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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觅迹-Shackl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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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快要忘了一切,以这种姿态存在。
妈妈很爱我,她将我视为一切,
“怜缅能够幸福,就是我存在于世的证明。”那时我并不明白她褐色双瞳中翻涌的情绪。
如今想来,那已经是深入骨髓的偏执和疯狂,像是无边废墟中飘扬着柔软细小的花瓣,极端的对比,却意外的和谐。
她对我那么说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就像整个世界亮缓缓地起了光,从我的心中,她的眼中。
被需要,竟然这么的幸福。
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妈妈曾经说过,每一天朝阳的升起都是神明给予的馈赠,
这样说着的她,面上阳光如轻纱般拂过,眼中透着虔诚,就像是身处黑暗也不曾放弃追逐光明的信徒,相信平静的幸福能够延续……
啊,那妈妈就是我的信仰了!
于我而言也是最重要的存在,我的光,便是她所给予的。
然而我错了,双眼所见,双耳所闻并不一定是真实。
素莲……妈妈她早就坏掉了。
没有被这个世界选择的她,不懂得爱的她,从内部
被掏空了。
气息微弱,奄奄一息,我朦胧的视线中,是母亲恶鬼一样狰狞的脸,
“与其让我的怜缅被那些人杀死,不如由我亲手……”
“谁也不能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行。”
她说着这话时,眉眼弯弯,笑容虔诚,微微眯起的眼眸中波光粼粼,温柔的仿若能滴出水来。
像是洁白的莲花一样唯美纯洁的笑容。
你看。
就是这样。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掐着我的脖颈。
一边用甜蜜的嘴唇吐出爱的语言,一边用那些虚伪的感情束缚住我。
鲜血,正从她的头顶,像小溪一样淌过她褐色的发梢、光洁的额头、白皙的面颊……
我听到血液粘稠的滴落在地的声音,扼紧我咽喉的力道,也在一点点松懈。
在她向后倒去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的是这样的画面:
【耀眼的金色荆棘抵在夜莺柔软的胸膛,
黑色羽翼的夜鸦于银色满月驻足,
它们千百次的不停歌唱……】
是这样毫无意义的景象。那些人杀死了妈妈,我最重要的妈妈。
妈妈想要杀死我,她最重要的儿子。
为什么呢?
如果爱我,请好好看着我。
被恶疾折磨这么久的我,身心俱疲。
然而我的信仰,我所爱的妈妈,一次一次的牺牲自己换来我苟延残喘的机会,
每次看到你身上的伤痕,我那被泪水溢满的眼眶中凝聚的深深的悲哀,你看的见么?
你忍心让我这样,看着我的信仰、我的母亲一次一次的……拿那些身体换来的钱,治愈这副无用的皮囊?
还不如就让我干净的离去,你也好卸下这般重担。
可是每次当我这么说时,你总是惊恐的望着我,拼命摆手说妈妈一定会坚持,无论如何会让我活着。
我想要的是活着吗?
我想要的,仅仅是你能够幸福。
而你从来视而不见。我笃定,你不懂爱。
你们是否窥见那些绑缚我身体的丝线?我是被操控的提线木偶,身不由己的跳着逗人欢笑的舞蹈,偶尔扮演小丑的角色四处奔逃,慌乱无错悲伤痛苦都是别人最好的作料。
在那些自私与束缚为前提,却被冠上“爱的名义”的泥沼中,我快乐的手舞足蹈,
快乐的沉溺在虚幻的幸福感中,快乐的被麻痹,没有挣扎的被埋葬。
哈哈,我甘愿为我愚蠢的沉溺付出代价。
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存在?
那种连存在资格都被渐渐剥夺的窒息感,丝丝缕缕牵扯到灵魂都发痛。
那个男人救了妈妈,即使代价是牺牲他自己。
妈妈紧紧地抱着我,泪水从面颊划过,像是倏忽而逝的流星般闪耀。
“对不起,怜缅,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啊,我忘了,那个人修改了妈妈的记忆,且埋下了种子。
我笑的讽刺,城主大人,真是无所不能啊。
我回抱她,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欢迎回来,妈妈。欢迎回到……”人间地狱。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露出恶质的微笑。
我们早已被神明遗弃。
我们曾经干净的不染尘埃,愿意化作露水,在太阳的照耀下弥散于无形,
可是谁都不自由,被互相的爱牵扯着,陷到了卑微肮脏的泥水中。
现在的妈妈,只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杀死了那个男人,只是将我和她逼上绝路。
她被诅咒永远无法脱离,永远记得自己的罪恶。
而我,以这种丑恶的形态存在。
——以饕餮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