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35、第 35 章

　　渐渐的日子越来越短，刚进十月里便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还未扎起来便又停下来了。苏穆凉下了早朝之后便去了屋里看如一，却没见着如一人影，只景萱一人傻呼呼的在房里坐着。

　　见到万岁爷进门下了一跳，忙抖抖索索的请安：“奴才......奴才参见......万......万......”

　　“不必了！”苏穆凉道，没有见着如一，心下有些惊慌，问道：“如一呢？”

　　“回......回万岁爷......”景萱抖着嗓子，抬头看见苏穆凉板得铁青的一张脸，头往地上一磕，一股脑儿道，“奴才一早过来就没有见着姑姑了。”

　　苏穆凉沉着脸站着，对身后的刘英道：“去给朕找，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朕找出来！”

　　他步履有些颤抖的走到椅子上坐下，手拿着茶杯想喝，却有些微微的发抖。茶水泼到了外面，洒在手上他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脑海里一遍一遍想着如一会去哪里。

　　日前不管去哪里她都会告诉他，现下竟然连景萱都没有带走，苏穆凉心中不禁涌上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害怕，指着身边的侍卫叫道：“去给朕看看历轩还在没在府里！”

　　那侍卫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只片刻的时间，他心上涌现了无数个可能性，她跟历轩走了？她被人悄悄的抓走了？她被皇后或者静妃的人带走了？若真是这样，他倒宁愿她是跟历轩离开了，至少没有危险。

　　而此时，如一却恰恰是真的在皇后的未央宫里。她端正的跪在皇后面前，目光有些恍惚。

　　皇后高坐在贵妃榻上，从上而下斜视着如一，渐渐冷笑出来，问道：“想通了？”语气里有一丝的不屑。

　　如一慢慢将目光收拢，怔怔的盯着皇后，启齿道：“娘娘若是放了奴才的娘亲和嫂嫂，奴才一定会离开万岁爷。”

　　皇后转过头去，手上把玩着鼻烟壶，啧了几下嘴，讽刺道：“真真是伉俪情深......”

　　“奴才不配。”如一淡淡道，面上分不出一丝悲喜。

　　皇后冷哼一声，门外却传来秀雯的声音，她轻轻叫道：“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看如一，道：“若是早点想通，你娘亲和你嫂嫂也不需要受这么多苦了，你跪安吧，待你离开之日，本宫定放了她们。”

　　如一面无表情的磕了一个头，道：“奴才告退。”

　　转身走出未央宫，步履有些蹒跚，地上有些白色的积雪，她有些恍惚的在青石板上走着，未注意脚下的积雪，不慎摔了下去。

　　她忙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另只手撑着地，如一庆幸的吁了口气，没将肚子摔着。扶着朱墙再欲站起来却奈何脚下没有力气，腿一滑又跪了下去，整个人差点扑到了地上。

　　幸得肚子只是轻轻碰在了地上，如一小心翼翼的站起来，摸了摸肚子，并没有像上次小产那般疼痛。松了口气，只是觉得周身不住的有凉气往身上扑着。

　　铅灰色的天空，又落起了稀疏的雪花，如一紧走几步，想着苏穆凉或许还没有那么早下朝，自己回去的正是时候脚下的步子便走的更快了。刚刚踏进灏元殿的门口，却见一路侍卫正要出去，见着如一进来领头侍卫忙急匆匆的朝她的东院跑了过去。

　　她咬着唇，心下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的朝前走着。未走几步，便见着苏穆凉从那边疾走了过来，如一顿住脚步，朝苏穆凉微微一笑。

　　苏穆凉的袍子还带着风，见着如一的时候恨不得上去把她搂住揉碎。手一挥，廊子里站着的侍卫和太监全都齐刷刷的退了下去。

　　“怎么了？”如一问道，面上仍旧带着笑。

　　苏穆凉逼视着如一，面上各种表情，不知是激动还是惊恐还是兴奋。

　　“你去哪里了？”苏穆凉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

　　如一见他脸色不大对，抿了抿唇，道：“我去御花园转了转。”

　　“胡说！朕将御花园翻了个遍也没见着你！”苏穆凉道，声音里的力度微微有些加大。

　　如一身子一抖，朝后退了一步，扶住墙道：“是啊，我也不知道我去哪里了，在御花园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到现在才走回来，你看，我额上还满头大汗呢！”

　　如一说着，用手摸了摸额头，伸出手给苏穆凉看。

　　苏穆凉却突然一个箭步走到如一面前，捏住她的肩膀，道：“你乱跑什么，你知不知道朕马上就要将整个皇宫翻过来了！”

　　如一低下头，怪不得皇后会这么早便放她离开，原来是听到了苏穆凉到处再找她的风声。

　　“看着朕！”又是一阵怒吼。

　　如一身子一抖，怔怔的看着苏穆凉。又听苏穆凉沉下嗓子道：“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怕，怕你离开，怕你再也不回来了。”

　　如一睁大眼睛看着苏穆凉，心下虽暖暖的，却仍旧抵不过那一阵寒凉。豆粒大的泪珠子从眼里一滴一滴掉着。

　　苏穆凉见着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心再发脾气，只伸出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干，道：“你莫要哭，我吓着你了？”

　　如一却仍旧止不住的哭，肩膀一抽一抽的，苏穆凉越是劝她哭得便越是厉害。

　　苏穆凉心下难受，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在自己怀里，像是要将她永远的烙在自己骨子里一样。如一有了身孕了，苏穆凉日日都送最补的膳食给她，可是她却仍是这么瘦，背上的骨头将他咯得生疼。

　　如一也伸出手将苏穆凉的腰紧紧搂着，为什么要逼她离开，为什么一定要她离开他！她什么都不与她们争，她不做妃子，不做皇后，只做他身边的宫女就够了，为什么都要逼她离开他。

　　“如一不想离开你。”她哭道，声音像是哽在喉头里一样。

　　苏穆凉没听清楚，轻轻松开如一，问道：“你说什么？”

　　如一摇着头，几乎哭的要摔到地上去，苏穆凉忙扶住她，只听如一喃喃道：“如一只想一直呆在万岁爷身边。”

　　苏穆凉眉头一展，心下有些欢喜，又将如一拥进怀里，道：“那就永远在朕身边呆着。”

　　这几日雪下的大了起来，历轩在屋里收拾好行李，拍拍包袱，对绿袖笑道：“收拾好了就要走了。”

　　“王爷不跟如一姑娘辞行吗？”绿袖问道，却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转头看历轩的反应，他却若无其事的坐着品着茶。

　　半晌才道：“早前便跟她说过了，她只想留在他身边。”

　　绿袖虽颇有些遗憾，咬了咬唇，道：“若是日后南诏皇帝待如一姑娘不好，咱们便把她接回去。”

　　历轩却无奈的笑了笑，道：“快点吧，马车在外面等着。”

　　绿袖转头朝外望了几眼，却依然没有任何人影，失望的转过头，道：“走吧！”

　　今早一大早南诏皇帝便命人来看王爷还在不在这里，王爷却只是笑着告诉她他们是时候回去了，很快便跟皇帝辞行，皇帝嘴上说了几句挽留的话，却没有过多的阻止。绿袖心下想着走的这么急，定是出了什么事，忙找了人去跟如一带话，以为她要来送送王爷，却到现在都没有见着人影。

　　马车渐渐的驶离皇城，那城墙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她面色苍白透明，目光紧紧的盯着那辆小马车。天上的雪花越下越大，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马车渐渐的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会带她出宫的人玩的人走了，她最好的朋友走了。她却连送行都只敢这样偷偷摸摸的，皇帝是知道的，却没有多加阻拦，只告诉她要早点回来。

　　“姑姑，该回去了，过会子万岁爷又要担心了。”景萱从墙后绕过来道。

　　如一点点头，在景萱的搀扶下走了下去。那渐渐驶远的马车却又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转过头，伫立半晌才再次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