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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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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炎焕,”疏离淡漠的声音打断了月茗的思绪,白景陌咳嗽了数声才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也不再是北朝的将军了吧。”
“没错,”炎焕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月茗身上移开,“我现在是南朝的王。”
“火灵之王的称号难道不能满足你吗?何必去染指红尘俗世。”白景陌淡淡拂去了身上的雪花。
什么?!南朝的王?火灵之王?仙灵还有王的称号?月茗错愕的望着白景陌,后者却像没注意到她一样神色不变。
“呵……道不同不相为谋,就像我也不明白,凭你千年的修为,如何甘心待在医风谷这种弹丸之地,”他用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白景陌一番,轻蔑的笑道,“而且居然为了救只有不足百年寿命的人,将自己的身体作践成这副模样,白景陌啊白景陌,于千年风灵而言,那样的人类,岂不和蝼蚁一样吗?”
“世间生灵,活着已是不易,要救活一条性命,更是不易。”白景陌广袖宽袍,双手相合对着面前的人恭敬一揖,“烦请君王手下留情,南北征战死伤众多,还请早日化解干戈。”
炎焕困惑的看着眼前轻易向自己低头的清俊男子,风灵性多薄凉,不喜尘事,寿命在五灵之中确是最长的,但是白景陌单单是修为就已逾千年,即使是在风灵中亦极为罕见,可是他从不曾在人前显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就连身为火灵之王的他,也摸不透这个人。有着这样高深莫测的能力,白景陌却只委身于荒野红尘中,甘心做个医者。
千年修为实力莫测的风灵,却执着于治病救人,听上去像是个笑话。而现在,他为了一场持续了不过数年的战争,竟然在自己面前弯腰俯首,炎焕浮起玩味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微微凑近了道,“好啊,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跪在地上向我叩头,山呼万岁!”
白景陌神色不变,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撩起衣襟俯身便跪,倒是身旁的月茗看不过去了,伸手扶住了他,嗔道,“景陌师父!”
炎焕万万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当真要跪,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不情愿,一惊之下,他竟忍不住退后一步,眉头紧锁。如果是自己,别说是下跪,他连全尸都不会给侮辱自己的人留,可是如今,他最看重的威严和作为仙灵的荣耀对这个男人来说,却比不上区区数千条人命。
白景陌安抚地拍了拍月茗的手,轻声道,“无妨。”
月茗看着白景陌眼下淡淡的黑色着实心痛,不管不顾的对炎焕怒喊起来,“喂!你给我适可而止!景陌师父费尽心力才救得一人,你只消一句话便可让千万人性命无虞,为什么还不制止战争?!”
“哼,你说的轻巧,打仗岂是儿戏,不过,”炎焕忽又浮起了笑容,“月茗,你好久,都没对我发火了。”
“我才刚认识你而已。”月茗莫名烦躁起来,“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
“炎焕,”白景陌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此番重返医风谷究竟所为何事?我想,大约不是为了治病吧。”
“我想干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炎焕只望着月茗,神色竟然有些悲伤,“她忘了我没关系,我本来是想用另一种身份接近她,只是没想到你伤重至此,她一时迷乱了心智,我,我……不、不对!”
炎焕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他眼神忽然模糊起来没有焦点,他像发烧烧糊涂了一样呢喃着,“不对,不是这样……”
月茗担忧的看看他,又看看白景陌。但是渐渐的,炎焕的眼神开始清明起来,他紧皱着眉头逼近白景陌,“火域十二殿根本就没有病人!你中毒,是故意的!你为了引我现出真身,不惜服下剧毒,让月茗慌乱之下险些显出梅树灵体,仙灵情绪失控时显身最是危险,我为了救月茗,不得不暴露身份,真是妙着啊白景陌。”
月茗看着炎焕嘴唇一开一合,却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她忽然失了转头看向身旁人的勇气,那个一直陪伴纵容她的人,她本来以为他很近,现在却觉得他很远。
炎焕轻声道,“只是,如果我未能控制住她,月茗岂不是要魂飞魄散?”
白景陌不执一言,默了半响才道,“要引你现身,这是最快的方法。”他神色依然淡淡,仿佛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月茗徒然垂下了扶着白景陌的手,此时此刻,她不知道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应该用一种什么样的口气,应该说些什么样的话。
炎焕用疼惜的神情看着月茗,话却是对着白景陌说的,“你跟我,原来还是有一样的地方啊。”
一样狠心,一样无情,一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我既如此打算,自是有十成的把握。”被强制压制住的剧毒忽然抬头,,血气在胸中翻滚,甜腥味从喉咙溢出来,白景陌咳嗽数声终是没有止住,话还没说完就吐了一口血。
月茗忙扶住白景陌,惊呼道,“景陌师父!!”
“十成?月茗你还相信他吗?他不仅对你绝情,对自己也这么狠,居然真的让自己身中剧毒。”炎焕不动声色的看着白景陌一口一口的吐出泛黑的血,眼神冷漠。
月茗一边为白景陌抚背顺气,一边说“我相信。”语气间没有丝毫迟疑,“景陌师父说有十成把握,就绝对有十成把握,他从不对我说谎。我信他。”
白景陌心下震动,面上却仍是沉静,只是紧紧握了月茗的手,慢慢止住了咳嗽,“我如果不真的中毒,又如何骗的过你。你刚刚扶起我让月茗喂药的时候,不是暗中探过我的脉象了吗?”
“不愧是医风谷的谷主,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真身的?我已经隐藏了自己的灵力,你——”
“你用的这幅皮囊是个死人,虽然你施法使他的肉身保持鲜活,但生死有别,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白景陌说一句就停下咳嗽几声,断断续续的,听得月茗很是揪心。
炎焕沉吟许久,慢慢的道,“是我低估你了,一直以来我都低估你了,现在如此,五十年前,也是如此。”
五十年前?什么意思?白景陌看向炎焕,有些困惑。五十年前,除了治好炎焕的伤,他什么都没做。
“不过也无所谓了,”炎焕忽然桀骜的笑起来,看着月茗,他的眼神里全是光芒,“我这次来,要带走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她不是一件物品,也从不属于你。”白景陌沉声将月茗拉向身后。
“我?”月茗不解的抬头看向白景陌,“关我什么事?”
“在我没有丢弃她之前,她就是我的。”
“早在五十年前,你就已经丢弃她了。”
炎焕咬牙望向白景陌,他惑媚众生的脸庞结满了冰霜,更显得残酷嗜血,怒气蒸腾了理智,暗红的火焰隐隐浮现在他身上,月茗甚至感觉到了拂在脸上的热浪。
现在白景陌身中剧毒,如何能是这个人的对手,月茗情急之下提了剑挡在白景陌身前,“白景陌你快走!”
看着曾经用那样热烈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月茗,此刻却挡在别人身前与自己拔剑对峙,炎焕怒气更盛,他压着怒火,沉声道,“白月茗,你让开。”
月茗畏惧地缩了缩肩膀,却仍然倔强的扬着下巴,在令人窒息的火热气息中固执地睁大了眼,抖着嗓子喊,“不!”白景陌安静地扬起了嘴角,他看着月茗娇小的身形挡在自己前面,虽然怕得发抖仍然不移脚步,他能得她如此相待,即使短暂,也足够他纵身火海、无怨无悔了。
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月茗尚未回头就感到脖子后一丝微微的刺痛,晕眩的感觉袭来,她只来得及叫一声,“白景陌……”就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脖子后一根银针微微颤抖着。
她被轻巧地放在床上,昏迷前存留在视野中最后的画面,是发丝急速蜕变成银发的白色身影在烈风的包裹下,冲进火海的一瞬。
只一瞬,燃烧的红色便吞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