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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四章 紫塞黄沙向天悲(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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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门外的三个蒙古兵,每个人都一边使劲踹着地上的侍卫,一边大喇喇地抽出砍刀,掀开门帘就往帐篷里走,为首的一个嘴里说着:“没用的狗东西!那个狗皇帝跑了怎么办?!”
谁曾想刚一掀开门帘,正对着自己坐着的却是伯颜帖木儿,和两个汉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一见到伯颜帖木儿,三个蒙古兵愣了一刻,立刻下跪:“二、王爷……!”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伯颜端坐着身子,低吼着声音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看到门口侍卫在打盹儿,有些担心所以进来看看……”为首的蒙古兵低头说道。
“哦?他们睡着了?”伯颜拈了拈嘴边的胡子,微笑地说:“和明朝皇帝聊得开心,倒也没注意他们,既然他们不尽职,不如你们去替我看着门吧。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遵命!”为首的蒙古兵一听,立刻领命退出了毡帐。
蒙古兵刚一退出,藏在伯颜身后的哈铭立刻起身掐住了伯颜的脖子,方才伯颜让那三个蒙古兵守在门外的话,三人都是听得十分清楚,知道今日是逃不走了。
哈铭还未开口,伯颜就笑着说道:“怎么,想逃跑还这么沉不住气?你这个蒙古人,虽然跟汉人混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蒙古人。”
“你……”哈铭听了气得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不可!”段嘉树一见,立刻上前抓住了哈铭的手腕。
伯颜帖木儿自始自终神色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略带笑意:“跟大明皇帝相处两个月,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一样——沉得住气!”说完伯颜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到他这么一说,哈铭气愤地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伯颜见了继续说道:“哈铭,今日行此险招,你难道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你觉得你们能跑多远?一百里还是两百里?就算你们跑到了京城,现在一个新皇帝刚刚登基,看到太上皇回京恐怕是笑不出来吧?”
伯颜的话像是点醒了段嘉树和哈铭,没错,就算回到京城,走进城门之后,新登基的郕王必会想尽办法除掉朱祁镇。念及此,两人都担忧地往朱祁镇看去,只见他像是没有听到三人的谈话似地,自顾自地吃着烤羊。
段嘉树和哈铭同时叹了口气,朱祁镇必定是个中利害都想清楚了,才会如此坦然地留在这里。如今对他来说,瓦剌和大明已经没有区别,活下去才是最重要。
“都想清楚了?”见段嘉树和哈铭没有说话,伯颜帖木儿轻蔑地笑道,“想清楚了就把我的穴道松开。”
“放了你来杀我吗?”哈铭一听瞪着伯颜帖木儿说道。
“你是三弟身边的红人,我怎么敢杀你?”伯颜听了笑道,“难道你敢在这里杀我?”
哈铭听了再说不出争辩的话,沉着脸给伯颜解开了穴道。恢复自由身的伯颜没有责难哈铭,而是站起身来朝朱祁镇抱拳行礼,朱祁镇也抱拳回礼,一来一回两人都没有多说一字,伯颜便走出了毡帐。
伯颜帖木儿刚回到毡帐,就看到齐齐格在自己的毡帐里来回地踱步,见他一回来,立刻凑上来说:“二哥,你给他们带吃的去了吗?”
“带啦,刚跟他们吃完一只烤乳羊。”伯颜说道,齐齐格一听就甜甜一笑,跳起来搂住伯颜的脖子说:“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
“小丫头,你该收敛一点了。”伯颜把齐齐格从身上推下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那个明朝皇帝。”
“我就是喜欢他,这有什么关系?”齐齐格不以为然地说,“难道我们草原儿女还要学汉人那一套吗?”
“你也不想想他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伯颜帖木儿说道,“他现在自身难保,你还敢去招惹?”
谁知齐齐格狡黠一笑说:“他是皇帝,我是郡主,这很般配啊。再说了,只要你们三个好哥哥不杀他,他又怎么会自身难保呢?”
听了齐齐格这句话,伯颜帖木儿被梗得不轻,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只好对她扔下一句:“行行行,我也懒得管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得知新皇登基,整个瓦剌军营在边塞没有丝毫的耽搁,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去京城。既然京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扶持新皇,那必是对京城防守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才敢行此险招。
日夜连行了三日,便扎营一日用来训兵。九月的边塞草原,已经牧草枯黄寒风凛凛。大大小小的白色蒙古包,在黄色的土地上犹如雪花。身着厚重毛皮的蒙古兵,黑压压地围在毡帐的最外围,分成阵营操练。
也先三兄弟骑在马背上,在士兵间来回巡视,伯颜在左,赛刊王在右。三人沉默着看了一会儿,也先突然开口道:“二弟,听说你在教那个狗皇帝摔跤?”
伯颜一听眉头一蹙,随即不紧不慢地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哥,我不过才教了那个皇帝几天皮毛,就被大哥您知道了。”
“二哥你可是咱们部的摔跤王,你的皮毛可就不止是皮毛啦!”赛刊王听了在一旁呵呵地揶揄道。伯颜帖木儿听了眉头不禁厌恶地一蹙。
见伯颜没有说话,也先哈哈笑道:“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那个姑娘似的皇帝居然找我们摔跤王学摔跤!来人!”
“在!”几个跟在旁边的士兵立刻上前。
“把那两个汉人给老子带过来!”也先粗厚地嗓子下令道。
“是!”
几个士兵得了命令,便驾着骏马往关押朱祁镇的帐篷奔去。伯颜帖木儿面色冷峻地看着几人的背影。也先提出摔跤一事,绝不是无缘无故。既然他知道摔跤的事,想必这几天自己去找朱祁镇喝酒的事也知道。在他下令给朱祁镇两人绝食的三天里,自己每天都带着烤肉美酒去找朱祁镇,无疑是对也先最大的忤逆。
事情的关键还并不在于忤逆,而是在于叛变。当初是自己提出要留朱祁镇一命,如今朱祁镇没了皇帝这个身份,自己还去给他送吃喝,这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更何况,自己还以摔跤王的身份去教朱祁镇摔跤,传授蒙古武艺给外人,被扣上叛变的帽子,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