为什么在我每个出丑的瞬间,都会有辰亦函在旁边,难道我出丑就是为了让他嘲笑的吗?
我回到沙滩的时候,辰亦函已经租好了大阳伞、小圆桌和靠背椅。他的眼神在我身上随意扫了一眼之后,就不再看我,自顾自的换上了白布鞋,然后戴上了安全手套。他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他,自觉的半躺在椅子上喝橙汁。
“我要下水了,你来不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摇摇头:“你去吧,我不会游。”
“你带防晒霜了吗?”
“我忘了。”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女人!”他边嘲弄我边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小玻璃瓶递给我,那上面写满了英文字母,我没心情一一过目,只挑重点的瞄了几眼,原来是一瓶高标防水的防晒乳液。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这瓶像是女士专用的,而且都没有开封过。
“谢谢!”
他也不回话,转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某块坚硬的地方开始变得柔软。
大概一小时之后,辰亦函上岸休息。他问我:“真的不下水吗?”
辰亦函喝了一口橙汁,侧过头认真地对我说:“你不面对,就会更害怕!”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他不会以为上次落水的意外给我留下什么心灵创伤了吧?
我“噗嗤”一声狂笑起来,弄得辰亦函有些不知所措。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他说:“你,你该不会,该不会以为我有心理阴影吧?”
他蹙了蹙眉,像个较真的小孩:“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会游泳而已!”
“我教你!”他毫不犹豫地说。
呆坐在岸边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随辰亦函下了水。他先带我去浅水区,教我游泳的基本动作:收、翻、蹬、夹、划、并、伸。他拖住我的小腹和后腰部位,我跟着他的口令循环做着这些动作。我的运动细胞不发达,学起来不算轻松,不过辰亦函这个老师还算是有耐心,破天荒的没有嘲笑我笨。
基本动作练习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们就来到了深水区。深水区不比浅水区,更不比岸上,我觉得两腿发软,身体轻飘,恐惧感随之而来。脑子突然出现一片空白,刚才练习的那些基本动作全忘光了,本能的伸出双臂紧紧环住辰函宇的脖子,两脚夹住他的腰部。
这真是一个尴尬的时刻,我像一只蜥蜴一样死死巴住辰亦函不放,我和他的脸之间的距离非常近,近得我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小的毛孔,近得我能看清他嘴唇每一条细碎的纹路。他的睫毛又长又弯,瞳孔异常黑亮,亮得逼迫人直视却又不敢直视。从他的鼻子里喷出的气息调皮的喷到了我的脸上,感觉痒痒的。
当我我意识到他的脸在迫近我的时候,我吓坏了,急忙侧过脸,垂下了眼帘,说道:“我不游了,我要上岸。”
“不行,你不游永远学不会!下次要是掉到水里没人救你你怎么办?”他又变成了一个严厉的老师。
“反正我就是不想学了。”
“行,那我松手了!”他威胁我道。
我害怕他真的松手,抓他抓得更紧了,喊道:“别,别!”
在辰亦函的恐吓之下,我乖乖的回忆那些动作,摸索着右侧身,伸出左手划水,蹬出右腿。觉得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还算舒服之后,我又试着左侧身,伸出右手划水,蹬出左腿。这样反反复复的,总算是学了个七七八八,辰亦函勉强让我上了岸。
中午我们在Lotus餐厅用完泰式料理之后,辰亦函给了我一张卡,我问他:“这是什么?”
“下午你去做个SPA吧,顺便还能休息一下,算是对你学会游泳的慰劳。”
“那你下去去干嘛?”我问。
“潜水。”
一听到潜水,我立马来劲儿,说:“我也要去!”
他白了我一眼,问:“你会潜水吗?”
“不会,”我有些丧气,立马振作起来,说:“不过我可以学啊!”
“得得,上午教你游泳我都累得够呛,你想累死你老公啊?”他说这后半句的时候,音调很高,引得周围路过的游客纷纷侧目,气得我冲他干瞪眼。
他却视若无睹,继续说:“再说了,你上午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对潜水也不熟悉,等会在水下万一有个意外,我又没力气救你了,最后只能一起以身殉情了怎么办?”
我又羞又恼,道:“谁要跟你殉情啊?”
最后我还是没有去潜水,虽然的确有些遗憾,但是不得不承认辰亦函的顾虑有几分道理。特别是做完SPA后,我整个人都非常轻松,那一点点的不愉快也被一扫而空。
我回到屋子的时候,辰亦函还没有回来。我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到阳台的木桌上摆好,打算等会欣赏日落的时候喝。
我和辰亦函约好六点在屋子里会合,可是六点半了,却还不见他的踪影。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以前,我在心里诅咒辰亦函去死诅咒了千万遍,可是这个时候我却莫名其妙的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人类就是这么别扭而奇怪的动物,想着一件事想到发疯,但是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的话又会变得很害怕。到底为什么害怕呢?害怕失去的桎梏还是害怕孤独的自由?
我突然感到有些烦躁,对自己的这些凌乱的小情绪非常不满。这时,有人推开了门,站在阳台上的我回头一看,心终于落地,所有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你干嘛呢?”他边放下手里的东西边问。
“没干嘛啊。”
他直起身,说:“那你干嘛盯着我看?”
我玩兴大起,挑逗他道:“看帅哥啊!怎么,你要收钱?”
他倒也不谦虚,说:“才发现你老公帅啊!”
满屋的金灿灿的夕阳下,我们看着对方,真心的笑了。
马尔代夫的夕阳真美,我不禁吟诵:“日落西山头,人约黄昏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瞥了他一眼,道:“你就不能说点积极的?”
他无奈的摊了摊手,说:“没办法,谁让我国古代伟大的诗人们都喜欢赋予夕阳消极的涵义?”
“谁说的?”我觉得自己总算找到一样辰亦函不在行的事,得意地冲他笑道:“你计算机玩的是很好,但是语文实在不行。白居易的《暮江吟》听过吧?”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他笑道:“哦,这个啊,我听过!”
“白居易当时情绪多么高昂多么激动啊,你能说这句不积极?”
他不服气的狡辩道:“这不过是少数。”
我反驳道:“少数不代表你可以忽略它的存在啊!”
一场友好的自由辩论赛在我和辰亦函之间展开,原来和辰亦函一起品酒、抬杠,欣赏夕阳西下的美景的感觉也没我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