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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三章 园秋蝉噪意迟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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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胭脂对郕王没有行礼,一张口便是责问般地对郕王说话,都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郕王从亭子居高临下地看向胭脂,清秀的眉目一笑:“圣上北狩,本王不才,暂任摄政。所拟诏书可同圣旨,岂有违抗之理?”
胭脂一听,便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太后已经立了皇长子为太子。否则郕王决不至于如此大动肝火,首先拿自己下手。
想必昨晚太后也是一夜未眠,暗中派人联络了朝中重臣,昭告天下周贵妃生下了一名皇子。如此一来,无论寅时诞下的是不是男婴,周贵妃所生的都只能是皇子。
只有这样,才能在今晨最快的时机,让众大臣联合上书,给皇子一个太子名分。而诏书,太后也早已经拟好,送到了郕王手上,让他不得不颁。
况且,若无太后默许,凭周贵妃一人之力,想避开郕王耳目得到催生药,更是不可能。
既然大势已成,郕王总得拿一个人来出气,那就是抗旨的自己。
念及此,胭脂也无心再和郕王计较,当众跪下说:“臣妾甘愿领罪。”
没想到胭脂会回答得如此干脆,郕王的神色也微微一变:“贵妃娘娘是皇兄的爱妃,更是于大人的掌上明珠。本王岂能对娘娘随意用刑?”
胭脂听了惊慌地抬头看向郕王,他的意思莫非是……
“来人,把这群宫婢全部押下去!”郕王声色一凛,果断地下令到。
“慢!”胭脂立刻阻止,“抗旨之人只有胭脂,殿下无需迁怒他人!”
郕王见胭脂惊慌的神色,突然觉得很有趣。多久了,这个女人早已经收起所有神情,永远用一副冰冷面对他。许多次,他甚至都不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曾经率性天真的燕姐姐。
“贵妃娘娘的仁义名满后宫。”郕王嘴角一笑,“不过,这仁义也是把利刃,一不小心就会割到自己。”
胭脂低头跪在青石板上,不动声色地将郕王的话听下,任他借题发挥。
“周贵妃诞下皇嗣,乃是天大的喜庆,这时候让皇宫见血总是不祥。”郕王笑意盈盈地看着胭脂,“不如贵妃娘娘陪本王下一局,若娘娘赢了本王,这群宫婢便交还娘娘,若娘娘输了,那她们就得流放边疆。皇嫂意下如何?”
“臣妾谢殿下不杀之恩。”
胭脂跪着的身子盈盈福身行礼,然后便由一个太监引着走上了郕王所在的亭子。窄小的亭子里,只坐了郕王一个人,太监把胭脂引到亭子口,便停下了脚步,示意让胭脂一人走进。
亭子的石桌上放着一个浅黄色木漆棋盘,上面是一局黑白残局。胭脂走进亭子,低下眼睫看向棋盘,只一眼便认出这棋局的名字。
胭脂一愣,抬眼看向对面的郕王,郕王却只是不紧不慢地朝她微微一笑:“皇嫂请坐。”
带着绿玉扳指的手,指尖夹着黑子落下。纤细如苇的手,指尖捻着白子落下。郕王不紧不慢,一路温温吞吞地将胭脂的白子提得七零八落,却独独留着她的两只真眼未动。
亭子外的宫人便就如此不知不觉地跪了一个时辰。
最后胭脂的棋子只剩下两只完整的真眼,胭脂举着棋子的手在这时不觉地握得紧了紧。这个小动作瞥进了郕王的眼,于是郕王的走势蓦地一转,棋锋尽收如龙蛇转头,渐渐让白子占了上风。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了一个半时辰,只见郕王蓦地神色舒展朗声笑道:“娘娘果真是仁义之人,为了一帮宫婢都如此费尽心力。”
说着郕王就站起身,面对着亭子外跪着的宫婢,和颜悦色地说:“都起来吧,你们的主子救了你们。”
一帮宫女欢呼雀跃地叩首谢恩,末今却在谢恩时瞥见亭子中的胭脂坐在石凳上,神色恍惚地盯着棋局发呆。
等到郕王的人都离开之后,胭脂疲累地走进寝宫。一夜未眠,原本就不红润的肤色,显得更加的苍白。自从皇上北狩,胭脂前前后后睡熟的夜晚不超过三日。半个多月,从军队调度,到京城布防,还要应对郕王的野心,胭脂早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末今把胭脂扶到床边,便悉心地拿把过她的手腕,为胭脂号脉。胭脂什么都没有多说,和衣在床上躺下。
末今见了叮嘱道:“你好生歇一会儿,我去熬些药,待醒了便喝下。这几天再不可劳累,小心旧疾复发。”
胭脂简单地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帘。也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胭脂听得一曲幽咽箫音。
箫音?难道是他回来了?蓦地一下,胭脂便从迷梦中猛地睁开眼。却见离自己床榻三步的距离,郕王正侧着身子吹着萧曲。
“你怎么会在这儿?”胭脂本能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想起自己是和衣而睡,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本王不过是想来看看皇嫂。”郕王嘴角一笑,便走到胭脂床边,在床边的地上坐下。胭脂本能地娥眉一蹙,往床榻里面挪了一寸。
郕王将胭脂的动作尽收眼底,神色略微一沉,嘴角暗讽说:“我就这么让燕姐姐厌恶?”
燕姐姐?胭脂听了心头一紧,想到上午的那盘棋局,神色不觉地一苦。
“殿下登基在即,还请谨言慎行。”胭脂毫无情绪地说道。
郕王听了瞪着胭脂苍白无神的脸颊,愤怒地将手中的竹箫掷在地上,一端刚触地便如被劈开似的,碎成了几块。
胭脂见了不觉心头一拧。方才从音色听来,竹箫的质地不算差。若只是随便摔在地上,固然会龟裂受损,也决不至于这般劈柴似的碎成几瓣。
知道她一向把竹箫看得很重,他今日便用碎箫来警告自己。
郕王站起身子,背对着胭脂,伫立原地许久才开口:“八年前的那局玲珑燕,我今天解开了。燕姐姐是不是该给我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