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狄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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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铁锤在老人掌中如流水般任其摆布，一起一落，一起一落，无情击打着狄恩的腕甲。老铁匠臂上虬结的肌肉映着熊熊的火光，大把炭黑色胡子半数被汗水濡湿。在他的周身，各式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金属互相撞击的铿锵，风箱的喘息，火焰的爆燃，老人的呼吸，来来往往对武器的品评，此起彼伏。极其嘈杂，又极其熟悉。
他感到温暖。
“俺早就说过，砍头也不过碗大的疤。”老铁匠瓮声瓮气地说道，一锤下去火星四溅，“您想回去，就回去；想留下，就留下。”他站起身，用长剪将被火焰炙烤得发热的腕甲夹起，浸入水中，瞬息间嘶嘶的白气蒸腾直上。蒸汽迷蒙之中狄恩隐约觉得自己面前站着密肯叔叔。“您老委屈自己。可您要晓得，人这辈子总得为自己任性那么几次，比如背着母老虎上几次妓院。喏，您的腕甲。”
狄恩忍不住笑出了声，天下居然真有如此相似的人。 “笑啥？俺这是说实话。” 老铁匠炭黑色的浓眉扬了扬。“我知道您说的是实话，”狄恩微笑着将腕甲戴上手腕，感到铁器的冰凉和火焰的余温同时丝丝切切地漫入他的皮肤，刺激他的神经，“我不会忘记您今天对我所说的。”他反复端详新经淬炼的腕甲，“您的手艺真是一点没变，还是粗中有细，塔温大叔。”
“先生，您放屁。”
骑士有些错愕，微笑也随之凝滞，然后便看见铁匠自嘲地大笑了起来：“俺的意思是别说恭维的话！俺老了，活儿没以前做得好喽！总算被母老虎说中了。”他顺手将草帽搁在头顶，拾起地上的钓竿，“俺去碰碰运气，不然又得被数落。死婆娘。”
神情言行酷似密肯的老人踮起脚尖，支起矮胖沉重的身躯，用右手费力地去够狄恩的肩膀：“您压根儿就不像贵族少爷，还是说贵族少爷并不是一个样子？嗨，无论如何”，苍老的手重重地在狄恩肩上拍了拍，“您是个善心人，好运气总有一天会看见您。回见。”
“回见。”
铁匠铺坐落在城市的中层，狄恩需要走上一层栈道才能回到暂住的旅馆。以往的栈道无论何时都十分拥挤，人们摩肩接踵，吵闹不休。然而，今日傍晚的藏宝海湾着实要空旷许多。荷枪实弹的热砂港精英卫兵队伍出动了大概两个小组，个个脸色冷酷严峻，在街上四处盘查。往日最热闹的海货码头这几日来越发冷清，两边招揽顾客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妇女一天少似一天，只剩几张封条孤零零躺在栈道上，任风翻卷吹落。据梅丽尔所言，甚至连雄鸡贩子也安稳了不少。
狄恩隔着高至胸膛的铁质栅栏，往下张望，贫民窟东倒西歪的房子错落地占据半数视野。近处以下时常有衣衫褴褛的男人走过，强搂着怀里同样衣衫褴褛、不停挣扎哭喊的年轻女孩，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痴笑。视线再远一些,在接近海角的地方，藏宝海湾的两片标志性建筑群映入狄恩眼帘。“末日天国”里赌徒轰然的大笑或咒骂不曾中止，联同“焚烧蔷薇”中放荡轻佻的笙歌舞乐，终日不绝。
狄恩向左看去，恰好看见不远处的阿尔芒主教。主教身着一套通体银白、考究庄重的骑士盔甲，正于中层平台忘我地演讲，声音慷慨激昂，简直要将空中的飞鸟震落。他在此演说已有些时日，内容听上去大致不变，呼吁平民踊跃捐款支持官立医院，然后圣光便显现神力，普照于众人头顶、你我之间，届时瘟疫也将如泻地水银一般败退，再不敢来犯分毫。
“仁慈的诸神啊！”狄恩听见一个妇人忘我地高呼，尖锐的声音已快抵达人类听觉的最高界限，“如果您能将小卢琳完好无损地带给我，我将——”主教演讲的最后一个音节随着妇人的呼喊铿锵有力地落下，正当狄恩想高声示警时，数股人潮几乎同时向前涌动，妇人尖锐的呼声即刻变成凄厉的惨叫声。狄恩用一只手遮住前额，他看见不计其数的嘴唇在毫无章法念念有词地颤抖，看见不计其数的手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二枚的铜子，看见不计其数的黯淡钱币在平台上蹦跳散落，尔后不停有人捡起它们，不停有人因此而被踩倒在地、发出尖叫却又迅速被人海淹没，不停有人因争夺一枚礼赞圣光的铜子而抡开拳脚厮打、并将更多的人拉入战团，不停有人你推我搡、争先恐后、面目极尽扭曲地将铜子放入那一个小小的捐款箱中。
骚乱并没有持续多久。主教早已拂袖离去，只留几个精英卫兵端着枪械四处驱赶聚众。另有一队普通卫兵，三人一组，抬走被众人踩踏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许有些还活着，他们的头领则负责捧着沉重的捐款箱回去复命。
两年前狄恩来过这里，那时捐款箱大多时间都空空如也，当然，也有那么几次被装满过。只不过，每次都是些死麻雀、枯树枝、被包在废纸里的一口浓痰，以及落败刀客或者海盗的几个手指。
狄恩默默地走开。
“您得做主，里维加兹大人！凭良心说，现在谁还敢顶着感染瘟疫的危险、出去乱跑哪？”等到狄恩走近上层入口骚动的人群，便看到一个灰发妇女直着嗓子叫嚷，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安全总督的脸上，“她们看上去太可疑了，大人！您可不能——”“主谋！主谋！”旁边一个长脸醉汉恰到好处地打断她，手舞足蹈地冲着人群中央两个姑娘喊，“她们是主谋！”“带她们去港务局！”周围稀稀拉拉的声音开始逐渐蔓延，“教她们蹲监狱！”
人群边缘不乏有好事者跟着进行“主谋”、“贱货”、“定时炸弹”之类的指控，然而狄恩看见，所谓的危险分子只不过是两个年轻姑娘。并且，狄恩有些理解在场夫人们对两个姑娘莫名其妙的敌意，因为其中一个实在生得太美貌。
和大多数男人几近是本能的行为一样，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银发女孩身上。女孩是个半精灵，身段颀长优雅，拥有星辰一般璀璨明丽的面容，实在是教人怜惜。他还注意到，女孩的衣衫和脸庞上都有血迹，甚至连银色长发也染上了一些，隐隐发出腥臭。
而她身后那个黑发过肩、长矛一样的女子，则是铠甲在身，腰别佩刀，棕褐色的心型脸庞神情冷峻，双手交握，拄着一把身宽过掌、色如白烟的重剑，冷眼旁观。
矛样女子一直缄口不语，与不停试图辩解却屡屡张口结舌的银发少女形成鲜明对比。瞧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必然是在等待突破人群的时机。狄恩在心里暗暗地替她下了定论。然而，和狄恩见过的不少老狐狸相比，她的眼神十分简单明了，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反而复杂得不可揣度。狄恩清楚地看出，当她看向银发精灵，眼睛里有种淡淡的关切；而等她注视着那几个叫嚣最凶的好事者时，黑色瞳仁里只有几近冷酷的坚定。
狄恩认为自己必须为她们做些什么。他相信眼睛不会骗人。于是他走上前几步，出声叫道：“里维加兹大人。”
地精皱着眉，转过身，嘴唇随即弯起一个半真半假的弧度：“哟，荣誉骑士。”他对狄恩摆出请的手势，弧度夸张，但收到了预想的效果：喧扰躁动的人群很快为狄恩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无辜之人不该遭逢牢狱之灾。”狄恩将战锤拄在地上，正对周围闪烁不定的眼睛，将怀疑和不屑的嗤笑声置之耳后。必要的时候，父亲曾经教过他，要善用武器和眼神为自己树立威信，比如说眼下这种情况，更何况，还有里维加兹在场。他的庄严收到了预想的效果。当人群着实平静了下来，狄恩以眼神安静地示意众人，于是他们终于、或者说不得不将注意力移到精灵腰间的草药袋上。精灵的草药袋镌有通用的印花标识，表示此人或此物在热砂港集团任一势力范围内皆享有合法的商业权利，以及付有相应的商业义务。
“或许是这位精灵女士身上的血迹令大家不安——各位，如你们所知，南荆棘谷草药的名贵和猛兽的凶恶一样闻名遐迩。”面对众人发表意见并不会让狄恩感到任何窘迫，早在少年时他便接受过此等训练。“藏宝海湾各色人口来往频繁，药铺材料缺失并不奇怪，伙计外出置办更是天经地义。刚才那位夫人，”狄恩转动眼神，看向灰发妇女，后者狐疑地回望他，“如您所说，近日瘟疫肆虐。而据我所知，并非每位平民都能交得起官立医院的费用，只能向民间药店诊所求助。眼下这二位女士冒险外出采集草药，并非对各位无利，何必非将她们当成疑犯不可？”
以切身利益要挟诸人令狄恩感到自己有些污秽。人群一片寂静，狄恩感觉到他们正在动摇。见无人反驳，狄恩便转向地精，“里维加兹大人，以我之见，这不过是两个女孩在采集药材的过程中遭遇意外，与恶兽搏斗继而沾上的血迹。请明断。”
里维加兹摸着下巴，似乎在艰难地思忖。这时狄恩自然地看向两个女孩，他从蓝眼睛里看到未曾完全消逝的惊骇，这无可厚非。但他从那双黑眼睛里得出的东西，似乎混合了憎恶、恐惧、惊讶，甚至是悲伤。
狄恩不禁愕然。这时人群中一声不大不小的嘟哝兀然响起：“火舌兰的前任老板，可不是个省事的主儿。”
明澈蓝眼里的惊骇再度集聚起来，精灵尴尬地红了脸。狄恩感到挫败的同时更有些愠怒，可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再祥和敦厚不过的老妇人。
“骑士先生，您刚才说的都没错。火舌兰药铺是意萝小姐家的产业，小姐本身也是个乖女孩儿。那些叫嚷她们是凶手的人，也确实过分了些。”老妇人抬起头正视他，苍老的脸庞皱成一团。“可您也得明白，她母亲的口碑可不怎么样。”她谨慎地瞥了精灵女孩一眼，“奎尔林斯夫人生前一边做草药生意，一边从事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事大家都知道，包括她女儿，只不过不敢点破——所以，您要把我们的怀疑说成无理取闹，这可说不过去。”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同情，“您说呢，小姐？”
“……一点儿没错。”名叫意萝的少女勇敢地应道。这五个字抽去了她的所有骄傲与力量。她似乎马上要瘫软在地，矛样女子沉默地挡在精灵身后，双眼凝视着狄恩。他感觉得到。
人群再度骚动起来。狄恩想以白银之手骑士团的荣耀起誓证明意萝的清白，却又很快想起白银之手早已解散的事实；他想以圣光之名保释两个女孩，却又深知藏宝海湾雷打不动的金钱律法；他想保证意萝本身与其母所作所为毫无瓜葛，却颓然发现自己对火舌兰一无所知。女孩们看上去并无丰厚油水可以榨取，又恰好于人人自危之时沾上腥臭血迹，如果里维加兹想利用她们以儆效尤……
“肃静！”地精终于发怒，不耐地扬起手枪，火弹的炸裂声牵引起一众音调起伏各异的尖叫，却很快让尚在喧闹的众人噤若寒蝉地闭上嘴。手枪比道理有效，金钱比手枪灵敏。狄恩苦笑着想。这时里维加兹转向狄恩，声音大得刺耳：“骑士老兄，听好。”他用手枪指了指黑发女孩所在的方向，“你可以把这个保镖姑娘带走，但是，意萝小姐必须得跟我们走一趟，起码她得好好消毒。”接着他皱眉冲人群叫骂：“都滚开！”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开。狄恩注意到老妇站在旁边，注视了自己一会，然后摇摇头蹒跚着离去。此时他发现自己还拄着战锤，便默然地将武器收回。他荒谬得有些想笑。里维加兹靠近狄恩，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您也听见魏斯顿夫人的话了。奎尔林斯母女是我们得多加注意的对象，要知道，我这顶安全总督的帽子来之不易呀。”
隐约间狄恩感觉一位无名而久远的神祗在上空朝自己拉开了巨大而讽刺的笑容。他有些脱力地点点头，向安全总督作别，觉得自己此时定然形容委顿，如脚底一滩污泥。/我宣誓必须保护无辜之人。/夕阳早已坠海，飞鸟早已还家，墨蓝天幕间群星闪烁。狄恩看到意萝强忍着委屈的泪水同黑发女孩挥手道别，脚步有些踉跄地随里维加兹朝港务局的方向走去。随后，黑发女孩朝他走来。
她的眼神落在战锤上，这使狄恩更觉羞窘不堪，往日触感冰凉的环甲此时仿佛烫如烙铁。“您手中所持，一定是经由神甫赐名洗礼的战锤了。”佣兵的声音遥远如洛丹伦乡野间的炊烟，缓缓由风卷至耳边，“多谢您。”“举手之劳。”狄恩强忍着耻辱感答道，仓促间也并不询问她的意向，“请跟我来，女士。您总得有个地方住。”
黑发女士颔首，转身撮了一声口哨，一匹漂亮的白色母马披着夜色迅疾跑来，狄恩在马儿洁净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随便哪家都行，看得出您对这儿很熟悉。”女孩一边走一边对他说，“您不必特意寻找。”
他们穿梭于栈道。狄恩发现她从来不正视自己的眼睛，她根本瞧不起我？他心底陡然生起疑窦。
狄恩将她带到水手之家旅店。然而里面传来的喇叭声响教她皱起了眉头：“在抬价。”她厌恶地嗤了一声，“还是算了——您住这儿？”狄恩避而不答，只得转身走向中层贸易区。
“女孩单身一人在外很不易吧，”他一边走一边道，不指望她搭话，可他感觉得到那双灵猫样的黑眼睛正在注视他，“中层区的旅店条件不差，价格也不高，只是来往人群鱼龙混杂。看得出您并非初出茅庐，但也要多加小心。”
夜已彻底黑沉，马儿答答的蹄声彻底淹没在中层区的喧哗中。当狄恩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一家安全些的旅店时，店主还未开口招呼，一个长袍曳地的女牧师便对他皱眉叱道：“来传播瘟疫么？你们和火舌兰家的那小丫头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狄恩在心底无力地呻吟一声。我早该想到。在藏宝海湾，比风更迅捷的是闲人的口舌。“打扰了。”狄恩朝尚不明白的店主道，转身便看到黑发女子明亮的黑眼睛。你总算敢正眼看我了啊？狄恩想道，可你为什么躲躲闪闪？“我长得很吓人？”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表达出不满。
女子耸了耸肩，避而不谈：“莉赛尔•石东。但愿我有幸能得知您的名字。”
“狄恩。”他简短地开口。有我这么招人讨厌的圣骑士吗？
既然连如此一家偏僻的旅店都有人知晓，想必谣言在整个中层区乃至上层区都传了个遍。看来水手之家也无法回去了。“马很漂亮。”他们继续行路，狄恩开口称赞她的坐骑，同时心里仍在盘算：只有下层区可去。可你能到哪呢？即使你的重剑劈荆斩棘，可毕竟是女人。
“我不能再麻烦您了。”石东发表意见。看来你也耐不住了。“我们得分道扬镳，然后…”“我想到了。”他对她说，然后欣赏她惊讶的神色。而她依然不打算正视我。随便了。
“如今，下层区只有一个地方能够保护您的安全”，并且肯定会收留你我，尽管会被消毒水从头泼到脚。狄恩想及此，不禁朝她微笑，“跟我来，小姐。”
索安将石东小姐的坐骑牵至屋旁简陋的马厩，屋内病人的脸孔换了几张，而石东小姐似乎很喜欢听到海水的涨潮声，坐在窗边凝望夜海，不曾动弹，想是陷入了某种深沉回忆当中。“梅莉夫人，”狄恩笑着招呼脸色肃然的梅丽尔，“恐怕你也得给我安排个地方。”“我知道。”她正帮一个老叟包扎断腿，“索安，快收拾房间，石东小姐瞧上去可不是能怠慢的人。”
狄恩出乎意料地有些紧张。“她没有恶意。”他轻声对石东解释，然后看见莉赛尔的嘴角牵起一丝安然的微笑。这样看起来，你鲜活多了，不然真像一块石头。狄恩默默地想。之后他听见莉赛尔出声询问：“梅丽尔夫人，您在这儿有多久了？”
“怕我半夜害你？”梅丽尔哼了一声。狄恩顿时尴尬地认为，或许把石东小姐带到这里是个错误。两个都带着刺并且瞧上去就不好打发的女人碰在一起，能是什么结果？
“我没有任何恶意。”他看见石东微笑着摇头，“之前听骑士先生说，平民们付不起官立医院的费用，就只能在民间求索药方。”他看见莉赛尔•石东缓缓站起身，“您的诊所，想必是只对平民开放，不收费的吧。”
小姐，你触碰到了她的禁忌。不出所料，狄恩看到梅丽尔的背脊猛地收紧：“你问这个做什么？怕我跟你收住宿费？”她的语气显得十分暴躁，其中饱含的怒意像一只展开身躯的刺猬，“这儿本不是旅馆。不满意就滚开！”
“我说过，我没有任何恶意。”此时石东小姐的声线依然平静，可话语听上去刚毅如磐，掷地有声。你以前也在军队里呆过？狄恩不由想道。“抱歉，看来我确实不善言辞，而且冲动。刚才我在想别的事情，”她重又坐下，脸上带有明显的悔意，微笑着，“突然就无法控制自己……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您是否听说过珊丽•爱舍这个人？”
梅丽尔狐疑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性子，跟以前门口那只黑母猫一样可恶。那猫听话的时候像个好人家的乖小孩，犯病的时候老把我手臂抓破好几道。嗨，得了吧小姐，”她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来来往往的病患那么多，我连名字都来不及问就伺候他们，哪能记住？”
狄恩一直按捺着不曾开口。父亲曾告诉他，贸然介入女人间的争斗并不明智。只是狄恩惊异地发现，悲伤的神色又回到石东小姐的眼中，随后他听见，石东小姐以一种浓雾般轻柔而阴郁的声音问梅丽尔：
“您在保护这些人，我完全明白。/可他们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狄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