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第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2) ...
-
于冕接过那支玉簪,仔细地看着被雕成一只燕子形状的碧玉,像是看到了八年前刚出嫁的胭脂。只听得耳边她断断续续地说:“其实,他不知道,我的三寸晖在他的手心里……”
胭脂说完,便累得靠在椅背上喘气。于冕见了强装笑颜地说:“好好休息,别太累了,等会儿皇上就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可是会被罚的。”
胭脂听了微笑着点点头,于冕便为她理了理斗篷,说:“我去厨房给你端碗粥。”
“好,我先睡会儿……”
于冕将手里的玉簪先放在了胭脂身边的矮桌上,随后便起身去了厨房。刚把粥端出来,便看到朱祁钰进了院子,于是福身行礼,朱祁钰摆摆手没有让他跪下去,径直问道:“今天她怎么样?”
于冕听了叹了口气:“还是那样,一日不如一日。”
朱祁钰听了没有再多问,便匆匆往胭脂住的小院儿走去。刚踏进院子,便看到合欢树下,躺在躺椅里的红色身影。花瓣已经落了她一身,她却像是毫无察觉。
“又开始打盹儿了。”于冕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将粥放到矮桌上。
朱祁钰已经蹲在胭脂身边,微笑地抚着她的脸说:“胭脂?朕来看你了……”
她的脸像往常一样地冰凉,朱祁钰触着不禁心头一疼。等了一会儿,胭脂没有回答。朱祁钰故作微怒地说到:“你若再不醒,朕就册封你为贵妃了?”
于冕在一旁听了不禁一笑,想不到在堂上一呼百应的皇上,在胭脂面前竟还是像孩子。
又等了一会儿,胭脂还是没有醒,甚至连平日里睡觉时的轻微动静都没有。朱祁钰和于冕心感不祥地互相看了一眼,朱祁钰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尖处,平静地一丝气息也没有。
朱祁钰顿时神色大变,慌乱地伸手去触摸她的脖颈,冰凉地皮肤上一点脉搏也摸不到。
“胭脂?于胭脂!”朱祁钰把她从躺椅上扶直身子,惊慌得如同一个孩童,“于胭脂,你就是要死也要死在朕的身边,你不能,你不能……你让我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胭脂的身体却始终如断线的木偶般无力,朱祁钰恸哭着把她紧紧抱入怀中,口中不停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了你整整八年……你还要我继续恨你吗……”
翌日,京城外的山岭下站着一片侍卫。胭脂躺在树枝砌成的圆台上,朱祁钰手里拿着一支火把,站在一旁看着如风如水的火舌将她渐渐吞没。
怀里还揣着她留给自己的信,昨夜,他来回地看直到每个字都烂熟于心。
“自王府一见,已匆匆八载,谈笑风生仍犹在耳。当日逃于深宫,幸遇皇上相留,胭脂无以为报,惟视皇上为一生知己。凡世中人,心中均存痴恋一点。余之痴恋,乃是随风游遍山川江湖,愿皇上成全。如今天命已定,无复有他。然手足之谊终浓于水,钱氏深情重于山河。请皇上遂钱氏痴恋,迎上皇回朝,使伴于左右……”
景泰元年,八月初一。
茫茫的草原上,一袭红衣的齐齐格伴在伯颜帖木儿和哈铭旁边,前面是骑着马的朱祁镇和段嘉树。行得一处山脚,伯颜帖木儿三人才勒住了缰绳停在原地。
“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伯颜看着前面的两人,叹了口气说道。
朱祁镇和段嘉树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三人,一时间竟觉得任何词语都难以表达心境。许久,朱祁镇抱拳行礼道:“多谢王爷和郡主多日来的照顾。”然后看向哈铭,“哈铭,多谢。”
齐齐格听了泪珠扑嗒一声便落在了马鞍上,段嘉树见了,微笑着对她说:“将亡刀下、醉生梦死之时,多谢郡主相救。”
齐齐格一听,连忙抹了抹眼泪,说:“你还记得啊,那你不是欠我两条命了?”
“正是。”段嘉树坦率地答道,“他日若郡主有何要求,袁某定赴汤蹈火。”
“他日……”齐齐格听了撇撇嘴,“你们过了这野狐岭,谁还知道能不能再见,哪有机会让你赴汤蹈火?”
齐齐格此言一出,几个男人都是低头一涩。哈铭见了,叹口气说说:“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罢。”
朱祁镇和段嘉树苦涩一笑,抱拳行礼:“诸位保重。”
“珍重。”伯颜和哈铭都拱手相别道。唯独齐齐格嘟着嘴,流着眼泪不看两人。
看着齐齐格的样子,朱祁镇和段嘉树都是一笑,转身往京城方向走去。行得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齐齐格清脆的声音:“替我向那位姑娘问好——说有个蒙古姑娘很像她——”
朱祁镇听了转身往回看去,只见齐齐格朝他们使劲地挥着手:“皇帝——我要是来京城,你一定要亲自带我玩儿——!”
“一言为定——!”朱祁镇笑着也朝齐齐格挥挥手。
段嘉树回头看着三人的身影,竟像是看见了多年前,启程去白石山与父母告别的情景。
等到两人的身影走进了明朝使节队,最终连使节队也隐没在地平线后,伯颜才开口道:“我们回去罢。”
“哦。”齐齐格嘟着嘴,抹了抹眼泪,掉转马头往回走。
“你啊,马上就要嫁人了,别老想着去京城玩儿。”伯颜帖木儿看着齐齐格说道。
齐齐格低着头,不满地说:“我又不想嫁人,是你们非要赶我走。”
“上次朱祁镇的事你丢的人还不够大吗?”伯颜帖木儿说道。
“二哥你……”齐齐格满眼怒意地朝伯颜帖木儿瞪去,“要是这次的台吉是个丑八怪,我一定让你们兄弟三个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