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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偌大的饭厅里,闵家难得一家人全聚齐,围着一张光洁崭亮的大理石饭桌安静祥和地享受晚餐。

      很奇怪的画面。外面关于他们家族的种种传闻臆测满天飞,可这些涉案其中的人却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或影响,仍泰然自若地过他们该过的生活,比如——享受这顿由高级厨师烹制出来的美味晚餐。

      “小心有刺。”闵怀轩温言细语地提醒着身旁的妻子范迷迭,并且细心地将鱼上的刺都挑干净才放进她碗里。如今范迷迭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在外一向以温文尔雅、进退得宜著称的闵怀轩,在家里在面对自己妻子的时候可以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简而言之,就是典型的居家好男人一个。

      作为闵家长媳的范迷迭,灵秀娇俏,落落大方,从外表上来说跟闵怀轩可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在当初嫁进闵家之前,她和闵怀轩可是费了不少周折的。出身背景复杂的她一开始并不为闵国浩夫妇所接受,如果不是这一对情侣的坚持,恐怕现在闵家两老想抱孙的愿望只会是空想。

      闵亦驰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他的晚餐,对于他大哥和大嫂之间的肉麻爱语,已经习惯得见怪不怪了。

      虽说闵家也算书香门第,不过闵国浩倒并不真的完全谨守食不言寝不语的那一套。“亦驰,等会儿吃完饭你要去爷爷那里是吧?他身体这几天好些了没有?”吃到一半,他忽然问起自己的二儿子。

      闵亦驰唇角一勾,微微笑了笑。“是的,爷爷的风湿好了不少,血压也没以前那么高了。”

      闵国浩闻言,没说什么,只是轻点了下头。

      晚餐用罢,大家起身准备去忙自己的事。正要离开饭厅的时候,佣人冯伯从外面走了进来。“老爷,余先生有事找您,他正等在外面。”由于闵家刚才正在吃饭,他就让余伯昌在前院的藤椅上坐了一会儿。

      余伯昌?余盼伊的父亲?听到这句话,正要出去的闵亦驰脚步无意识地缓了下来。

      “哦?请他进来。”闵国浩诧异了一下,表情平静地吩咐道。

      最近贿选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也波及到余家那边,为避嫌余伯昌几乎跟他断了联系。没想到在这个敏感时期他又找上门来,会是为了什么事?

      闵怀轩已经牵着老婆的手回房了,闵夫人舒绘雯也去找她的姊妹淘聊天了。客厅里只剩下闵国浩,以及站在楼梯回廊处的闵亦驰。

      余伯昌进来了,一脸的愁苦神色。

      闵国浩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因为他还从没在一向大而化之的余伯昌身上见过他这副模样。“怎么了,老余?”在余伯昌的坚持下,他一直这么唤他。

      “闵教授,”尽管闵国浩曾经一再叫他别这么喊他,但也许是出于对上流阶层和知识分子的敬畏,余伯昌很固执地这么称呼他。“我家出了点麻烦,所以……真的不想来麻烦你的,但是……”一番话说得是吞吞吐吐,颠三倒四。

      闵国浩边吩咐佣人去倒茶,边请他入座。“别急,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两手插进裤袋的闵亦驰状似悠闲,却听得很认真。

      “前两天我接到一通电话,警告我……”缓了一口气,余伯昌一五一十地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了解了他想知道的事,闵亦驰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了他的父亲和余伯昌两人。

      一直在房里跟黎珊胡侃闲聊的余盼伊,丝毫也没意识到在她讲电话的两个小时里家里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这几天没去上班,公司里似乎发生了很多她不曾预料的变化。

      黎珊说了很多公司里的事,包括职员们对这次事件的议论和猜测。她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不过据说公司高层那边隐约露出一些动向,可能对她目前的职位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这几个字似乎颇耐人寻味。她现在被停职难道不是一种安排吗?难道干脆辞掉她不成?她犯了什么错竟会落得这种下场?余盼伊愤愤不平地想。

      黎珊听出她的不快,赶忙软语安抚她,说这只是一些普通职员间流传的小道消息,完全没有被证实,她大可不必这么早就大动肝火。

      “不过,最近公司打算在M市设立分公司,结合我从人事部经理助理和一些同事那边得到的消息,如果这件事这段时间还不能彻底平静下来,很有可能会把你调去那边当先头部队。”这是最符合逻辑与现实的结果了。

      M市?听到这个消息,余盼伊呆愣了好一会儿。她从没有去过M市,只知道它离这里好远。

      黎珊自然是出于好意才会告诉她这些,希望她对接下来的事态发展有个心理准备。但也许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她脑袋一瞬间空白一片,说的话也显得含含糊糊、语焉不详。黎珊安慰了她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明白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讯息。

      到新的环境去开疆辟土,一般来说是普通员工都比较排斥的事,除非那关系着他升迁晋职。余盼伊作为一名市场部的跟单员,来公司才刚三年,升职的事怎么也不可能落到她头上。调离总公司,总不免让人有一种被放逐的感觉。

      她抱住自己的肩,一时竟有些凄凉。她一直以为人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但在很多意外和变故面前,个人的力量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知不觉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街道傻傻发呆。她记得很多年前,她总会每天在某个固定的时间点,趴在窗台上往下望,期期艾艾地守着某个人会经过那条小道,尽管他并不是每次都会出现,尽管出现也不过是短得只够喝半杯水的时间,她还是像个傻子一样固执地守在那里。

      看什么呢?看那个高傲冷漠的王子,而现在看来完全是搞自闭的男人能出现在她眼帘,甚或能看她一眼,然后期待着……或许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那曾是她在如花年纪做过的最美丽也最遥不可及的梦。

      原来她也是少不更事过的,幼稚、单纯而执着。在现在这个功利市侩的社会,天真地守着自己的梦想,究竟是美好还是愚蠢的一件事?

      眼眶一时间有些涩意,有些麻痒,刚想用手去揉,恍惚中看见一辆似乎有点眼熟的轿车缓缓从社区外驶进来,直到停在她这栋楼的楼下。

      她好奇地俯下头打量那部车,还在猜来人是来找哪家街坊。住在这里这么久,从没有看过哪户人家开那么高级的车,所以肯定是外来人。

      车子停下后一时没有动静,倒是她的手机铃声响了。她一边去接一边还在琢磨都这时候了还有谁会打给她。

      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她微颦着眉接起。“喂?”

      彼端稍稍静默了片刻,然后,一个温润如水的熟悉声音响起。“余盼伊,你现在在干嘛?”

      她被打电话来的人吓了一跳,眼皮都抽搐了一下。“呃你……闵亦驰?”他怎么会打来?

      他没有理会她话里的惊讶。“你在家吗?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她张口结舌地瞄向窗口。这么巧,楼下的车就是他的?

      她不假思索地跑向窗子顺便打开,探出头望着那部车。车里的人像猜到她在干什么,降下车窗,仰起头精准地抓住她的视线。

      她家就在三楼,所以很轻易就能看见彼此。只是天色已经黑了,他的面孔在微弱的路灯下显得模糊不清。

      “下来吧。”他简短地说出这三个字,就把电话挂了。

      猜不透他的来意,她只是凭直觉地去换外出服,钥匙钱包手机随便往口袋一塞,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跑。

      “你来干什么?”一坐进车里,她就呼吸微喘地问他。

      他直直地睇着她,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题。“你这几天都闲在家里吧?好像胖了。”

      “什么?你——”她瞠大眼瞪着他。他来就是想说这句话?

      “我大哥选举的事……没有给你带来麻烦吧?”眼神幽暗,他缓缓吐出这句话。本来该是去爷爷那里的,不知怎么的,方向盘一转就到这边来了。没想到,还记得这里的路,记得她住在哪里,是因为曾经住过这一带的原因吧?

      她一怔,心跳漏跳半拍。是关心她才特意来探问,还是只是无聊的一时兴起?

      “有什么麻烦?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在停职。”她无奈地耸肩一笑。正常的工作生活被打乱了,算是个麻烦吧!

      他抿紧唇,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手扶方向盘,将车缓缓开出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她慌问。

      “反正你待在家也没事,不如出去散散心。”眉角一挑,他好整以暇地说。

      “你似乎也挺闲的。”她嘴里嘀咕,也没再说什么。

      车子一路前行,夜晚的交通都很顺畅,没多久,他们就到了本市的港口。

      迎着风,望着被璀璨灯火点缀的海港,她感觉到一股久违的豁然与怀旧的感慨。

      多久没来这里了?这里是本市的著名景点,身为家乡人,她却似乎很少来这里游玩,上一次来的时候,是读大学还是高中?

      是不是人都是这样,总是惦念着别处的风景?

      “在国外的时候,我最常想起的就是这片海港。”他举目望着远处的游轮,伸手拂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她被他的举止迷住了,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那个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王子,原来一直都在。

      他像察觉到什么,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她抑下赧意,装作若无其事地朝他淡淡一笑。“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每次考完试,或者比完赛,就会一个人来这里。”他表情平和,却带着一丝难以企及的疏离。

      “释放压力?”她直觉这么问。

      他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回答。

      她转过身,慢悠悠地沿着海港边围起的栏杆散步。这种时候,回忆往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过往的年少情怀会让一个人在情感方面变得感性,加上美丽的环境,很容易……擦枪走火。

      如果承受不起绚丽过后随之而来的痛苦,不如不要开始。

      他们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一前一后地慢慢踱着步。

      既然往事是个禁忌,不如谈些实际点的事。

      “闵亦驰,你家贿选的事几时能平息下来?”沉默良久,她终于开口了。

      他面无表情。“这,你恐怕要去问我爸和我哥。”

      “好好的,为什么要走政治这条路?”她低喃,有些愤懑。“有钱还不够吗?”这句话是很小声地说出来的。

      记得报纸上说过,闵怀轩之前是他母亲公司的高层领导和常务董事,这么有前途的人为什么还要往政坛里插一脚?

      他唇角微微一撇。“有时候,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去做很多事。”大哥参政,这里面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总之,太复杂,牵连也太多,他不想过问。

      他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她的心,说不出为什么,沉沉的透不过气来。

      “至少,你们的事……不要破坏我家的生活。”她只能这么说,听起来像是警告,却更像是一种乞求。

      他稍稍一怔,忽而面向她,一脸的严肃。“余盼伊,如果你或你们家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定会帮你们的。”余伯昌的话还言犹在耳。

      不波及无辜,这是他们的责任。他是这么认为的。

      她有点无助地看着他。出事?还能出什么事?她的心若出事了,才是最大的事。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两个人的心头,竟都起了一些不好的想法,或者……是预感?

      “回去吧。”简短几个字从他喉咙里压抑地吐出。

      她默然,低下头随着他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再没有别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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