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你在此》忆如往昔

51、第五十一章(有改动）

　　细小的雪无意中飞落在她的头发上，让她原本憔悴忧伤的脸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他才刚进入斯坦福大学不久，还是一名新生。医学院的课艰深而忙碌，他几乎每天都沉浸在课业里无暇他顾。他最常去的除了教室就是图书馆，那一天她气喘吁吁地在图书馆找到他，然后拿着那张贺卡。

　　“这是你的吧？”她头发因为跑得太快而显得凌乱，可是表情还故作镇定地望着他。“对不起，你能不能……”

　　他清楚地记得，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一下小了许多，一张心形的小脸隐隐红了起来。

　　“能不能什么？”他不动声色，故意问道。

　　她深呼了一口气，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对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拿你贺卡的是我的妹妹程羽岚，我是程羽昕，我希望你不要怪她，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然后，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他从她那里知道了很多事，包括她们这一对性格迥异的双胞胎以及她们不幸的家庭背景。程羽岚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问题少女，常常仗着跟姐姐相似的一张脸到处勾搭名校的学生，而她，刻苦上进的念着法学系，她想当一名律师，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和照顾妹妹……

　　她很努力，也经常跑到图书馆查资料，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于是他们走得越来越近，对彼此也越来越有好感。

　　“我想学写汉字，”有一天她在和他一起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对他说，微笑的表情里有一种梦幻般的坚定。“虽然我是中国人，但是我的父母很早就来美国了，我也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虽然能听懂中文，但是却不会写，我想学。”

　　“为什么？”他不懂地问她。

　　“因为，”她那张心形的脸忽然又红了，隐隐约约，带着年轻女孩的娇羞和含蓄。“我看过你写的汉字，很好看，跟英文完全不一样。”她是这么解释的。

　　那一瞬间，他忽然懂了。少女的心思，有时候，就是这么弯弯绕绕曲曲折折。

　　他答应教她汉字。

　　“就从贺卡上的那些汉字学起吧！”她说，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别的，她直直地盯着他。“我看那字一笔一划，好像挺好学的。”

　　他脸上没有显出任何异样，没有犹豫地立刻答应了她。

　　于是，她从那天的下午起，就每天不间断地到他租的校外公寓去找他，学写汉字。

　　然后很快，他们陷入了热恋，成为了一对恋人。

　　她原本以为那张贺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可问了之后才知道，那不过是一张过去邻居送给他的普通贺卡，只不过被他随手塞进书本里忘了扔，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塞进了书包，又兜兜转转地一路带来了美国。

　　程羽岚无意中在斯坦福的校园遇到帅气的闵亦驰，她出于习惯地想跟他来一段风流韵事，但是闵亦驰压根不屑她。气极的程羽岚从他的书包里偷走了这张贺卡，然后无意中又被程羽昕发现，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所以说，缘分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

　　他两手插进裤筒，静静地看着她。

　　“你该明白，这世上没有如果，”沉默良久，他才语气徐缓地告诉她：“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闻言，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来，宛如断了线的珠子。“真的……真的回不去了吗？”她掩面而泣，哭得像个迷路的少女。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安慰地拍向她的肩。“我相信你总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走吧，我们现在该去接Tony了。”

　　她怔了半晌，这才停止了流泪，动作仓皇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和他一起去了Tony就读的幼儿园。

　　“姨妈——”接到通知从幼儿园出来的小Tony大步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你要带我去找妈咪吗？她在哪？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Tony是一个五官漂亮的混血儿，相信谁见了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他。他仰头看着程羽昕，两眼因为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母亲而闪闪发亮。他也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陌生叔叔，所以歪着头瞄了他一眼，却忍着什么都没问。

　　程羽昕表情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下意识地看向了闵亦驰。

　　闵亦驰双眼专注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然后温和一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你好Tony，我叫Aaron，我是你妈咪和你姨妈的朋友，你妈咪有事出国了，所以她委托我们照顾你。”说完这番话，他像个朋友似地向他伸出手。“希望这段时间我们能相处愉快。”

　　Tony惊讶地睁大眼盯着他，仿佛不相信一般地叫道：“我妈咪出国了？不，不可能的！她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求证似地望向程羽昕。“姨妈，这个叔叔骗我的对不对？我妈妈干嘛要出国？”

　　她无助地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暗示地朝她点点头，便顺着他编的说词说了下去：“是……是啊，你妈咪的确是出国了，所以你就要跟我们一起住了，等她回来了，你再回妈咪那里好吗？”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Tony很快就不高兴了。“不！我不要！我要妈咪！我要见到我的妈咪……”

　　程羽昕手足无措地看着Tony的哭闹。她平时很少跟这个小侄子相处，所以见到他反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闵亦驰却没有被他的反应吓到，他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妈咪会出国吗？”他认真地看着Tony。

　　Tony听到他的话，本能地安静下来，愣愣地抬头望着他。

　　“你妈咪说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她有一个很大的礼物要送给你，”闵亦驰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可是这个礼物不是靠她现在的能力可以得到的，她得努力，所以她才出国了，因为国外有很多机会，她在那边可以早点赚到足够的钱，然后早一点送给你那个很大的礼物。”

　　Tony愣愣地听着，好半天才回答他的话。“那妈咪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小孩子是最天真的，他们总是最容易相信美好的童话，哪怕那只是一句明显的谎言。

　　闵亦驰抬手摸摸他的小脸。“只要你乖乖的，好好听你老师和姨妈的话，好好学习，好好吃饭，你妈咪就会很快回来的。”

　　“真的吗？”Tony一脸希冀地问。

　　他点头一笑。“没错，所以我们回家吧。”只能这样了，没办法告诉小孩子那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只能先编出一个善意的谎言，只希望对孩子的伤害能小一点。

　　他们三人默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全程几乎没怎么说话的程羽昕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近乎荒谬的想法：如果，闵亦驰能留下来和她在一起，那么是不是……Tony受到的伤害就不会那么大了？而他们是不是可以像一家三口那样，组成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