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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时人不识凌云木 ...

  •   高渐离善击筑,这是燕国,乃至天下都知晓的。
      但很少有人知道七弦琴琴师高渐夜。
      高渐夜是高渐离的胞妹。
      他们的父母都是琴师,父亲善击筑,母亲善抚琴。
      他们家有一具祖传的好琴名唤“凌云”。相传神农氏在南方尝百草,问之天下何木最佳,却独指北方凌云木,言此木遮天,若为救人,则其根茎最佳;若为杀人,则以枝干制神兵,天下无有能克者。凌云琴,正是凌云木的枝干所制。但这只是传说,是从高渐夜口中转述的。又据高渐夜自己说,由于父亲过世时高渐离没有回来,父亲重病中将琴传给了自己。这是一具可以从暗格换面的琴,一面为七弦琴,一面是筑。高渐离总觉得高渐夜说话透着疏离和淡淡的不在乎,也就不再问下去。
      高渐离从来不对高渐夜说心事,不光因为年纪差了近十三岁,而且她虽跟他在一起,却随性的紧。
      当他与雪女经历那一场生死战时,她说当时的自己在易水畔抚琴赚钱;当他后来被巨子救起,入了墨家千方百计找到在燕国各个酒馆里以抚琴为生的她时,问道为何不来寻他,高渐夜的回答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命就看看有没有缘分再见吧,没有命什么都白搭——看来我们兄妹缘分还是未尽的”;当她跟他回了墨家,却不肯加入,说自己的命不该是在这里——直到现在,她虽然在机关城中住,却仍不是墨家弟子。墨家众人从他们二人团聚后,高渐夜的一番说辞很是有意见,都觉得这个人未免太过寡情,兄长九死一生后找到她,却一句感念的话都没有——不是寡情,又是什么?
      当高渐离和雪女回到墨家,很平常,没有见到高渐夜——她又出了机关城。
      那是一条废弃的暗道,不知高渐夜是如何发现的,还自己重新整修了一番,出入很是方便。高渐离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暗道年久已经不能疏通,走进有危险,但高渐夜走的次数多了,也没什么事,他也就不再管,只是叫她把外面伪装好些,不要叫别人发现。这本是墨家统领常有的警惕,可高渐夜却觉得兄长看待墨家,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面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到底也不自在。
      这一次高渐离仍然只是点了点头,担心,也只是少许而已。

      高渐夜呼了一口气,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她盘腿坐下来,手指按在琴上,轻轻一拨。谁说善琴的女子必是温婉多情的?她就不是多情的人。许是因为玄门的教育,儿时她对任何事物的在意时间都不会长,除了凌云琴——这几年虽有改观,但看上去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是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其实是极希望有人听她说话的——仅仅,只是想找个人说话罢了。
      兄长不是那个人,他大了她那么多,他现在也没有多关心她;雪女不是那个人,因为她和兄长是一国的;盗跖也不是,因为他对什么都是玩世不恭的态度,自然不能信多少……剩下的,不是年纪差了,就是性格不对路。见过比自己小四岁的月儿,很难接受她“墨家是个有趣的地方”这种说法。墨家是个无聊的地方,也许,别人眼中对什么都疏离的她,也是个无趣的存在。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人听我说话,那我就自己一个人好了。
      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和自己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吧?
      自嘲的笑了,我这种人啊,合该是缺爱的,活该。
      要是我有一只鸟,我就站在山顶看它飞,这样心里也会很快乐吧?
      高渐夜停了很久,才再次拨动琴弦。

      白凤看着面前的机关鸟,心里又有了一丝欣喜。当你的敌人在他最得意的地方输给你时,任何人都会欣喜的。
      他们很团结。白凤想。
      想起卫庄只是让他找到入口,不能真正对敌时,他又有点遗憾了,这是难得的对手啊——但只是一瞬,这种小小的遗憾感就消失了。没有多少期望,所以失望也不在意了。
      当那朱红色的大鸟飞进入口,他抬头看了看天。天气很好,风向也对路。
      下令回去时,一直萦绕在耳边的琴声,突然撕裂了。这是在这场无聊的追击中难得的和谐感,平缓着人心,可它突然撕裂了。白凤皱了皱眉。
      山顶传来了喊声:“凤凰吗?是凤凰吗?”
      白凤低头向下望,有一个蓝色衣服的人看着上面,双手遮在眼睛上,抵挡上面投下的阳光。
      “雪凤,”白凤一扬眉,“下去看看。”

      高渐夜站在山顶,看着天上俯冲下来的白色巨鸟,心里有了一股久违的喜悦。
      这是凤凰啊!这么美丽,这么光彩照人!
      被雪白的羽毛和天空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再次将刚放下的手抬起,去遮挡这强烈的光。可那只大鸟没有停,它冲下了山崖。高渐夜被大鸟冲下的风带得退了几步,踩到一块圆石,脚下一软,半坐半跪下来。放下手,高渐夜想扑过去看看,可是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在了悬崖边上。
      白色、蓝色,这一刻成了世上最纯净的色调。
      高渐夜棕黑的眸子陡然一缩,忘记了强光可能损害自己,瞬间睁大了眼。
      那是一个白衣的男子,倨傲的神情让高渐夜恍惚间觉得看见了天神。
      年少的女子在地上仰起头来看着年少的男子,棕黑色的头发被风吹起,拂得脸有些痒,但是高渐夜没有去拢,她害怕自己一个动作就惊动了那人。
      而白凤只是看了她一眼,足尖轻点,跃下,轻盈的落到雪凤背上,再次飞向高空,然后远去了。
      风将刚站起的高渐夜又掀得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跑到崖边,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她在一瞬间豪情万丈,说不清为什么,也是在那一刻,她感到了无地自容。
      也许那是神啊……
      她低下头,转身,找到草丛里的凌云琴,双手抱起,细心地拂掉上面的土,还好,弦没有断。这是一场奇遇,也许一生也只有这一次,她想。但是得和以前一样,自己收着,不告诉任何人——而且,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吧?自嘲的笑又浮在脸上。高渐夜抱着凌云琴,慢慢走下山崖。
      时人不识凌云木。这是木的悲哀,还是人的悲哀?

      “真是无聊啊……”白凤轻轻的说道,“她竟然没有一点内力。”作为一个十八岁的男子,他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小小的虚荣心,而那个弹琴的女孩,又有那样的惊讶神色。白凤心中有了点喜悦——会驾驭凤凰的男子,到了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不过习以为常了,这件事不过是为了找点事玩。
      他敛了眼,恢复一派冷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时人不识凌云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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