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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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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到三个月前……
因为本人无缺无憾,兼之没受到才子佳人话本的荼毒,唐纠对相貌家世的概念本来就很没概念,可却有个传说中家世相当、相貌登对的未来相公。
这天,被禁足的她正牵着阿楂绕着唐家大宅散步。却在门口意外地看到了她很不想看到的东西。两匹油光水亮的黑毛紫蹄马见她过来,非常暴躁地扬着被束缚的马头,瞪着凶戾的马眼,“赫赫”打着马嘶,身上淌着血一样的马汗。
靠!唐纠咬牙切齿。
阿楂偷瞄自己主子一眼,抓住门口准备冲进去报信的小厮,恶狠狠做了个砍脖的动作。
唐纠阴郁地听到唐家老爹高亢的笑声划破天际:“哈哈哈!杨世侄真是太爱护小女了……我们家唐纠粗鲁惯了,说话没轻没重,但是啊她对于杨世侄是从来没有半句不好听的话,足以见世侄在唐纠心中的地位……”
“粗鲁惯了”的人风干在墙外,听得太阳穴上一条筋“突突”直跳。
这风格,这不要脸风格,果然只有老爹能驾驭。
唐纠恨恨捶墙之余,却邪恶地有了继续听墙角的兴趣。
她有充分理由相信,此时感到恶寒波波袭来之人绝对不止她一个。
墙外的她的好处是,她可以随心所欲地鄙视这番臭脚一样的话,而墙内的人不仅没有鄙视的自由,反倒要把臭脚当成鲜花用手捧着。
杨檀之,看你怎么屈服于我老爹的口水之下,捧老爹的臭脚哦呵呵。
墙内沉默了片刻。
只听一个阴沉的男声干干道:“唐小姐厚爱,小侄无福消受……”
“梆!”有重物敲砸一声闷响。又听另一雄浑的中年男音骂道:
“不肖子!怎么跟你唐世伯说话的?唐老兄莫怪啊,我们家这浑小子平日脾气乖僻古怪,对人家如花姑娘都爱理不理。怎知自打认识你家纠儿后,几次三番主动在我跟前提起与纠儿相处之事,足见你家纠儿在臭小子心里的地位……”
“那是那是。杨老弟啊你别说,就咱们两家这一儿一女个性太强,搁在别人家,人家还真无福消受。但我看着两个头疼孩子难得地个性相貌家世一一登对,在一块对着过倒是彼此制衡,站对了队,野都撒不起来了。既然儿女两个情投意合,我们两老就去喝茶下棋,不用操心啦!”
“唐老兄说的,正是我心里所想。檀之——”尾音有点危险地扬起。
杨檀之的声音在自家老爹的淫威之下幽幽响起:
“既唐小姐在这附近,小侄出去寻她一寻。小侄先行告退。”
墙外的唐纠一听,那还得了,赶紧地撒丫子要溜。结果……
“……”杨檀之使了个轻功,跃过高墙。
怎知在墙的这边,刚好踩掉了企图跑路的唐纠的鞋。
杨檀之立在风中。
唐纠欲哭无泪。
她和他永远差了不止一个高度。她用走的时候,人家已经用飞的了。
这个老是以墙上奔、水上漂或是草上飞等姿态出现在她生命当中的男人,很不幸刚刚好就是她唐纠未来的相公,杨檀之。
其实,作为一个男人,杨檀之的模样已经长得很像样了。无奈作为一介江湖少侠,喜怒哀乐须不形于色。此事曾多次被唐纠点出来说:“你们大侠之流的,天天装天天装,累不累啊?”
对此杨檀之只回了一句:江湖不讲内涵。
话说现世还有大把大把缺心眼的姑娘,迷恋这个调调。
显然,对于非一般姑娘唐纠来说,杨檀之将是一个让她非常蛋疼的相公。
而同时,杨檀之认为,一个像唐纠这样缺乏修养的圈外人士是不适合做少侠夫人的。
只是事到如今,两人都已经放弃了挣扎。
自打七岁那年,杨檀之由他亲爹杨凛,刚刚奠定了事业基础的玄绫门门主领着上唐家大宅拜年起,这样强行配对的现象每年都要定期发生那么几次。
对两家早早作了鳏夫的老男人来说,这件事的意义,除了加强情感联系之外,还寄托着两人难以言喻的和早逝女主人伉俪情深的美好生活的念想。随着年龄增长,这种无端的热切更是有增无减。
所以,作为被苦逼地寄托了这样沉重感情的两家孩子,唐纠和杨檀之从小就被迫合作,培养起惊人的默契。所有类似情人之间该发生的活动,两人都发生过。
拉拉小手啦,靠靠肩膀啦,喂喂食物啦,逛逛小街啦,游游郊野啦。都不在话下。
当然说是毕竟为了俩爹,但若要牺牲自己的其他,无疑都是这两人所不能接受的。
千不幸万不幸,幸好这两人的脑袋是能匹敌的。
“订银链,还是扯花布?”杨檀之板着脸,发问。
对于杨檀之这样的男人来说,和女子外出,做足此两件即可。
“不去。”唐纠哀嚎。作为一个正常的女子,你绝对不想和杨檀之这样的男人做此两件。
“那去观望街听说书?”杨檀之调内息,给头上被老爹砸起的包疗伤。
“算了,我看你伤得不轻,切勿长时间暴晒。”唐纠踮脚检查了一下,慎重道。
那,回家?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果断摇头。
有一回,唐纠耍小脾气,不肯和杨檀之“小两口”去,坚持宅在唐家。谁知俩爹当即乐颠颠整来两套喜服喜器,逼他们换上捧上,差几个壮小厮把两人摁死在地上拜天地拜高堂。幸而夫妻交拜之际,唐纠偷服的僵死药起效了。直到看到纠姑娘面如死灰硬邦邦倒下去时,俩爹才急得叫停。
两个时辰过后,唐纠才虚弱醒转。
杨檀之靠在床沿,很不解道:“诈晕不行吗?”
唐纠很阴郁地翻了个身:“谁让我爹是天下名医。技术含量低点的,都入不了他眼。”
杨檀之也很阴郁地沉思:“看来这招我不能用。”
自此,唐纠和杨檀之宁愿“小两口”,也死都不要落在俩爹手上。
“可是,我被禁足了。”唐纠指指脚踝上的金链,“哗啦啦”,金链另一头牵在不远处五个横肉大汉手中。大汉眼露凶光,朝他们粗声粗气一躬:“老爷吩咐过,小姐不得出院。望姑爷小姐体谅。”
杨檀之捏着下巴,点头:“有这样的小姐你们委实不易,当然要体谅。”
唐纠:“……”我这样的小姐,不好吗?
杨檀之抽出长剑一柄,“咣”一劈,金链两断,一端拖在唐纠脚上,一端还留在大汉手里。只见黑衣少年把少女打横一抱,点地翻墙而去。呼呼风中……
“杨檀之,先去当铺。”
“银子百两,够用了。”
“……我脚上的事金啊,NND!”
走在午后的醴泉街上,这一对无疑是引人注目的。
唐纠一身公子打扮,金色发带风中纷飞,一双桃花眼情意缱绻。
杨檀之则一身素黑侠衣,配一顶乌斗笠,横眉冷对。
两人都不是对脂粉和服饰和首饰热衷的人,没有左顾右盼的心思;虽然已经很熟,却仍然经常遇上空白期这种尴尬。如果说唐纠纯粹是找不到话题,那么杨檀之是根本没话说。
“飞镖最近可有进步吗?”唐纠作关心状。
“还行。很稳定。”杨檀之想了想,认真答道。
“那,离一统江湖的目标更近一步了?”话一出口,就想抽自己一耳光。
“……”杨檀之乌斗笠下的眼睛偏过来。
唐纠叹了口气。不过得承认,虽然不能理解江湖中人为何动不动就要一统江湖,但能有这样的志向,真的很有种。
身边蛱蝶翩翩,秋波阵阵,乱花渐欲迷人眼中,有人熟络地叫了声:
“哟,这不是唐三吗?”
唐纠扭头一看。见不远有个华衣重彩的贵公子,搂着个纱衣美人,招招摇摇踱过来。正是工部尚书甘冲的儿子甘洗。一个人如其名的有为青年。
豆豆眼,狮头鼻,如此尊容,干洗百遍猥琐依旧。
唐纠摇着扇虚迎上前,把纱衣美人来来回回打量了个遍,嘴角懒懒一扯:“不错啊甘兄,三日后,身边又是一条美人。”
甘洗一听,满脸受用,手上加把劲捏了下。那小美人朝他一甩粉帕,咯咯浪笑起来。
杨檀之抱着臂,从乌斗笠下冷哼一声。
甘洗不愿意了。
他看看杨檀之,豆豆眼狭促一眯:“唐兄,你这朋友态度不太友好啊。公子是哪家俊杰啊?”
不等唐纠开口,杨檀之的冷冷哼已经出鼻,自己转身走掉了。
“你……”甘洗一个倍儿公子范的人,视此为莫大的不敬和羞辱,巴巴要上前理论,被唐纠拿扇堵住了。
“甘兄,你我非江湖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嘛。”唐纠笑眯眯,把嘴放在甘冲耳边,“况且据我所知,不见血的拜别已经很够意思了。据说某些江湖黑侠,不爽时,过路费是少不了的。”还故意把热气多多喷上,“金银不收,只收人耳一双。”
甘冲被唬住,半晌才“喝”地倒吸口冷气。那边唐纠老早追杨檀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