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忆如往昔

7、第七章

　　他们挑了一家日本料理店吃宵夜。

　　今天是周五，所以店里人很多，他们在外等了一会儿。

　　“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她用轻快的口吻道：“这么多人，不知道要等多久。”

　　“你都可以等了，我有什么好耽误的？”他唇角一扬。“事实上，我现在正在休假，有很多时间。”

　　“休假？”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出口。“你……到底在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他也很好奇。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挖掘她的想法，包括她对他的看法和感觉，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她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还能是什么呢？总不就是经理、执行长……那些。”她说得很小声。

　　也许是他们分别的时间太长了，她对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小时候的认知上。他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父亲这边不是官员就是学者，母亲那边是大财阀，像他这样的贵公子，路不是从一出生就已经被铺好了吗？

　　也许这也是她觉得他们不会有可能的原因。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生活圈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也觉得我的未来就是如此？不是踏足政界，就是做个商场上的领导人？”语气里隐隐带着嘲讽。

　　她默然。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却被他弃如敝屣、不屑一顾。是因为得到的太过容易，太过理所当然吗？

　　“我是一名医生。”静默半晌，他不疾不徐地回答。

　　“医生？”她诧异了，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你想当名医生？”虽然也是一份前途无限的职业，却毕竟完全不同于他父母所走的路。

　　料理店的位子终于空出来一个，他揽过她的肩大步往里面走。

　　点了菜，再点了两壶清酒，两人席地而坐。扫了店里一圈，余盼伊才发现，似乎从他们一进来，店里的所有女人几乎都把目光集中在闵亦驰身上。

　　她一点也不意外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闵亦驰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女人会欣赏是很正常的。想当初，每次他经过她家，她都会躲在一边悄悄地看着他，即使是他在跟她补课的时候，她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直视他的眼睛，或许是羞怯，也或许是害怕自己的眼睛泄露太多的秘密。

　　像此刻这样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朋友一般的谈笑风生，在她看来还曾是一件完全不可想象的事，但现在它发生了。一个原本有些虚幻的人，直到此刻才在她的心里有了一丝真实立体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之间依然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距离。

　　“你现在在做什么？”喝了一口清酒，他好整以暇地问。

　　“普通小职员，外贸跟单员而已。”她也啜了口酒。职位不大，薪水也马马虎虎，不过足够她负担起自己所有的生活开支，她很满足。

　　他了解地点头，没多做评论。“这次怎么会来纱音？第一次来吗？”他再问。

　　“是啊，朋友介绍来的。”她一笑，真心地赞美。“这间会所办得真不错，我想我很难忘记这次来纱音的体验。”

　　“还不是会员吧？”见她颔首，他慷慨允诺。“那我帮你办张会员卡，最高级的。”

　　“最高级的卡是什么样的？”早在看过黎珊的那张五线卡时，她就很想知道了。

　　“肖邦卡。”他挑眉一哂。“可以享受每次世界音乐大师来台的首场演奏。”

　　“哇！”她欣喜地张大嘴。“看来我真的是赚到了！”

　　他细睨着她的脸。“你喜欢音乐？”

　　“是啊！”她还沉浸在他给的喜悦里。“我买了好几张克莱德曼的钢琴CD。”

　　“你最喜欢他的哪首曲子？”

　　她瞥了他一眼。“梦中的婚礼。”她轻轻回答。

　　他勾起唇，眸光闪了闪。“女生似乎都容易被这首曲子打动。”

　　“那你呢？”她忍不住问。

　　他偏过头，眼神投向远方。这时候服务生端着托盘过来，为他们一一上菜。

　　话题自然而然地中止，她也没有再多问，和他一起专心地享受眼前的美食。

　　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人吃得酒足饭饱。原本余盼伊是不怎么喜欢日式料理的，不过也许是身边人的缘故，闵亦驰俨然是位世界美食的老饕，在他极富趣味和吸引力的解说下，这顿美餐吃得很尽兴。

　　酒似乎喝多了一点，酒量不大好的余盼伊走起路来显得有些虚浮。闵亦驰怕她撞到，一手护着她走出料理店。

　　“你就站在这里，我去取车。”他交待后，正准备转身去把车开过来，她一个不小心，没留意前面是个下台阶，踩空了一步。“小心。”他眼明手快地一把搂住她。

　　她就这样毫不设防地撞进他的怀里。仰起脸，她凝望着他的眼睛，四周的一切似乎刹那间都被隐没。

　　心里的涟漪让她这次没有逃避他锐眸的试探，或许该说，她没有逃避自己真实的感觉。

　　她看见他在与她对视片刻后，头慢慢地低下来，似要吻上她。她没有躲闪，本能地微抬首准备迎接这个吻。只是，他顿住了，轻轻地推开她，抿紧唇一语不发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取车去了。

　　她无措地抱紧自己，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与失落弥漫她整个心里。她是怎么了？在做什么傻事？不是警告过自己千万别陷下去吗？

　　闵亦驰这种男人不是她能碰的，他就像罂粟，一沾上就会让人身不由己地沉沦，爱得无可救药，直到把自己全部掏空。

　　她是个一旦真正爱上就会完全投入的女人，爱而不得会比拿走她的生命还痛苦，趁抽身还来得及，与他保持距离是挽救她自己的最好方式。

　　思及此，她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趁他的车还没开过来便脚步匆匆地逃走了。临上计程车的时候，望着手机中他留下的那一串数字，心头百转千回，终于还是闭上眼，伸手删除了他的手机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