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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水深自有渡船人 ...

  •   白凤笑了,走到树后,背靠树干停下来:“那好。”
      “嗯——”高渐夜转过身解开腰带,她想白凤不是那种有色心的人,便没有说什么“不许回头”“不要看”之类的警告语。
      “我希望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她低声说道,白凤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有。”高渐夜顿了一下,说道。
      下一刻,入水的声音,白凤的脸不自觉有些红,他不曾和一个女孩子在这种情形下共处过,他毕竟只有十八岁。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落水害过一场大病。”高渐夜说:“你会泅水么?”
      白凤答话:“会。”
      “我就不会,现在也不敢学。”高渐夜撩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后来我师父教我学闭气呼气的法子,又好过来了。”
      “你师父属哪一派的?”白凤问。
      “玄门——已经灭了,他是最后一代。”
      “那你呢?”
      “我没有正式拜师,也没有心去真的拜师。”
      白凤没有说话,玄门这个派别他是不知道的,让他更奇怪的是高渐夜的语气——不是悲伤,不是感叹,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平淡,简略。
      “你属于那一派呢?”高渐夜问白凤:“你的武功那么好,还会和鸟类说话。”
      “我啊……”白凤抬了头,看着月光从红黄色的树叶间碎碎投下,隐隐能看见月亮的轮廓。
      “我不知道……也许以后会知道。”他说道,又低下头去,转着手里的羽毛。
      听了这个不像是答案的答案,高渐夜一耸肩:“那我再问问你,你觉得知己是什么样子的?”
      白凤没想到她会转得那么快,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也正是白凤这样一停顿,高渐夜以为他不想说,便接着说道:“没事的,你不想说没有关系,我不要求你把什么事都跟我说,只是想把我想说的告诉你罢了。”
      “没……”白凤想了想:“你说吧,我在听。”
      六个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高渐夜想她对白凤是有好感的,但仅仅处于惺惺相惜的朋友情感,但毕竟男女有别,白凤这句话在她听来,又是一番别样感觉。
      她索性将头后仰,把头发全部浸湿在水里:“好。”
      而在她回答的同时,暗处有一人,匕首紧握,一双手几乎要握出水来。

      鬼谷。
      “白凤和麟儿已经出发了许久,还没有来消息……”赤练弯了腰,臂上的赤练蛇顺着爬下,她抬头看着那个黑衣银发的男子。
      卫庄微微笑起来,也只是浮现出一瞬的温柔,但笑意随即变得冰冷,他看着山崖下茂密的树林,居高临下仿佛掌握生死的王:“无妨。”
      赤练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低了头,没有说话。
      “风起了,”卫庄开口说道,没有回头,“你先下去罢。”
      红衣的女子愣了,随即,一抹红云浮上脸颊,露出了少有的小女儿娇羞姿态:“没事,这样站着,也很好。”
      和你这样站在一起,也好,也好,也很好。
      “在鬼谷——很苦吧?”卫庄问道,夜风将他银白色的长发吹起,平添了一分不真实。
      “不会,我喜欢这里,和那里不一样的生活,习惯了也很好。”她越说越轻,语气真诚,丝毫没有平日的娇柔做作。
      是的,习惯了,早已习惯了,习惯呆在你身旁,有你在,我才有生活下去的希望。
      彼看,鬼谷毒若砒霜;吾感,生死甘如蜜糖。
      卫庄自然知道她说的“那里”是指韩国。
      “想念韩国吗?”
      赤练敛了眼,又抬头起来:“有时会——但是现在已经很好了,若是在回到那时,怕也是做不来公主了。”
      是的,赤练曾是韩国的公主。
      娇艳妩媚,与宫中奢靡华丽的乐曲为伴,如今想起那段绮丽奢华的日子是那样不真实。
      褪去了华丽宫装的女子,现在是鬼谷四天王之一的杀手赤练。
      一柄链剑,是无数人饮恨;
      火色的衣裙,是攒动在地狱的火焰,嗜血的红色曼陀罗;线条分明的红唇,说出的话,是给予敌人完美世界里最有力的一击。
      而火媚术惑了众生,火媚术的主人却独为一人所牵绊。
      回首前尘,恍如隔世。
      卫庄仍然没有回头,但他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话——“你是韩国的血脉,不可以忘记。” 赤练回答他:“我不会忘记。”

      高渐离知道高渐夜离开,自牵了马要去找人。
      早上遇到秦兵的事仍让素衣的男子心有余悸,现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有闪失——而现在说的这个人,是他的胞妹。
      不放心,还是不放心。
      打了招呼,高渐离朝高渐夜离开的方向打马而去。

      高渐夜理好了衣服,将还没有干的头发搭在脑后,松松用丝带绑了,走过去:“好了。”
      白凤看她又拿出了一根白色的布条,挽了袖子缠上右臂的伤口。
      高渐夜只用一只左手,当着白风的面又不好用牙咬,手上缠绷带的动作有些慢,白凤略迟疑了下:“我帮你吧。”
      高渐夜停顿了一下,松了手,白凤接过绷带给她缠:“你肩上的伤…好了没有?”
      “好了。”高渐夜回答,“你的腿……”高渐夜正想问,又思及白凤好面子,声调放低了些:“也好了吗?”
      “……嗯。”白凤低低回答道。
      十八岁的少年郎,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伤口。
      “我当时没想到你会那么做,”他又说:“对赤练。”
      高渐夜疑惑了一下,又听得他的解释,恍然笑道:“我也没想到,现在说你别笑,我当时其实更想哭。”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笑了:“可是转了想想,又不敢哭了。”
      “不敢?”白凤扬眉,你不是怕死么。
      “因为哭了你们会笑我的,我也不能当着你们那么多人哭啊……”高渐夜无所谓的说:“我是怕死的啊,可真到了那点也得自己受着不是吗?哭了你们也不会放过我啊。”
      白凤想了想:“要是你不说,我也许会杀了你。”
      “嗯,”高渐夜回答的飞快,好像早就知道一般:“但你没有——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人。”
      “好和坏又怎么去区分呢?”白凤说道:“我只是个杀手,杀过人。”
      “总要有理由的,你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就像人不会无缘无故被杀。”高渐夜加快步伐与白凤并行:“立场不一样,做事的标准也不一样。你们伤了我我就恨你们吗?想一想,没有什么恨的,也没有什么必要去恨。”
      “为什么?”
      “立场。”
      白凤想起他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我只是觉得,信念,在每个人心里,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那你的立场是什么?”他问。
      “我?”高渐夜笑起来,这让她有了一丝活泼:“我的立场随时改变。”
      这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
      白凤想,这样说话间留有转圜余地的人,不是没见过,而是这个女孩子,身上透出的不定性,是一直都有的。
      这样捉摸不透的人……
      白凤有一些更想了解的念头了。
      他笑了起来:“真是一个难懂的人啊……”
      高渐夜没明白过来:“难懂?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凤当然知道高渐夜说的是真的,只不过这个难懂,不光指高渐夜对于其他人难懂,还在说,高渐夜自己都不曾懂过自己。
      于是白凤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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