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殇如饴》洛珞

41、父子情深

　　林家堡内。林擎朔甩甩袖子，对林易晞说，“到我房里来一趟”
　　林易晞仿佛赴死般的叹了口气，跟在林擎朔身后，到了房内，林易晞大摇大摆坐在椅子上，身子悠闲地靠在椅背上，这样懒散的姿势，该是再没有人会比他做的更让人觉得舒服了。
　　但是，这显然不是一个儿子在父亲面前的姿势，而且他的眼神，更不是。
　　带着些挑衅，也带着些傲然，更多的是不屑。林擎朔笑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是怎么把你捡来的？”
　　林擎朔特意把重音放在了“捡”字上，很明显，他在清楚的告诉林易晞，你不是我的儿子，林家堡不是你的。
　　“当然，在垃圾堆里，我在翻吃的”林易晞说的很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林擎朔笑笑，“从乞丐当上少主的滋味，如何？”
　　“不怎么样！”林易晞随口一答。
　　一瞬间，林擎朔温和的眼神中好像带着杀机，他玩味地看着林易晞，说，“我也觉得，你别忘了，你身上背负的三条人命”
　　林易晞苦涩的一笑，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很多沧桑，“不就是你的三个儿子，是他们不争气，再有我再杀”
　　说完他习惯性的望向林擎朔，可林擎朔却一脸的不在乎，林擎朔不说话，林易晞也懒得说，于是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一盏茶凉，林擎朔才准备开口。
　　林擎朔拿起茶杯，稍微松手，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林擎朔吩咐道，“跪着”
　　林易晞轻笑，他甚至把瓷片铺平了，才跪上去，说实话，瓷片深入骨肉的感觉不好受。林易晞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保证自己不倒下去，而且，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压在膝盖上，他真怕会不会跪残？
　　林擎朔用一根手指挑起林易晞的下巴，眼神中满是玩弄，“这张脸长得倒是好”然后又狠狠捅着林易晞的胸口，“可惜，这里是黑的，丑陋不堪”
　　“是想为你的儿子报仇？”林易晞直挺挺地跪着，但气势仍然逼人心魄。
　　林擎朔放开手，懒懒地倚着，“那群没用的东西，有和没有都一样”
　　“那你想怎样？”
　　“林家堡就算毁了，也不会留给外人”林擎朔一甩袖子，正甩到林易晞脸上，连着这份情，这份爱，一起甩走。
　　林易晞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膝盖上全是血，看着恐怖，林易晞握紧拳头，强硬的说，“林家堡轮不到任何一个人继承，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滚！”林擎朔不经意冒出这么一句，林易晞赌气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在门前站着，林擎朔又对着他吼道，“给我滚出林家堡！”
　　林易晞一瞬间眼神中似是充满了委屈，“凭什么？这是我家，我凭什么滚出去”
　　“你”林擎朔看着他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知道局势，平时看着挺聪明的，这时候怎么这么糊涂。
　　林易晞这时候才好像是反应过来，又大步向前走了两步，“你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你别想独守这里”
　　林擎朔看着他，这好像是从小到大林易晞第一次带着撒娇的语气与自己说话，自己又何尝没有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呢？
　　林擎朔向他招手，“过来！”
　　林易晞犹豫了一会儿，过去？过去你还不一定怎么打我呢！不过去？哪有这个道理。林擎朔又不耐烦地说，“过来！”
　　林易晞没办法，只好一步步蹭了过去，刚靠近林擎朔，林擎朔就一把搂过林易晞在旁边坐下，林易晞有些吃惊，但倒也没力气挣脱，只好任他摆弄。
　　林擎朔在旁边抽屉里拿出个小镊子，又温柔地挽起林易晞的裤子，林擎朔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在鲜血中把瓷片渣子挑出来，林易晞一直随疼痛颤抖着，却十分沉溺在这份深深的父子情中，这在他的人生中也还是第一次。
　　林易晞不想打破，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就让他享受一回吧。
　　“易晞，你不应该过这样的日子，也不应该承受这家毁人亡”林擎朔甚至带着些怜惜，毕竟他始终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
　　林易晞没说话，就连表情也没有改变丝毫，直到林擎朔给他上完药包扎好，才叫道，“爹爹”林擎朔一怔，记得小时候林易晞就总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叫爹爹。
　　说到这，林易晞第一次在林擎朔流下眼泪，他抱着林擎朔，感受那最后的父子情深。
　　“我不会自己走的，逃命这种事要干你去干，你儿子干不出来”
　　“何苦呢？孩子”林擎朔顺着林易晞的后背，紧紧抓着林易晞的肩膀把他搂在自己怀里，心里一遍遍的念着：孩子，爹多想一直这么抱着你，宠着你。可爹怕终有一天会成为你的累赘，却不想我竟然错了大半辈子。
　　“爹！”
　　一声呼唤，一句情深，一生悔恨，到底谁对谁错，谁怨谁恨，谁爱谁喜，又有什么所谓？
　　直到深夜，林易晞才劝着父亲早些歇息，自己先回屋去了，他们知道，今夜该是最后一个安眠夜了。

　　林擎朔在窗前看着林易晞屋内的蜡烛灭了，才出门走进另一个院子，他在落汐门前轻轻扣了扣门。
　　出来开门的是思雅，思雅微微欠身，“林老爷”
　　林擎朔轻轻点点头，走进屋去，落汐还没睡，靠在垫子上看书，林擎朔笑着问，“看什么书呢？”
　　落汐看林擎朔拜访，连忙要起身，林擎朔摆摆手，示意着不用行礼，在落汐对面坐下。
　　落汐把书合上，答道，“闲来无事，随便翻了本书打发时间，爹找我可有事？”
　　林擎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好屈膝跪地。落汐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林擎朔有求于己，连忙起身扶林擎朔起来，“爹有话好说，这礼落汐可受不起啊”
　　林擎朔也知落汐是爽快的人，于是也不再隐瞒，“小儿易晞你也知道，倔的很，我说的话他从未听过，落汐，易晞他最听你的，爹求你，大战时，带易晞从后门逃……”
　　“爹”落汐插嘴道，“随他的性子，就算是我他也绝对不会留您一人不管的，我也不会，但您放心，我一定护易晞周全”
　　林擎朔微微有些担心，但还是点了点头，“从小我就没太宠过他，我也不忍心，这江湖恩怨何时了，到底还是要报的，我也只想再这最后一刻，好好宠他一回”
　　“易晞他会自己决断的，我们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落汐微笑，眼神里是异常的坚定，其实她完完全全不敢保证能让这整个林家堡平安无事，但她至少要换得林易晞的安全。
　　林擎朔看她如此坚信，也不再坚持，于是起身道，“罢了罢了，这么晚了，早些歇息”
　　落汐微微屈膝，送林擎朔出去。
　　落汐吩咐了思雅回去，关了门转身回去，却是留着几根蜡烛没熄，黑夜独自一人定是孤独，倒不如留几根蜡烛和自己做伴也好。
　　这夜落汐睡得还不错，原本准备偷偷懒，再睡个懒觉，谁想到一大早思雅就冲冲撞撞地跑进来，手里还攥着封信。
　　落汐被她吵醒，有些不舒服，但看到窗外下人们已开始忙活起来，也不是思雅的错，就忍了下来。
　　落汐无力地靠在床边，看着思雅拆了那封信，自己拿起来读。
　　先看信后的署名，居然是：唐影若？
　　信上的内容是让落汐今日午时到林家堡外百里的一座凉亭，有急事相告。
　　落汐早就想见见唐影若，既然她自己找来，自己又哪里有爽约的道理？
　　“思雅，替我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