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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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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了快到八月节,宫里早早的忙开了,虽说只是在行宫,却也不能失了皇家排场。如一在屋里绣着花样,不知皇后听谁说她绣的花样好看,便命人送了不少白绢子过来,如一这些日子虽是在病中倒也没停着。
过了午后日头正毒的时候,冯翠却欢喜的回了屋子,看见如一便忙不迭将她手中的白绢子抢过来放在桌上,道:“快别绣了,赶紧收拾东西。”
“要回宫了?”如一问道。
冯翠却神神秘秘道:“万岁爷下了旨,今年的八月节咱们不在这里过。”
见如一疑惑的望着她,便继续道:“万岁爷今儿高兴,说要去建康看花灯会。”
如一松了口气,又拿起白绢子,道:“瞧你跟这高兴的,看花灯会也没咱的事。”
“怎么没咱的事?万岁爷说了让我和你也跟着去。”
到了中秋这一天,他们便一早出了宫。到底是微服出巡,只带了刘英,冯翠和如一,还有几名大内的侍卫,另一个便是安阳的王爷历轩。他们扮作南下收账的商人,苏穆凉是少爷,刘英是管家,如一和冯翠便是丫鬟。剩下的都是少爷的随从。
好容易能出一次宫,可是把如一和冯翠乐坏了,一路上不停瞅着新鲜玩意。苏穆凉心情也大好,也就由着大家玩。
到了夜里,那淮水边早就架上了不少花灯,将半边天空也映的红了。苏穆凉只穿了月白深衣立在船头赏着花灯,刘英给如一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玄色的披风。如一心下便明白他的意思,拿了披风走到船头,对苏穆凉道:“皇,少爷,夜凉了。”
苏穆凉轻声一笑,道:“你倒是给我改了姓。”
“如一不敢。”见苏穆凉笑着,如一便大着胆子把披风给他披上,又走到他的面前替他系好前面的带子。
苏穆凉只看着如一,面上带着笑,道:“现下不是在宫里,不用讲那么多规矩,好容易出来一趟,莫要被那些规矩给框住了。”
如一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说话,只应道:“是。”
苏穆凉见风将她单薄的衣服吹的鼓鼓的,窈窕的身线时隐时露,只道:“叫历轩出来陪我说会子话。”
如一应了是便回到了舱中,又给历轩传了旨,这又才坐下跟冯翠观赏着水岸边的花灯。
船头时不时传来苏穆凉和历轩的笑声,如一掀开帘子,看着苏穆凉的背影,他离她那么近,却又是如此的远。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心下竟在念着南诏的一国之君!她知道这只是一种仰慕,却总是因为苏穆凉寻常跟她说的一句话心跳不已。
船到了岸,一行人又在淮水畔猜了灯谜,看了舞狮子。虽说平日在宫里节目也不少,但实实没有这般有乐子。
玩的尽了兴,夜也深了,便在客栈里住下了。
客栈正临着淮水边,如一依然和冯翠一间屋,冯翠得了刘英的同意,买了不少花灯,回到屋后便研究着这花灯是怎么糊的。
如一摇摇头,由着她玩去,正打算更衣睡觉时却听见刘英在门口敲门道:“如一姑娘,可歇下了?”
如一打开门,恭敬道:“管家是有什么事?”
刘英朝屋里看了看,对如一招了招手,如一见状走出屋子,关了门。刘英在如一耳边悄声道:“少爷去了河边。”
如一心下一紧,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时刘英却早已转过廊子回了屋。
她没的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朝河边走去。
卖花灯的艺人还未散去,两旁依然有着文人骚客在猜着灯谜,做着诗。
如一迈着步子一路朝河边小跑过去。只见苏穆凉正坐在河岸的台阶上,面前还摇摇晃晃停了一艘乌篷船。
如一走到苏穆凉的身后,半晌才道:“少爷。”
他恩了一声,站起身,也不转头看如一,只道:“上船。”
如一跟上了船,月影打在苏穆凉的身上,在河里映照出长长的影子。
如一不敢问,只静静在船头坐着,两畔的歌声和欢笑声一直在耳边回响。停泊的画舫里烛光映照在水里,丝竹弹唱的声音一直不绝于耳。
虽是八月的天,水面上风毕竟比较大,如一的鬓发便一直在飘着,她怎么也捋不下来,便也不管了。
苏穆凉也不说话,只由摇橹那人静静的摇着。他打量着淮水两岸的风光,目光从如一脸上扫过,河风正将她额间的碎发吹起,脸庞微红,在月光下越发显得动人。他只觉心中一荡,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觉得慌了神,目光竟定在了如一的脸上。
只等船在一处似园子的地方停下,他才转过脸,率先下了船,回身见如一正摇摇晃晃的踩在船舷上,便伸出了手去。
如一一怔,只觉面上一热,仍是交出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轻轻使了力将她拉到了岸边。
一路上仍是不语,只是静静的拖着她的手,只觉那手柔软无骨,滑腻生香,像是轻轻一碰便要碎了一般,
夜风刮过如一的脸颊,她缓缓的走在苏穆凉的身后,忽然觉得这就是一辈子了,只有这样的夜晚便也足够了。
走了没有半柱香的时间,如一便觉得视野开阔了不少,在宫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园子,竟像是草原一般,摇摇望去,还能见到那钟山上的羊角灯在闪着微弱的光。
“会骑马吗?”苏穆凉温和的声音在如一耳边响起。
如一摇摇头,道:“不会。”
苏穆凉轻轻一拍掌,竟有一侍卫牵了匹马过来。
如一不敢看苏穆凉的目光,只瞧着那马愣着神。
苏穆凉道:“上去,我教你骑马。”
说完拉过如一的手,到底是体态轻盈,他只微微使力便将她托了上去。
如一上了马,那侍卫已经不知退到了哪里。苏穆凉轻轻一蹬马镫,坐到了如一的身后。
龙诞香的味道轻轻扫过如一的鼻尖,她坐在马上,却丝毫不敢动。脑子里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冬天。
苏穆凉拉过缰绳,又拍了下马屁股,马便缓缓的走了起来。苏穆凉将如一的手拉过握着缰绳,道:“你怕我?”
苏穆凉的话像风一样拂过如一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奴才……”
“这里没有皇上,你也不是奴才。”
如一抿了抿唇,心里直怦怦的乱跳,声若呐蚊道:“如一不怕少爷,少爷是一国之君,如一对少爷……是尊敬。”
“只是尊敬么?”苏穆凉的声音柔和,竟像是鬼魅一般。
如一只觉得脸像是火烫着一般,不知该怎么回答。
苏穆凉面上微微一笑,不再说话,鼻尖有淡淡的清香,那清香竟像是迷药一般,生生的将他迷了进去。
夜风有些凉飕飕的,他用披风将如一围住,在月下慢慢的骑着马。月色渐渐的隐去,只有钟山上的羊角灯在隐隐的发着亮。
待八月节过完了,一行人便回了行宫。如一从未想过自己能出宫玩,心情自是大好,便搬了椅子坐在院里的大树下绣着花样。
树叶轻飘飘的从树枝上落下,掉在她的肩上,有人轻轻的将她肩上的叶子打掉。
如一吓了一跳,绣针差点戳到了指头,转脸看见是历轩,忙站着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历轩负手站在她身后,道:“不是早就说了不必讲那些规矩了吗?你又忘了。”
“奴才……如一不敢。”
历轩轻声一笑,道:“绣的这么认真,怕是要送人的吧!”
如一只道:“这是皇后娘娘先前送来的白绢子,让我帮着绣点花样。”
他哦了一声,笑看着如一,道:“今儿来是有样东西要给你的。”
如一突然就想到了那日历轩那捐帕,忙要回屋里去取,道:“王爷的帕子还在我这里,我这就去给王爷取出来。”
历轩却忽然从背后拿出一个花灯递给如一,道:“这是昨儿晚上专程给你留的。”
如一一愣,这花灯竟是用羽毛和丝穗彩扎的,面上糊了一层红色的剪纸,竟是一个女孩一脸惊慌的看着快要踏下来的马蹄,剪的是如此的惟妙惟肖。
“好漂亮。”只一眼她便对着花灯爱不释手,竟也顾不了规矩直接从历轩的手里接过了。
“喜欢吗?”历轩问道。
如一点点头:“这是……”
“昨儿晚上忽然见着,竟与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么相似,便买下来送给你了。”
如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竟正了面色又要把花灯还给历轩,道:“宫里的规矩……”
历轩背过手,道:“本王不管这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既然你接了,这花灯便是你的了。莫要再想还给我。”
说完转身就朝院门走去,如一手持着花灯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历轩却又忽然转过头来,正对上她的眼神,如一一怔,又对他福了福身。
待历轩走远,如一便走进屋将花灯挂在窗边,那花灯随着风在屋里慢慢转着,如一抿着嘴,暗暗发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