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望竹漂泊

29、第二十九章

　　男子在我身侧大方落座，目光炯炯的从我们脸上一扫而过，“唔……我在你们这年纪时可没那么悠闲。上过战场吗，孩子们？”
　　“确切的说，并没有过。”艾萨回答道。
　　“这话有歧义，我听出来了。”
　　艾萨耸了耸肩，将渐渐滑向地面的卡罗纳拉进怀里，惺忪着眼打了个哈欠，“老伯，喝点什么？”
　　“维普伊尔甜酒，我只喝它。”
　　几灌甜酒在我们面前摆开，我举杯看向中年人，“为了什么？”
　　“为了和平！干杯！干杯！”
　　中年人不断地劝酒，艾萨在之前喝了不少，这会儿终于趴在了桌子上。赛宾的酒量一般，酒胆却很大，每次劝酒都一杯见底。不一会儿，他“哄隆”一声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嗯……嗯……现在的年轻人，酒量还不如我这个老家伙。”他说着又往我杯子里倒满了酒，“小姑娘，从哪儿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远方。”
　　“有多远？”
　　“海的另一头。”
　　中年人往嘴里送酒的杯子微微一顿，“唔……”他一饮而尽，“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和这里没有什么不同。”
　　“是啊，是啊。”他的目光深邃起来，“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是差不多的。你争名，我夺利，他看戏。嗯……其实在哪儿都一样。”
　　我默然不语。
　　“为什么而来到这里？”
　　“为了……寻找救赎。”
　　“带着你的剑？”他指了指我的腰间，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深意，“剑是凶器，你带着它只能创造毁灭。”
　　我反射性的低头看向佩剑，它横卧在我身侧，没有往日的杀伐之气，显得宁静而安详。我伸手覆在剑鞘上来回抚摸。
　　“你很爱你的剑。”
　　“我信任它。”
　　“因为你可以完全的支配它，它也能最大的回馈你。”
　　我抬头看向中年人，“这有什么不对？”
　　他笑着摆摆手，“找到你的救赎了吗？”
　　我摇了摇头。
　　“你不可能找到。因为它就藏在你心里。”
　　我不解。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我也该走了。小姑娘，别到处炫耀你的剑，它会给你惹上麻烦。”
　　看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

　　事有凑巧。
　　第二天，在我们架马朝北准备离开时，卡罗纳急急忙忙的从身后赶来，“伊默！伊默！”她大喊道，“艾希罗迪斯有消息了！”
　　原来基鲁姆被俘的消息传到王城后，国王对卡吉纳的应对相当满意。正巧奥德罗亲王在南巡途中，便奉了国王的旨意来到维普伊尔嘉奖卡吉纳等人，庆功宴正是摆在今日举行。据卡吉纳的透露，在这次宴会中，艾希罗迪斯的教徒会出现，而且身份很不一般。
　　我立刻想到了来者就是普关月，胸口顿时堵了起来。正在筹措去与不去，艾萨已经掉转了马头。
　　“有亲王参加的宴会一定美女如云。”说完，他一夹马身滴溜着小步子，笑眯眯的往回踱去。

　　当我们踏进宴会厅时已经是人流攒动，军政要员、名流贵族还有他们的情人夫人纷纷齐聚于此。厅内一共有六张长条桌分为两列并排放置，上面都摆放着各色精美的食物和花篮、果篮，银质餐具整齐的放在每个座位前，卡罗纳将我们安排在右边一列的第一桌，艾萨、萨迪尼、赛宾坐在左边一侧，我和卡罗纳坐在右边。卡吉纳则是陪同维普伊尔的其他高官坐在左侧的第一桌。此刻他正面对着我们同一位邻座的身披红色呢绒袍的男人交谈。
　　“那就是亲王。”卡罗纳碰了碰我的手臂，不着痕迹的用眼光指了指那男人。
　　我下意思的多看了亲王几眼，只觉得有些熟悉，但他此刻正低着头听卡吉纳说话，我看不清他的脸。收回视线我低声问道，“教徒呢？”
　　“还没到。听说早晨有一个神秘的客人到访，那个教徒在见了他后匆匆离去了，至今未回。”
　　我点头，继续用餐，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失落。
　　心不在焉的同卡罗纳聊了几句后，一个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听卡吉纳说，同基路姆的首战是在你的指挥下进行的？”
　　我应声回头，见是昨晚酒馆内的那个中年人不由一愣，再看他此刻的装束，奢华的红袍底下是高贵的浅蓝色绸缎子，裤子被又长又厚的袍子罩着，下边露出来的是双漂亮的金属马靴，看起来即精神又威武。看着陪在他身边的卡吉纳，我立刻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昨晚陪我喝酒的人，就是奥德罗亲王。我不禁有些失神，幸而卡罗纳暗中推了我一把，才不至失礼。
　　我起身弯了弯腰，“不错，正是鄙人。”
　　他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我的佩剑上，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脸上却摆开笑意。他摘下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感谢你对维普伊尔的帮助，请收下。”
　　我单膝跪地，双手过头接下戒指，随即套上自己的食指，起身。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卡吉纳的陪同下走开。
　　“奥德罗亲王的戒指！”坐下后卡罗纳激动的说，“伊默，你走大运了！奥德罗亲王是乌鲁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除了国王，他无需听命于任何人！这戒指简直就是一枚免死令和通行证！”她指了指刻在戒指面上的两个字母，“M.O，这是他名字的缩写，奥德罗.梅里吉，他的弟弟是莫德罗格.梅里吉，乌鲁克的右亲王，国王的名字是费尔南德.梅里吉。全国的饰品上都严谨刻印M.O、M.M、M.F的缩写，伊默！这是独一无二的奖赏！”
　　卡罗纳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我自认为自己并没作出配得上此项殊荣的功绩，亲王的奖励似乎太重了。
　　“怎么了伊默？你难道不觉得高兴吗？”
　　艾萨他们也在笑嘻嘻的对我使眼色，让我心中更加不安。下一刻，我豁然起身，走到正和别人讲话的亲王身边，他们停下交谈看着我。
　　“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份荣誉。”我跪下身摘下戒指捧在掌心。
　　“为什么？”
　　“受之不符。”
　　周围的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奥德罗举手制止，“小姑娘，你跟我来。”

　　跟着奥德罗的步子，我们离开了宴会厅，走到一处没人的角落。
　　“你在想什么？”他紧皱双眉，语气相当不悦，“这孩子，你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在指什么。
　　“还有，为什么还带着这柄剑？你真的以为在乌鲁克没人记得它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难道我说的是鸟语吗？还是我在同一只鸟说话？！”
　　“不，亲王，我……”
　　“小姑娘，我敬重你是个磊落的骑士，但这毕竟是在乌鲁克的大地上，不是云瑶的骑士能随意横行的！听我一句，收起你的剑，带着我给你的护身符离开乌鲁克！离开这片大陆！回到你的祖国去！这里容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