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城留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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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小城，清秀美丽，人杰地灵，有一年四季的常青树，清澈干净的护城河，邻里之间其乐融融。从我懂事开始，就被这样暖洋洋的气氛感染着。可是姆妈说我简直不像小城里长大的孩子，因为我从小就不爱笑，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除了对姆妈。
上学之后，老师和同学都说我的脾气很暴躁，生气时谁都不敢惹我，班里的桌子常常一团糟，那是在老师批评我之后所有同学都十分有远见地撤出了班级，留我一个人在屋里发脾气。
姆妈是唯一不允许我发脾气的人，只有她的话我才会听。姆妈温柔地告诉我说，当你想发脾气时，就到操场上去跑上几十圈，你心理的疙瘩就会解掉。于是我每天都会去跑步。
渐渐地，我长大了，上了初中，开始变声，开始由瘦弱变得健壮，开始有一大群好朋友。成绩一直不理想，因为我常常会在上课时看小说，一坐就是一整天。脾气依旧不好，却不像其他男孩子一样喜欢打架。我的体育成绩变得突出起来，开始往返于各项运动中，乐此不疲。
上初二的时候，隔壁班传来了一封信，是一个女生写的。我看完信后的第二天，那个女生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礼貌地拒绝了她。因为姆妈说，我儿长得这么帅气，一定会有女孩子喜欢，礼貌地拒绝，既不显得亲昵，也会让那些女孩更喜欢你。
于是那以后我便学会了礼貌地拒绝 ，经常会有女孩子过来，有时三两个，有时一个人单独来。有的被拒绝后哭着跑开，而有的则会赖在我身边不走。我并不是一个很狂妄的人，但我和其他男生一样喜欢逗女生，看她们又叫又闹的有时觉得很好玩。但我并不喜欢这样吵闹的女孩子，我喜欢那种安静一点，可以在夜里陪我看星星，像天使一样的女孩。
之后，我真的遇到了那个女孩，只是我们的相遇有些奇怪。那天夜里，为了一点小事摔门跑了出来，穿着一身黑衣坐在河边看水波里的月亮，突然有人在后面狠狠地踢了我一脚，然后我就掉进了河里，冷水一浸，反而清醒很多。当我正要发飚时，河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随即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干净的女学生鞋。我摇头甩掉手上的水，起身上岸。那时的样子肯定很窘，衣服全都贴在身上，紧巴巴的。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比我矮一头的女孩子，眨着天使般的大眼睛，朦胧的月光笼在她小而白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一时间，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因为我们都愣在那里。
那天夜里，我们背靠背地坐在岸边，天上的星星不停地对我挤眉弄眼。我湿淋淋地感受着她的体温，谁也没有在意究竟是谁弄湿了谁。
后来，我知道这叫一见钟情。
后来，她告诉我，她走路有踢石子的习惯，而我由于穿了一身与夜色恰好吻合的黑衣，造成了她视觉上的混乱，才会一脚把我踢进水里。
从声音听得出，她是一个很有个性却不失可爱的女孩。
她告诉我她叫萱萱。
我忘了那天是如何离开的，只知道我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却忘记送她回家。后来想想直抽自己，怎么可以让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呢？
第二天从上学开始，我便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不停地笑，吓得后面的枫直踢我凳子问 “你怎么哭了？我从来没见你哭过啊！”等我回过头，他看到我上扬的嘴角，脸都绿了，忙结结巴巴地说：“你想杀谁一定要跟我说啊！”
我就那样跟白痴一样笑了一个上午，中午放学时，我终于告诉枫昨天发生的事，枫开着玩笑说：“原来你小子有艳遇啊！什么时候把她搞掂领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笑得很花痴似的呢？”我才发现，男生都是很色的，喜欢PPMM的尤其多，枫就是其中一大色狼！我象征性地挥了挥拳，枫忙改口了：“不过我还没说完，你小子一笑真是太有型了，能迷死一大片女生，要是不笑的话，能迷死一小片而已。”
生平第一次有想笑的感觉，那“她”会不会喜欢我的笑呢？
于是晚上我又在那个时间去了那个河边，如愿以偿地遇到萱萱，像昨晚一样背靠背，安静，是唯一可以形容这时环境的词语。
我一直期望萱萱能够在白天出现在我的面前，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她也一样。我只想这样享受幸福，轰轰烈烈对我来说实在可笑。
可是终于有一天，我问萱萱：“你喜欢我吗？”
萱萱问：“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知道，我觉得我很喜欢你。”
“哪种喜欢呢？”萱萱偏着头，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像第一次见她一样眨着明亮的眼睛。
“我现在说的话算是表白的那种喜欢。”我轻轻揪着地上的草。
“那有多喜欢？”萱萱接着问。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于是胡乱指着河上的那座古桥说：“就像这座古桥一样坚固。”
“可是古桥也会老，也会有坍塌的一天。”萱萱无限感慨地说。
就像我们的相遇一样富有戏剧性，那座古桥在不久之后应验了萱萱的感慨，那条千百年温顺如羊的河突然间发起了牛脾气，桥被冲垮了，萱萱却如愿以偿地在白天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早上，我正睡眼惺忪地往教室里走，枫突然从后面冲了出来，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着：“天使飞过来了！天使飞过来了！”
于是天使萱萱飞跑过来，天蓝色的上衣，白色的还未盖住膝盖的短裙，光着脚穿着纯白的凉鞋，跑起来发出好听的“啪啪”声，长长的头发随意地在身后摆着。
直到她站在我面前，我才发现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她泣不成声地说：“你说过你会喜欢我像那座古桥一样坚固，那现在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笨拙地为她擦着眼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古桥塌了，萱萱在白天出现了，我的幸福终于来了！
好不容易才把单纯的萱萱劝好，约她晚上一起去看残桥。
我们是在傍晚去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斜照在古桥的尸骸上，很美也很凄凉。
我和萱萱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平淡而浪漫，我学会了开心地笑，因为萱萱说我笑起来最好看。
我们约会的时间依旧在晚上，依旧在古桥旁。白天萱萱见到我时会毫不避讳地上前捏我的脸，然后兴致勃勃地谈论篮球。
萱萱酷爱篮球，但是像她这样喜欢篮球的女生还真是不多见。她没法跟女生谈篮球，只好来和我谈。淡然，我很乐意交她些什么。
不是我夸口，从一些人的嘴里听说我被女生誉为“全能王子”，篮球当然要会，只是在学习上瘸腿罢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在我和萱萱交往了两年之后，面临着上高中的问题了。
小城里没有高中，我必须到其他地方上高中。姆妈打听到对面那个长得很小的女孩在涤中上学，那是个很好的高中，只是没有一中好。我的分数刚刚可以考到那里去。
萱萱却不能和我一起去，她说她从小就想当空姐，虽然成绩很好，也想把自己的理想发扬光大。她说这些话时简直像是宣誓。
我问萱萱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分手了？
她说，不知道，可能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
我突然很伤感，第一次这么伤感，萱萱也没能像以前一样笑得开怀。
我如愿以偿次考上了涤中，萱萱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空姐。回校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们相视无语。
萱萱要离开了，她临行前的那晚，我喝了好多酒，喝得我的世界乱成一团麻。
就在我摸索酒瓶的时候，萱萱握住了我的手，说：“答应我，高中三年不要交女朋友。”
我点头：“我答应你。”在那时候，无论萱萱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她，包括让我跟她去当空姐。
我不知道萱萱为什么这样要求我，是她要等我，也要我等她吗？
我去了涤中上高中，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偶尔会和其他年级一起踢球、打球，认识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依旧有好多女孩子过来送情信，我依旧和以前一样的做派，有时逗逗她们也不会太过火。
踢球常常会受伤，以前都是萱萱跑过来，给我做一些简单的护理，所以都不会觉得很痛。可是，萱萱不在身边了，有了痛，也只有独自忍着。
高二刚开始时，遇到一个很像萱萱的女孩子，大概比我小两岁吧，很可爱，没有萱萱长得漂亮，却不失活泼。她的举手投足间都很像萱萱，没有太过做作的动作，有小女孩的开朗和乐观，有了一点点像男孩子，可以毫不顾及不淑女地大笑。我很乐意看到她，她身上有萱萱的影子。
我不知道感情可不可以穿越时空，我和萱萱两年的感情会不会因为时间的跨越和没有交流沟通而破灭。我才反映过来，我和萱萱是分手了，很可能相交之后再也不会有交点了。
萱萱走那天没有告诉我，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走了，消失在小城里，也似乎，消逝在我的生命里。
萱萱，我可以守住我对你的承诺，可是我不能保证去等你，我害怕爱和等待经不住时间的打磨，也害怕等到最后自己伤痕累累却等不到你回来。
对于那个像邻家小枚一样的女孩，我是有一点喜欢的，不像对萱萱那样坚定而强烈，毕竟她是她，萱萱是萱萱。她虽然是我对萱萱的寄托，可她却也有自己的个性，因此我很喜欢这种喜欢，淡淡的，不沉重没有负担，总是很和谐的感觉。
可惜这种感觉很快就被打破了，原因也许在我吧！
自从发现她与萱萱的相似以后，我就经常看到她，有时她很安静，有时很喜欢笑和闹，她有双重人格吗？下课我经常会出去，常会碰到她，然后试着在她面前跑进屋，看似擦肩而过，其实很刻意，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假期时，初四有段时间不上课，就没有看到她，才确定她的年级。有天晚上，哥们儿说不和我一起走要和新交的GF一起走时，我在笑他重色轻友的同时猛然想起她。以前从未这样想过，见到了也只是笑笑。和萱萱在一起时，每天都会约会，也不会太想。和萱萱分手以后，也许死了心，也许得到过不再新鲜，渐渐地也就淡忘了，只是那以后，对感情是相当敏感的。
她放假时，有一天放学我看到了她，走在我后面笑着闹着，和另一个女孩。恰好身边的凌问我为什么不交GF，是没有喜欢的吗？我告诉他喜欢的是有的，就在后面，然后没有回头给他们描述了一下。他们都很好奇地回头看，然后说，虽然不算十分漂亮，却很可爱也很有气质。
你喜欢她吗？那就去追啊，别错过了！凌说。
喜欢一定要让她知道吗？我不知道如何去做。突然间没了主意，如果我说了，那么我要的是什么结果呢？
凌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去说吧，错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把握住呢？我们在那边等你！
然后一大帮人拉拉扯扯地走了。
我在那傻傻地等着，心里也没底。不一会她就拉着另一个女孩出现了，可是她们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我猛然捶了自己一下，我究竟在做什么啊？我不是答应萱萱了吗？怎么可以毁约呢？我跑向凌，告诉他，以后，我不找GF，谁也不要劝我。凌十分无奈地看着我。
等到再次开学，我经常在中午看到她，只是有时我在跑的时候她也在跑，难道她……还是不要自大的好！
有几次上楼时，我和她的眼神交汇了，看着她那大胆的眼神，我的心从未像那样跳过。其实我很想对她笑笑，却只能愣愣地看。我仍处于矛盾中，想对她说却又想着对萱萱的承诺，好几个星期六的晚上放学很早，也会看到她一个人，却也只能傻傻地看着她在我眼前走掉。
有一个打篮球认识的朋友威过来问我有没有GF，我说没有，他就说要给我介绍一个，初四的，问我处不处。我说不要，可我没告诉他我对萱萱的承诺，因为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
我经常会看到一个初四的女生，一见到我就咋咋呼呼，有几次还叫出了我的名字，我说过，我不喜欢这样的女孩。我也不知道威口中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她”，她会像萱萱那样喜欢我吗？
有一天放大假，回到家，姆妈告诉我萱萱回来了，我想都没想就往萱萱家跑。萱萱开了门，我看着她，两年来，她长高了不少，几乎可以到我的眼睛了，而且更加漂亮和文静。她也看着我，眼神很复杂，蠕动着嘴唇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捏我的脸。我们对峙着，直到一个更加可怕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沉寂。
“萱萱，是谁啊？”一个男生从后面环住了萱萱的腰，然后发现了我们之间的诡异。他示威一样地搂着萱萱进屋，缓缓地伸出了中指。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我却第一次没有发脾气，十分冷静地向着他们的背影说：“我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姆妈说我们两家好久没聚聚了，如果你没别的事，明晚到我家来吃晚饭吧！”
我转身跑开了，去古桥。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站在残桥边，不知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萱萱，你让我高中三年不找GF，究竟是为什么？你禁锢了我，却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我知道，那张脸比我的精致，那个身体比我的强壮，也许，那个人说的话比我的好听……可是，为什么我用三年的承诺却换不来你的等待……
我靠在残桥上，感受着它的古老和残缺的灵魂，就像我和萱萱那没能走到尽头的爱情。
第二天晚上，萱萱一家来到我家，吃过饭，大人们在聊天，萱萱则和我进了我的小屋。
“对不起……”萱萱低着头不敢看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看着萱萱更加娇好的脸庞，曾经是我的，但现在属于另一个男生了，我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你……这次是真心的吗？”
萱萱依旧不看我的眼睛：“我去的那个学校，女孩子都很漂亮，很高挑，我在那里显得很平常。无奈的是，每个女生都必须有一个BF，否则会被人瞧不起。但是在那时，有一个离自己很远的BF是不切实际的，所以……对不起！”
我觉得这一切简直荒唐至极，忍不住第一次对她吼道：“我问你喜不喜欢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我等整整三年！？”
萱萱哭了，摇着头说：“我走的时候是满怀信心要等你的，可是环境让我改变，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会守着那个三年的承诺，但一年后，我不会等你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决绝。
说过这番话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信心和勇气全部崩溃了。
那以后，我再没有去过古桥，我怕回忆起当初的幸福和幸福之后的痛苦。
那天之后，我觉得很累，承诺失去了意义，等待失去了动力，我有些不相信女生了。
再上学时又会看到那个初四的小女孩，我开始喜欢她的率直和那双单纯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萱萱改变了那么多，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说过对那个女孩的喜欢，应该算是暗恋吧，很希望就这样下去，可能是我单恋着，也可能是我们彼此暗恋着。可是我的希望就这样被打破了，我知道我又无情地伤害了一个人。
又是周六，不上晚课，放学出了校门看到她，她正在等谁，微微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过了一会，看到上次和她一起的女孩出来了，她靠在那个女孩的身上，然后捂着头向后退一直靠在墙上。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说：“她好象生病了，你要不要去关心一下？人在生病时总是很容易感动的！”我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她便又生龙活虎了，只是依旧显得有些虚弱，声音也很小了。我看见她坐在台阶上，那个女生在旁边看着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打篮球，然后小心地看着她的情况。
本来是在大球场打篮球的，正赶上有人打比赛，我们便跑去操场另一边的小球场投投篮，其实我也很想试探一下，因为她总是在我身边出现，因为我觉得威说的那个女孩就是她。
当我从草丛中捡出球笑着骂凌时，突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一看原来是她和那个女生。当那个女生让我过去一下时，我把球抛给凌，向她们跑去。
那个女生说：“我姐姐有话想对你说。”
我看着她，大约一米七的个头，马尾随意地束在脑后，白色的T恤加运动裤，墨绿色的书包，很随意又不失个性。
她显得手足无措，说：“我快中考了……恩……挺喜欢你的……你能不能给我个回应？”
我笑了，不是大笑，不是狂笑，是礼貌的微笑，我笑着拒绝了她，然后告诉她我对萱萱的承诺，虽然萱萱让我死了心，我依旧决定把那个承诺继续下去，即使没有任何意义。
后来听威说，她哭了，我感到自己很没用。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还不如保持新鲜的感觉，让自己快乐一些。
我让威给她带了话，并让他劝劝她，我觉得她对我的喜欢，像初恋一样单纯。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不去伤害，却伤害了两个我喜欢的人。我不知道缘分错过会不会重来，我只知道我要守着那个承诺，否则我连她的爱也得不到。
很快地，她要中考了，又是一个离别的季节。我知道她成绩很好在优班，不知她会不会考上一中，我既希望她能有个好的前程，又希望她能留下来。
临近中考了，却每天都能看到她出来，依旧开心地笑，无忧无虑。只是看我的时候更加光明正大了，有的时候，就那么一个课间，我能感觉背后她的目光从未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她没再来找过我，而且中考之后，就再没见到她。
其实，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再见到她。我没有向威打听她的情况，只知道，她不在涤中上学了。
就这样，萱萱和她从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也许，永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城留不住
