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息》深息

4、第 4 章

　　这一梦，陈满打着领带穿上西装，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他拉着一个漂亮女孩笑着对陈轻说，“哥，明天我要结婚了。结婚了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说罢，不顾陈轻没说出口的话，自顾自地转身走了。陈轻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急的满头大汗，看两个人越走越远。
　　陈轻吓醒了，鼻尖充斥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冰冷的白。
　　“咦？你醒了。”查房的小护士见陈轻醒来，笑着围到他床前。“你胃还疼吗？”问的亲切。
　　陈轻隐约记得昨天被疼醒，却对自己怎么会在医院毫无所知，满眼疑惑地忘了眼娃娃脸的小护士。
　　“陆医生在当晚班，一会我见到他就告诉他你醒了。”小护士见陈轻不回话，只当他精神不好也没有在意。
　　“陆朗”
　　“对啊，昨天他抱你来的时候，真吓了我们一跳。”
　　“抱？”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陈轻混了几年，想想被个男人抱着浑身不舒服。
　　“胃穿孔。桌上有陆医生让给你买的粥，饿了就吃点。”小姑娘没听清他说什么，想着陆医生这个朋友真奇怪。
　　“陆朗，昨天你提溜来的小孩醒了。”说话的人是陆朗的世家好友，名叫裴修瑞。他比陆朗要大两岁，丹凤薄唇，白皙秀丽，却蕴含着一股男子凌厉的英气。昨天晚上，陈轻就是被送到修瑞所在的内科做了检查，他恰巧连着两夜在医院里值夜班。
　　“我说，你也太拼了点。昨晚和今早又不是你的班，充那个好人。”他看不惯陆朗对谁都好，从小一起长大，姓陆的总是一副好人的模样。对家里人恭敬有礼，对外人也从冷不下脸来。有人欺负过陆朗吗？修瑞觉得那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了，很惊异自己还能记得那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团被自己揉揉捏捏的样子。“手感还是好耶。”啧啧嘴，一脸怀念美食的嘴脸。
　　“昨天发生连环车祸，急诊科忙不过来。我也没事，正好留下来帮忙。”说着伸了个懒腰，边问“他醒了？我去看看。”说着嘱咐了两句朝病房走去。
　　身为一个医生，陆朗昨夜本能地想到要联系陈轻的家属。只是抱他出来的时候，手机应该是落在了沙发上，他除了带有一张崭新的身份证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摆出一副我很厉害的表情，原来只是一个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小孩，陆朗情不自禁笑弯了嘴角。他委托自己在公安局的朋友查了下陈轻手机，近三个月来他打出去的电话不少，接到的电话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来自陆朗的，一个是S市的手机号，机主名为陈满。
　　陆朗很难想象陈轻这种生活，虽然他和家里人关系并不是亲密，但来自母亲的关心却并不少；周末相熟的同学朋友也会出去聚会玩乐，何况还有裴修瑞，三天两头来个电话骚扰。
　　陆朗眼里的陈轻与漂亮挂不上钩，这个小孩满身的刺，那刀子一样的眉，凌厉的眼，雕刻出来的轮廓，还有病中死抿着的唇。
　　而现在这个男孩，在医院昏黄的灯光下沉睡，卸下了一切武装，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姿态，显得静谧自然。
　　给人的感觉像一杯水，素净明澈，能够一望到底。
　　“靠，还钱。”睡了一天，陈轻刚刚只是闭眼小憩，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不出所料，睁眼所见正是陆朗。
　　这个王八蛋，穿上白大褂还挺帅。
　　“还钱？”说完眯起眼，闪着精光。“我们来算算，8个包裹一个13一共104对不对？急诊费加上住院费一共1680，算是利息把零头抹了。你还欠我1496块钱，还钱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说完不忘朝陈轻伸出手，心里却暗暗可惜，恐怕那人难得才收起爪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陈轻并不是想不到自己住院要花不少钱，眼前的场景不难看出这钱十有八九是陆朗垫的。一千多块钱，对陈轻来说并不是大数目，他现在手里拿着从银行贷来的钱，决心考到驾照就自己干快递。只是，精打细算惯了，白扔出去千把块钱，还是说不出来的肉疼。这可是陈轻将近一个月的工资，陈满一个半月的生活费。
　　还，一定得还。陆朗对他的好，让他心里有些发慌。
　　“嗯，出院还你现金。放心，我住哪你也知道，跑不了。”
　　这个年纪的陈轻已经和大多数人不同，只是还没学会在别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低沉眼眸沉思的过程统统被陆朗收到心里，像猫爪重重挠着。他逆着光看向陆朗，带着莫名的倔强，让这个22岁的男人有些心疼。
　　“修瑞，我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陆朗看完陈轻，回到办公室问裴修瑞。他想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十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修瑞眯着眼，打量翻着病历的陆朗。他总觉得这人看完人回来，就一直奇奇怪怪的。
　　“你啊，十八岁的时候埋头苦学，除了在实验室哪里都找不到你。”裴修瑞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藏在了心里。
　　十八岁的陆朗，干净的一如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