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迟暮》季烟

28、第 28 章

　　苏穆凉离得远，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得的那段对话的意思，回过神只见景萱已经朝湖边飞跑过去。自己也顾不得身后还有许多人，疾步朝前面走去。

　　刘英心下知道拦不得了，便也随着苏穆凉身后走着。苏穆凉的步子很快，刘英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住。

　　待到了湖面，只见几个太监手里拿着长棍子朝湖里搅着，可是湖中那人却越来越往下沉，丝毫够不着伸过来的长棍。慢慢的只剩下一个头在外面。

　　苏穆凉紧走几步就要朝水里跳下去，刘英忙拉住，道：“万岁爷，这可使不得。这么多侍卫总有一个是会水的，您万万不能下去啊！再说也不一定那就是如一姑娘啊。”

　　苏穆凉顿住步子，面色灰青，心上像是有一双大手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在这迟疑的瞬间，历轩已经飞身跳下了水，苏穆凉看着眼前的情形，脚下后退了几步，却没见着地上的石子，险些被绊倒，幸得刘英一把将他扶住，只觉着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只是面上在极力正着色。

　　只见历轩在水里没几下便游到了水里那人的身边，一手托起她的身子，一手使劲的划着水。

　　待将那人托上了岸，才发现果真是沈如一，她的面上已经没了血色，眼睛紧闭着。黑发紧紧贴在面颊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历轩一动不动的跪在如一的身边，他害了她，他害了她！

　　苏穆凉紧握着拳，心下颤抖不已，半晌反应过来，也不顾四周还有不少的人，飞身上前推开呆跪在如一身边的历轩，厉声吼道：“传太医。”

　　他伸手想抱起如一，双手却颤抖着停在她的身边不敢动，不可以，她不可以死，他还没有带她去安阳，没有带她去建康看花灯，他们日后还有很多好日子没有过。

　　“如一。”他轻声唤道。可是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他摇着头，忽然想到什么，双手交握放在如一的胸前使劲的按着，脑子里混乱一片，若她真的死了，他该怎么活下去。

　　如一，你不可以这么残忍，将朕一个人留下。

　　只要你愿意，朕什么都给你，你要什么，什么都给你。

　　只要你醒过来，朕什么都听你的。

　　只求求你醒过来，不要留下朕一个人。

　　绝望伤心像是黑洞一般笼罩着苏穆凉，他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青筋爆出，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可是如一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苏穆凉已经趋于绝望了，太医却依然没有赶来。

　　沈如一，朕命令你，你若是敢死，你休想朕会原谅你！

　　手上加大了力气，一手放在如一的胸腔上，一手狠狠的砸向自己的手背。他气极，他已经这般求她她还是不愿意醒过来，气他自己为何不肯听她说？为何要和她置气？为何不肯相信她？难道真的是老天在惩罚他么？

　　他如发了狂一般一下一下用力捶着，却是怕伤了如一，一直用自己的手挡着。

　　“如一......”他终于唤出了她的名字，她却听不见了。

　　他缓缓朝后靠去，如失了魂魄一般跪在如一的身边，她瘦了这么多，这些日子定是没有吃好睡好，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一直都不理她。看着她这样离他而去。

　　四周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苏穆凉什么都听不见，她若没了，他便是什么都没了。

　　他的手缓缓的划过她冰凉的脸颊，却忽然听得那人发出了两声咳嗽的声音，一口水从嘴里吐了出来。

　　他看见如一缓缓的睁开眼睛，心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却见她的身子动了动。知道她又活了过来，心下兴奋不已，从未有过这般失而复得的心情，猛地将如一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有些哽咽，道：“如一，如一......”

　　有好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只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

　　如一先前以为景萱掉了水，本在岸边跑着，却忽然觉着有股力量将自己朝水里推了下去。她本身就不会水，在水里扑腾了几下便被浪头越打越远，只依稀听王锦在岸上叫道：“沈姑姑落水了。”

　　之后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还能再睁开眼，第一眼见着的竟还是她朝思暮想的苏穆凉。

　　她以为自己下了地狱，这都是自己的幻象，只隐隐听着苏穆凉有些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头脑却昏沉不已，旋即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如一已经是在自己的屋里了，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见一个黄色的影子扑向像她的床边。

　　面前那人的脸越来越清晰，真真是苏穆凉在她的面前。她看着他，想着前日里的事，心下五味陈杂，只是缓缓的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穆凉心下也如刀搅着一般，如一好容易死里逃生，他难道还要怪她么，罢了罢了，自己终是舍不得她的，管她心中爱的是谁，只要她在他身边便好了。

　　苏穆凉伸出手将如一面上的泪擦干，道：“还跟往常一样这么爱掉泪。”

　　如一听了他的话心中更是难受，想伸出手抱住他却没有力气，只用手抓住苏穆凉放在她脸上的手，在心里一遍一遍叫道“不要走。”

　　苏穆凉见着她的模样心下默叹口气，就势将如一抱起来在自己怀里靠着，明明有好多话想跟她说，看着这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却像喉咙被堵住了一般，一句也说不出来。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道：“没事了。”

　　如一伸出手紧紧抱着苏穆凉的身子，怕他再离开她，轻声啜泣着，半晌才带着哭音道：“我是在做梦么？”

　　苏穆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渐渐的扬起，侧头轻轻吻了吻如一的脸颊，却并没有言语。

　　如一缓缓抬起头，一边流泪一边道：“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对不住，我骗你是因为......”

　　苏穆凉却忽然吻住了如一的唇，他不想听，更不敢听。她不骗他，便会说出真相，他怕从她嘴里听出的真相是自己心里想着的那般，她真真对历轩动了心。

　　与其是这样，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要知道，只要她还愿意呆在他身边便就足够了，那柔软的香唇只是他一人的便就够了。

　　如一有些愣了，她本以为苏穆凉还是在怪自己，只瞪大眼珠子将苏穆凉看着，半晌反应过来才笨拙的回应着他。苏穆凉的吻总是会让她失去理智，让她更想抓住眼前这个男人。

　　没过一会苏穆凉便放开了她，温和道：“你累了，好好休息。”

　　如一以为苏穆凉要离开，忙不迭紧紧抱着苏穆凉的腰，道：“我不累，你莫要走，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苏穆凉的身子一怔，道：“我不走，你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陪着你。”

　　如一摇了摇头，像小孩撒娇那般道：“我不睡，现下你在我身边只让我觉着我是在做梦，若是睡醒了你便就不在了，我怕日后又见不着你。”

　　苏穆凉拿她没法子，弯腰脱掉靴子，道：“你往里去一点，我在这里陪着你睡，我保证，你醒的时候我还在。”

　　说着将手放在如一的头下枕着，另只手紧紧搂着如一，如一这才点了点头，转过身背靠在苏穆凉的怀里，将他的手紧紧抓着。她身子本就累，刚躺下没有一会便沉沉的睡着了。

　　如一落水一事本就蹊跷，苏穆凉私下里问过如一，如一只道是王锦说景萱落水了，她才会在水边上跑着的。

　　听她这么说苏穆凉心中便知道了其中的因由，只命刘英将王锦传到殿上。

　　王锦本以为如一必死无疑，见着她被皇帝救了回来心下便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了，却又存了一丝侥幸，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过着，待被传到殿里后终于吓得尿了裤子。

　　他跪在地上哭道：“求万岁爷饶了奴才狗命......”

　　苏穆凉负手站在殿里，面色铁青，那日的情景他想着仍是后怕，若是如一就那样死了......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下去，只道：“杖责一百下，再拖去乱葬岗。”

　　“万岁爷......万岁爷......这事是静妃娘娘指使奴才的，求万岁爷放过奴才一条狗命。”王锦哭着上前抱住的苏穆凉的腿，苏穆凉低头看着他，恨不得眼里有千万把刀要将王锦碎尸万段。

　　“滚。”他提脚将王锦踢向一边，一字一句道：“拖下去喂狗！”

　　“嗻。”刘英应道，又来了四五个人将王锦拖了下去。

　　斜阳透过窗照进灏元殿里，苏穆凉只觉自己疲惫不少，这后宫为何总是不肯放过他心爱的女子。斜阳渐渐收拢，屋外的天也渐渐的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